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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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麓大学理论物理实验室。
早上九点的阳光，被精密光学仪器切割成一道道澄澈的光路，尘埃在光柱中安静浮沉。
陆百川站在摆放有序的仪器中央，白色的实验服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件毫无装饰的蓝色衬衫。
他微微俯身，全神贯注地调整着一台结构复杂的干涉仪，眼神专注。
“陆教授？”
实验室门口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
他像是从极深的思绪中被缓缓拉回，过了两秒，才直起身，转头望来。眉宇间还残留着凝神思考时的微蹙。
尽管陆教授只比他们大几岁，可在他面前，他们都会不自觉地脊椎抻直，连呼吸都放轻。
实习生心里想。
来人身后是他博士期间的导师，如今的物理学院院长，周绍衡教授。
周老先生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近乎骄傲的笑意，他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百川，快别摆弄你那些宝贝仪器了，”周院长声音洪亮，带着老一辈学者特有的爽朗与直接，“快过来，签个字。”
他走到陆百川身边，目光慈爱地打量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感慨道：“看到你现在这么有成就，科研，教学都挑得起大梁，我是真的放心了。哎，现在回过头看，你们那一届可真是人才辈出啊，你，还有飞行学院那个叫谢景深的……”
周院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笑着摇了摇头：“我记得那小子，还一本正经地跑来跟我讨论，说晴空湍流能不能用你们理论光学的模型来预测和解释。这小子，脑子活络，胆子也大，现在听说当上机长了，还是他们航空公司最年轻的。”
陆百川闻言，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淡淡应了句：“他一向目标明确。”
他拿起旁边放置的清洁布，仔细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双手接过那份文件夹。
“特聘教授聘任合同”几个加粗的黑体字赫然映入眼帘。
在职务一栏，清晰地印着，“教授（理论光学方向）”。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那些格式化的冗长条款，速度快得惊人，重点只落在几个关键数字，研究经费和具体的职责描述上。
整个过程，神色平静，没有预期中的激动或狂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组实验数据。
周院长却有些按捺不住，在一旁看着他这副过分淡定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与自豪：“二十五岁的正教授，百川啊，这可是咱们云麓建校百年来的头一份！上次校务会议上，那几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家伙看到你的履历和发表记录，眼睛都直了！”
陆百川回国尚不足一月，云麓大学作为他的母校，近水楼台，以极高的效率和诚意，迅速将这位已在国际学界崭露头角的学术新星签了下来。
陆百川唇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回应。
实习生听完心里激动的想：“真不愧是陆教授。”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支黑色钢笔，拔开笔帽，在乙方签名处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锋锐利，结构稳定，一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清晰，准确，可靠。
“好了。”他将合同递回去，声音平稳。
“你小子……”周院长看着他这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多少人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东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百川的目光已经重新落回那台尚未调试完毕的干涉仪上，随口答道，语气理所当然：“职称变了，工作没变。该算的方程还是那些，该做的实验一样不会少。”
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回答过于理性，抬起眼，看向周绍衡，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谢谢您，周老师。”
这一声“老师”，而非客套的“院长”，让周绍衡脸上纵横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得愈发真切。
他知道，这份感激是真心实意的，重于千钧。
“哦，对了，”周院长心满意足地收好合同，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笑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下个月校庆，百年庆典，规模空前。你这位新晋的招牌教授，可是必须到场撑场面的。校友会那边，早就点名要你了！”
听到“校友会”三个字，陆百川擦拭镜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窗外，远处气象观测站的白色球顶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他抬眼望去，目光似乎穿过了校园的林荫道，落在了某个记忆点相关的地方。
