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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三只菜鸟互相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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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鹿足下清辉流转,载着程雾潇,易桓杉紧随其后,一同踏过第二重通往第三重的空间涟漪。
才刚进入啼山秘境第三重天地,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灵气已不再是狂暴湍流或纯净清泉,反而化为一种近乎粘稠的液态琥珀,沉重地挤压着身体。
天穹被自发光的巨型菌类与纠缠交错的藤蔓覆盖。
形成了一片幽紫与深绿交织的诡秘穹顶,散发出浓烈的远古腐朽与草木腥甜混合的奇异芬芳。
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生悸动的沉重威压。
易桓杉眉头微蹙,手中玉骨扇无声展开,扇面流转清光,警惕地扫视这片沉寂中暗藏大恐怖的孢子森林。
程雾潇也下意识俯身贴紧玉鹿,它此刻异常沉静,唯有那双清澈鹿瞳深处,倒映着更为深邃莫测的光影。
尚未辨明方向,一阵激烈嘈杂、穿透力极强的互骂声,便猛然从左前方一个被浓密发光苔藓覆盖的幽邃山洞里喷涌而出,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充满了火药味,夹杂着少年特有的较真与夸张。
“放屁!我大师兄游衷!冷酷无情!一剑能劈开万载玄冰!你那什么破烂师姐能吗?!”
“哎哟喂!劈冰坨子?冻傻了吧!我师姐吹口气就能把你师兄的冰碴子吹回家找奶妈!”
“当年追着魔尊捶的时候你师兄还在撒尿和泥玩呢!”
“住口!坏人!我……我二师兄易桓杉!天纵奇才!练的功法比你好看一万倍!”
“好看顶屁用!花架子!有本事比拆家速度啊?我师姐一脚踹塌半座魔宫!我拆你家院子都嫌不够塞牙缝!”
“休得狂妄!我二师兄易桓杉!貌美如花!不染凡尘!气度甩你师姐、门主十条街!”
“噗!貌美如花?顶用吗?”
“会搓木头齿轮吗?会哄小孩儿给糖葫芦吗?啥都不会!光长一张脸有什么用,能换钱买蟹粉包吗?!”
“啊啊啊!不许你说我二师兄!呸呸呸!你……你师姐才光会吃!胖胖胖!”
“哼!我大师兄游衷冷酷无情那是杀伐果断!”
“我二师兄易桓杉貌美如花那是不染凡尘!”
“我三师兄祁安之天纵奇才那是万中无一!”
“我本人善解人意那是天生丽质!”
“我小师弟叶阳西更是温柔可爱!走路都不踩蚂蚁!”
“如此神仙师门!俊采星驰!人杰地灵!气象万千!”
“你们普济门除了拆房子烧花圃抢吃的还会什么?!一群歪瓜裂枣也配比?!”
“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善解人意?解你自己的心眼子吧!
“不踩蚂蚁?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们师门最大的能耐就是脸皮比上古玄龟壳还厚!”
“冷酷无情是面瘫!‘貌美如花’是花瓶!”
“天纵奇才是熊孩子!外加一个怕蚂蚁的小鬼头和一个善解己意的你?”
“跟你们比?我都嫌掉价!”
“我家门主头发虽少,但魄力足啊,一脚一个踹下秘境毫不含糊!你们家门主敢踹你们那位‘天纵奇才’下池子洗泥巴吗?哈哈哈!”
洞外——
玉鹿微微侧头,清澈的鹿瞳瞥了一眼山洞入口方向,仿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语,轻轻踏了踏蹄子。
程雾潇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难以置信,最后直接“噗嗤”一声笑喷了出来。
“一听就是秦沐阳!”
声音里充满了找到熟悉闹腾同门的喜悦,甚至忘了环境的诡异。
而易桓杉……
他脸上的温润笑意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尤其是在清晰无误地听到虞驰那句铿锵有力的“我二师兄易桓杉貌美如花!”
以及秦沐阳那杀伤力极强的“顶用吗?头发多吗?”精准点评时……
特别是在秦沐阳笑声震天地说到“你家门主敢踹你们那位‘天纵奇才’下池子洗泥巴吗”时……
“……”
易桓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压着额角隐隐的跳动,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低低的叹息。
“……家门不幸。”
手中的玉骨扇被他无意识地捏紧,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谁能想到,这危机四伏、威压深重的啼山秘境第三重入口,迎接他们这对“盟友”的,竟是一场自家亲传弟子组团斗嘴惨败于普济门小魔王之口的……
幼稚园级别“师兄师姐荣誉保卫战”?
天爷!
这是个什么热闹?
