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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抵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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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到京城气势恢宏的大门了,简璨心里简直要感动落泪了。
常家村后面的路倒是好走,但为了赶时间,风餐露宿,还真在野外睡了两晚。他真的很需要在荣昭郡主府里洗个澡缓一缓,身上都要脏的发臭了。
遇到了几个混混打劫,也不知道哪里的胆子敢劫掠这么大的镖队,被镖师们痛揍一顿扔去最近的县衙了。
只是入京的队伍排出几里地了,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查得严。
简璨是个活泼性子,可惜长得高大,旁人总归有警惕之意。辛涵易年纪又小,嘴也甜。第一次被允许上京,看什么都新鲜。央求着简盛要去前头打听情况,简盛也就允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嘴是怎么长得,打问清楚之后嘴里还叼着不知谁给的枣子。“说是南边有疫,所以入城查得严。不过我估摸着再有两三个时辰就能进去了。”
已经到城门口了,简盛心下大定,对等待也并不怎么着急。京城鱼龙混杂,掉个板砖都不知道砸到哪个高门勋贵的头上。不说人人谨言慎行,至少是决不能给荣昭郡主添麻烦。
这次上京的老镖师都知道利害,新加入的辛涵易更是被简盛揪住耳朵念叨了百八十遍。
终于捱到入城,不说辛涵易,简璨都快饿得眼冒金星了。他隐约从隔壁出城的队伍里看到一个炸着头发的道士,不由得盯着他消失在人群里。
“怎么了璨哥儿?看什么呢?”辛涵易也伸着脖子瞅,没瞅着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披着头发的道士。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给我算过命的那个。我娘治过他的病,他说没钱给就帮我算个命。说什么我羊刃制杀,七杀暗合,子嗣缘薄,可最终会武略安身,福寿绵长。”简璨没放在心上,一是年纪太小记不得,二是他读书不好,这些字一直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辛涵易可巧也不是个读书好的,听着这些话也是云里雾里。干脆也不再过问,只点点头就继续前进了。
荣昭郡主府前身是夏家在京城的宅邸,后面皇上赐封夏氏孤女夏岚奕为荣昭郡主后,夏家的宅邸就改为荣昭郡主府。
荣昭郡主嫁人后就住在夫家了,郡主府只有每年夏家的镖队上京才有些人气。后院门大敞着,门口站着的仆役都迎上去帮忙指引卸货。
这要是回了福安镖局,他就撂挑子跑去玩了。可这是在京,他和父亲就必须事事都料理妥当不可。
好在郡主府下人们行事利落又稳当,货物礼品陆续放好,礼品单子也核对完毕。简璨随手摁住两个仆役搬动的樟木箱,笑呵呵地说道:“这就不必搬动了,这是要单独呈给郡主和小姐的。”
仆役会意,又问是否直接搬去前厅?简璨还是说不必,他亲自搬就好。
货物点完了,知道镖师们路途辛劳又饥肠辘辘,住宿的院子里就摆好了饭菜。有鱼有肉有酒有馒头,都是大份菜,满满当当摆了两桌子。一旁还站着两个嬷嬷,帮着添饭端酒,招呼他们放开吃,不够再上就是了。
简璨也饿得大快朵颐,完全不顾身旁辛涵易的感叹。“这是啥啊?妈呀这就是虾啊。”“这又是啥啊,牛肉?有这么软烂的牛肉吗?”“这又是什么,口感怪怪的,叫什么?萝卜?这还是我吃过的萝卜吗?”
一顿饭吃得咋咋呼呼,可毕竟算是到了自家地盘上,别说是简盛,就连一旁的嬷嬷都好脾气的没呵斥他。
吃饱喝足,简璨是单独有房间的,除非走镖,他在家里也是自己住,没道理上京一趟还要委屈他和别人一起住。他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衣服,舒舒服服躺在木桶里泡澡。
与此同时,荣昭郡主已经带着自己一儿一女准备从李府出发了。毕竟郡主娘家没来正经亲戚,丈夫没有单独跟着去见下人的规矩。李怀瑜是必定跟着要去的,李怀瑾就是单纯的依恋母亲,看姐姐要去自己也闹着要去。李大人犟不过女儿,当然也拿儿子没办法。
李怀瑾上了轿子就跟姐姐掰扯手腕起来,李怀瑜哪里饶他,摁住就打了几下屁股。又道:“这次你跟着去了,要是再敢说话不好听,我还打你。”
他作势欲嚎,又不得不偷看母亲的脸色,荣昭郡主根本没看他,自知没人撑腰,他只得道:“我不说话,姐姐不打。”
见李怀瑜真的收手,他又爬到她怀里玩着手里的水晶弹珠。年前父亲那儿得了一盒,如今被他玩丢了大半,只剩手里的十来个。李怀瑜见弟弟这样,还是斟酌着问娘道:“就瑾哥儿这样,还要入宫做什么陪读,我只怕得罪了皇孙们。”
荣昭郡主摸了把女儿的额发,并不回答。李怀瑜不明所以,但也再未做声。毕竟瑾哥儿是她唯一的亲弟弟,就算再顽劣,她也不希望他在外受人欺侮。