“好，我会准时到。”他低声应道。
陆百川镜片后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愫，像是被勾起回忆的恍惚。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新生报到……
那年秋天，他背着简单的行囊，踏入了云麓大学。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举着“物理系新生引导”牌子的沈云舒。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百褶裙，马尾辫利落地束在脑后，笑容像秋日晴空一样明净。
看到他走近，她眼睛弯起来：“陆百川学弟，我们又见面啦！这次我负责带你熟悉环境。”
她的声音如同以往般清亮：“欢迎正式成为云麓人。”
在梦里时常出现，让他不愿醒来。
她自然地接过他手中一部分资料，边走边为他介绍路径两侧的建筑，语速轻快，偶尔侧过头看他，确保他在听。
那时他比高中时更加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是点头，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他的心跳太快，怕一开口就泄露了心底翻涌的情绪。
经过气象系大楼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楼顶的观测仪，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看，那是我们系的宝贝！以后你要是想看星星，这里视野最好。”
沈云舒眼睛里藏着促狭：“你喊我一声师姐，我偷偷告诉你密码。”
阳光落在她微扬的睫毛上，跳跃着金色的光点。
他想，她太“可恶”了，总是“欺负”他。
以前他们都是以名字互相称呼的。
他当时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露出她所期待露出的反应。
心里却默默记下了那个密码，也记住了那个在专业领域会发光的身影。
陆百川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冰凉的玻璃。
风过回廊，吹动的，不知是窗外新发的嫩叶，还是某些沉寂已久的心事。
午后，陆百川刚结束一场课题组会议回到办公室，便看到行政助理领着校友会宣传部的几位学生干部等在门口。
"陆教授！"为首的男生立刻恭敬地迎上来，"关于校庆庆典，我们希望能邀请您作为杰出校友代表发言。"
陆百川将人请进办公室，神色是一贯的平淡。
他接过策划书，目光快速扫过时间安排："周六下午？"
说话的男生不自觉地脊椎抻直，一时没回答上来。
"对，考虑到很多校友的工作时间，这样方便大家返校。"女生连忙补充。
"下午..."陆百川沉吟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的日程表上轻点了一下。
他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视线仍落在策划案上："校友邀请名单，涵盖范围广吗？像是...气象局那边？"
他问得轻描淡写，像是在关心活动的进程。
几位学生干部对视一眼："我们是按照学校拟定的名单来邀请的。"
正说着，办公室虚掩的门缝外，恰好传来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路过的议论声：
“那迈巴赫的图也太锤了...论坛上都炸了...”
“真没想到沈师姐会是这样的人...”
“...这照片上，两人看起来还是蛮配的...”
“……沈师姐……”
这个称呼钻入耳膜的瞬间，陆百川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声的闪电击中。
他正准备合上钢笔笔帽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
学生们并未察觉教授的异常，仍在继续汇报。
那个在图书馆窗边安静看云，会因为一道物理难题与他认真争执一下午的沈云舒，那个思维澄澈如秋日晴空的人，怎么会与“豪车”，“金主”这类污浊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他再抬眼时，依旧是那位冷静自持的陆教授，只是眼底深处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他平稳地签下名字，送走学生。
紧接着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沉寂许久却始终置顶的对话框。
以他对沈云舒的了解，她绝不会对这样的污蔑坐视不理。
要么是在酝酿更大的反击，要么...就是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要深。
沈云舒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论坛上那些污言秽语像细密的针，不断刺穿着她的神经。
但她深知，在这种时候，任何情绪化的反应都只会落入对方的圈套，给这场闹剧增添更多的“素材”。
她需要绝对冷静，需要证据，需要一击必中。
她先给江桐回了消息：【看到了。别担心，我能处理。你先别在论坛上跟他们对骂，保存好所有截图，尤其是那些恶意引导和人身攻击的。】
江桐几乎是秒回，语气依旧愤愤不平：【妈的，气死我了！肯定是张辰那个傻逼干的！只有他那么闲又那么舔林小满！还有那些照片的角度，怎么可能不是你们内部的人，不熟悉你行动规律根本拍不到！我这就去查他IP！】
沈云舒回道：【别冲动（摸摸头乖表情），查IP容易留下把柄。我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故人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