易桓杉只觉得额头那根名为“冷静”的弦绷得嗡嗡作响。
洞内虞驰那声情并茂的“神仙师门!俊采星驰!”和秦沐阳肆无忌惮的“脸皮比上古玄龟壳还厚!”还在交替轰炸。
这简直比他冲击元婴瓶颈时遭遇的心魔幻音还要聒噪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习惯性的温润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他抬手,用玉骨扇扇骨末端,对着洞口那丛被震得簌簌发抖的巨大发光苔藓,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笃,笃。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道。
洞内的叫嚣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易桓杉迈步走入山洞。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孢子的味道和硝烟未散的幼!稚!气息。
程雾潇和玉鹿紧随其后。
洞内空间不小,但此刻显得格外拥挤压抑。
左边,是问剑宗的“神仙组合”,顶着一头被抓成了乱草窝的头发的祁安之,小脸涨红像个要爆炸的番茄,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闪烁着微光的不规则晶石棍子。
旁边站着的虞驰,慌乱地整理着自己被扯歪了一截的流云道袍腰带,那双小鹿眼此刻瞪得溜圆,盛满了闯祸后的慌乱。
右边,则是普济门的“火力担当”秦沐阳。
这小子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甚至看到程雾潇时,还咧嘴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战绩”。
不过,他捕捉到了易桓杉那张彻底没了笑容的俊脸,以及那头通体雪白、灵气逼人的玉鹿,暂时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眼神好奇地在玉鹿身上打转。
易桓杉的目光锐利如刀,先钉在祁安之手里的“凶器”上,再缓缓扫过虞驰那张写满“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小脸,最后落在明显是导火索的秦沐阳身上。
他没说话。
沉默是最好的威压。
祁安之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把手里的晶石棍子往身后藏了藏。
虞驰连呼吸都放轻了。
秦沐阳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呵,‘天纵奇才’……”
易桓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平稳得如同冻结的冰面,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
“安之,你的‘天纵’就是用这啼山特产的三等灵石跟人比拆家速度?很威风?”
祁安之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血。
目光转向虞驰,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善解人意?驰驰,解的是哪门子意?是生怕我‘不染凡尘’的名头太稳固,特意在此等险地宣扬我貌美如花?嗯?”
虞驰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还有你,秦沐阳。”
易桓杉的目光最后落在普济门的小魔王身上,语气稍缓,但寒意不减。
“按道理,我不是你师兄,不该说你,可……”
“啼山第三重秘境,这等险地,不去寻那万年灵植、上古机缘也就罢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也是好的!”
“你倒有兴致指点他人‘脸皮’与‘玄龟壳’的厚度差别,真真是颇有你普济门‘敢为人先’的风骨!”
“等你师姐醒来,我得跟她聊聊!”
这话听着像夸,实则讽刺十足。
秦沐阳挠挠头,干笑了两声,也老实了。
山洞里落针可闻,只有孢子光苔散发的幽微光芒在跳跃,映照着祁安之和虞驰因为吵架没吵赢而憋得通红的脸上那不服气又委屈的表情。
尤其是虞驰,小嘴瘪着,眼睛红得像兔子,那“善解人意”的夸赞被秦沐阳精准打击成了“善解己意”的自恋,让他又羞又恼却又反驳无能。
易桓杉捏了捏眉心,似乎想把那根蹦跳的青筋按回去。
他没再继续训斥这两个丢尽师门颜面的倒霉孩子,话题陡然一转,语气恢复了冷静与沉稳。
“阳西呢?你们见到他了没?方才吵得如此忘我,连小师弟丢了都不知道?”
祁安之和虞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异口同声。
“没有!进来后就分开走散了!”
“没看见小师弟!”
“哦?没见着?”
易桓杉眉头微蹙。
第三重凶险莫测,连他都不敢掉以轻心,阳西修为尚浅……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看戏的秦沐阳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混合着一丝“看我消息灵通”的自得。
“嘿嘿,问那个怕蚂蚁的小师弟呀?我看到了!”
他无视了易桓杉微冷的视线和虞驰小声反驳“小师弟才不怕蚂蚁!”,继续说道。
“放心吧,他好着呢!跟我师兄叶归昔在一块儿呢!”
秦沐阳指了指山洞更深处的另一个通道入口,那里通向更错综复杂的孢子森林深处。
“我刚才跑这边来躲……咳,路过那边岔路的时候瞄见的。”
秦沐阳比划着。
“叶归昔那大冰块的脸都快绷成铁板了,死死守着他弟,跟老母鸡护崽似的!”
“你们家小师弟就躲在他哥后面,探头探脑的,胆子……唔,也就针尖儿那么大吧?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秦沐阳形容得绘声绘色,那份“缩头乌龟”的调侃和“老母鸡护崽”的比喻透着古怪。
旁人不知,可程雾潇和易桓杉却心知肚明。
叶归昔对这个幼弟,平日里堪称淡漠疏离,视若无睹都是常事,非必要极少主动说话,更别说这般守护姿态。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易桓杉眸光微闪,未置可否。
祁安之和虞驰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褪去不少,但想到刚才被骂得哑口无言兼丢了小师弟的糗态,更加愤愤地瞪了秦沐阳一眼。
这家伙不仅吵赢了,关键时候找人还压他们一头,真真气人!
两人憋红着脸,又羞又恼,彻底没了声。
玉鹿忽然低头,光滑微凉的鹿角轻轻蹭了蹭程雾潇的手背,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程雾潇心神一动,刚想开口,易桓杉却已转过身,目光扫过洞窟深处幽暗的岔路,又看看身后灵光流转的玉鹿,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对着程雾潇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那份温润沉着的腔调。
“雾潇师妹,既然你的玉鹿有所指引,我们便循此方向继续深入吧。”
”祁安之,虞驰,跟上,一步不许落下。”
他说完,不再看那两个憋屈又沮丧的闯祸精,率先迈步,跟着那道月白色的灵鹿身影,走向孢子森林更幽深难测的所在。
祁安之和虞驰立刻蔫头耷脑地跟上,秦沐阳也得意洋洋地冲两人做了个鬼脸,然后才与程雾潇并行。
空气里,残留着被训斥的尴尬、吵架没赢的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