郡主的轿子从正门抬进去,又换家仆抬至内院。落了轿,荣昭郡主率先拉开帘子就大步走了出去,仍是身姿矫健,一众女官嬷嬷侍女急忙跟上。
李怀瑜牵着李怀瑾落在后面,李怀瑾带着奶嬷嬷和两个年纪十五六的大侍女,都是李府的家仆。娘没有插手,也没管过。
她心中模糊着出现一小片阴影,随即被抛弃掉,因为她已经嗅到樟木箱的气息。
简盛带着简璨向荣昭郡主跪下行礼,如没有特别情况,能亲见郡主的也就是这父子两个。其余镖师只能在后院护卫。
“快点起吧,在我这儿客气什么。路上可辛苦?今年不好走,难为你们只迟了一天。看把璨哥儿累的,脸色都不大好了。”荣昭郡主笑嗔着,先坐了主位。
两人起身落座,简盛端起一旁的茶杯嘬了一口茶道:“还劳郡主挂心。今年雨水太丰,好些官道都被堵了。我可心焦,生怕误了行程。好在过了常家村,路就好走多了。”
简璨倒笑了笑说:“这回来的路上可累,还在野地里睡了两晚。真是做梦都想着快点到府上好好休息呢。”
“你能不能睡好觉,只能取决于有没有把我想要的东西带来呀。”李怀瑜拉着李怀瑾迈进厅堂,大大方方找了离母亲最近的椅子坐下,李怀瑾扫了简家父子一眼,安静的坐好,低着头只顾着玩弹珠。
“拜见小姐和少爷。”简盛和简璨一见进来了李府的仆从,便从椅子上起来,又行了一次礼。
李怀瑜神色一顿,笑着说道:“快快请起吧,璨哥儿倒还罢了。我还要叫您一声简叔,您向我跪礼,我可不敢受。”
李怀瑾倒是什么也没说,撇了撇嘴,权当没看到。
简盛接话道:“尊卑有别,我等是家臣,您是小姐。”行了礼,两人又坐了回去。
觉察到厅堂的空气有些凝滞,荣昭郡主淡淡开口道:“这次家里也没给我们瑾哥儿带点什么?”
提到自己了,李怀瑾便瞪圆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着。
简璨闻歌弦知雅意接话道:“怎么没有呢,老太太说给瑾哥儿带了一套西域的彩绘玩意儿,有陀螺,有木板,有滚灯,还有哨子。”
李怀瑾越听越焦急,叫嚷着要。荣昭郡主便抬手吩咐身边的女官带他去库房找,跟着的奶嬷嬷和两个侍女也一并下去了。
简璨眼见着侍女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扭头便说:“你这样威胁人,下次可喊别人给你们捎信递物去吧。”
“我给瑶哥儿准备的东西,哪个不是你也有一份。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跟我们拌嘴。我看你到时候娶个什么媳妇!”李怀瑜这话说完,厅堂里下人们都笑了。
简璨刚想反驳,就想起自己媳妇本给北辰花了干净。娶什么媳妇都不能娶败家媳妇。
他从怀里掏出油布包着的一打信件,站着的翠儿立刻上前拿住,又退回到李怀瑜身边。
“箱子里还放着瑶哥儿猎来的狼皮和狼牙,说是给瑜姐儿的。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简盛感慨着望了望李怀瑜,又面向郡主说道。
“我的狼皮!我跟小舅舅说要缝条狼皮褥子垫脚的。他是自己去猎的吗,他只比我大两个月,就能自己去猎狼了?”李怀瑜眼里满是好奇和羡慕,听着简盛讲夏瑶猎狼的故事。
毕竟夏瑶也只有十岁,镇国将军府也不会真的允许他独自狩猎。他周围还跟着十余个老练的侍卫,但狼是他自己用刀杀的。简盛讲的平淡,遇到一头孤狼,然后夏瑶用大刀跟其纠缠,甚至抱着狼滚下山坡,最后割了它的脑袋。
没有什么细节,也没有任何停顿。可李怀瑜脑里全都是惊心动魄的细节。
荣昭郡主夸赞道:“我们瑶哥儿如今刀使得好,胆子也大。不愧是夏家的儿郎。”贴身的女官和嬷嬷也都未被惊吓到,反而感慨这孩子有其祖父的影子。
李怀瑜心里又羡慕又嫉妒,起身从樟木箱里拖出那条狼皮,几乎同她一样高。她将这皮扔到地上,又从樟木箱里翻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巴掌长的狼牙。狼牙攥在手里,硌得骨头疼。
荣昭郡主又问了些闲话,老太太和二婶身体如何?家里缺什么,要什么?
有父亲在,简璨不好插嘴。他干脆坐到李怀瑜同侧的椅子上,见他坐过来,身后的翠儿珠儿也一并蹭了过来听故事。
虽说两个小姑娘都是李怀瑜的侍女,但毕竟没那么热衷打打杀杀。翠儿想听简璨提到的小江凤唱的戏,珠儿则想去山坡上摘山花。
“我们也能出去玩吗?”翠儿每年都会问一遍简璨,简璨也每年都回答一遍。“有什么不能的,你们几个小姑娘正是爱玩的年纪。不过是想听戏想摘花,老太太和夫人哪有不许的。”
简璨说得口干舌燥,茶水都顺下去两盏。可能说的故事实在太多,这几个女孩又都是提到养只狗都要细细问清楚什么毛色什么性格什么公母的性子,听什么都有趣。
李怀瑜仍是静静听着,简璨嘴里勾勒出的生活从有趣演变成愤怒。她无力追问更多细节,侍女能否回去要看她这个做小姐的,她能否回去要看做父母的。
回去就一定能当将军吗?她抬着眼看着穿着霞帔,戴着全套金嵌珐琅头面的母亲。花团锦簇,明艳大方。
就连父亲都不知道母亲从小习武,将来是要做将军的。后来为了撑起镇国将军府,做了郡主,进京嫁人。
郡主转动眼珠看了她一眼,李怀瑜突然察觉到,原来母亲看她的眼神,也许是在看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