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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政儿有阿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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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上,小嬴政握住筷子,狼吞虎咽了两口,仿佛想起什么,心虚抬起黝黑大眼睛探看楚纤阿。
楚纤阿本就注意着小嬴政,见他的动作,了然调侃。
“哟,觉得吃得不斯文,害羞了?放心,阿姊保证不出去跟隔壁婶子说,你这小家伙像个饿死鬼投胎。”
小嬴政被戳破心思,白嫩脸蛋唰地变红,羞恼地咧出两颗洁白小尖牙。
小狼崽似的,朝着楚纤阿张牙舞爪。
“阿姊!”
楚纤阿朝他挑眉,摁住他的小脑瓜,轻轻往面碗边上凑。
“食不言,记住没有?”
小嬴政一边气呼呼扒拉面条,一边瞪逗弄他的楚纤阿。
不多时,一小碗面条吃了个精光,面汤竟也一口不剩。
天幕下,百姓们眼睛黏在面汤上,喉咙滚动个没完。
“那面条看着就好吃,肯定是精细白面!喷香!”
“我长这么大,就在王员外过寿的时候,吃过一回素面,又香又甜!麦子的香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楚姑娘对陛下真好!”
“娘,囡囡也想吃面条——”
小孩子指着天幕,又急又躁,在妇人怀里折腾个没完。
街上接二连三响起小娃娃的馋叫,更叫人羡慕天幕上的小嬴政。
天幕上画面一转,有了日暮西山的色彩。
楚纤阿一手牵着小嬴政,一手拎蓝色包袱,瞧不出包袱里是什么,但看着很轻盈。
夕阳的余晖撒在二人身上,小嬴政乖巧走路,越走越轻快,甚至踮起了脚,隐约要蹦蹦跳跳,最终也只是矜持地上翘了唇角。
二人来到一座小院,门大敞着。
院里光景荒凉,不像是长久住人的景象。
楚纤阿问小嬴政:“阿姊能进去吗?”
“嗯嗯!”
小嬴政满眼信赖,不由分说拽着楚纤阿进了小院。
进了小院,他撒开楚纤阿的手,往屋里跑去,很快搬出一只木头小墩子。
“阿姊坐!政儿给你倒水!”
小嬴政一会儿端来一碗水,一会儿拿来一颗蔫巴野果,一会儿又怕楚纤阿冻着,抱来了他那本就不厚的旧被子。
楚纤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瞧着忙碌的小身影乱窜。
她摁住小嬴政:“好了,再跑可就成小兔子了。你阿娘呢?”
小嬴政小脸肉眼可见的失落,小手搅动着衣襟,像一只被打的落水小残犬。
“政儿不知道。”
小嬴政嗓音委屈又迷茫,想来是有些不愉快的记忆。
好在楚纤阿没有揪着这个话题,而是将她带来的包袱放到桌上。
“小家伙,这是阿姊给你准备的见面礼,瞧瞧喜欢么。”
包袱散开,露出里边的一小堆炭火、一小袋白面。
小嬴政惊讶地张大小嘴巴,他看着楚纤阿瘦弱的胳膊,好奇她是怎么拎起这么重的东西。
惊讶过后,小嬴政连忙后退一步,板着小脸,小大人似的义正词严拒绝。
“政儿不能要这些。”
白嫩的小脸蛋挂点冻红,紧绷盯着楚纤阿。
“阿姊给政儿吃面,还有肉,政儿很感激,政儿一定会报答阿姊!”
“政儿不能再要阿姊的东西了。”
小家伙说话流利,一口一个大道理,看得楚纤阿没忍住,又伸出手捏他的小奶膘。
小嬴政脸上的严肃换上无奈,甚至不自觉上前一步,由着楚纤阿“蹂躏”他又凉又软的脸蛋。
楚纤阿噙笑:“既然要报答阿姊,那阿姊得给你多留下些东西。哝,小家伙记住,以后要变得很厉害,要多多报答阿姊。”
小嬴政懵懵眨眼,似乎在问:还可以这样?
“天色不早了,阿姊得回去了,晚上不要乱跑,当心出门被拐走。”
楚纤阿最后捏一把小嬴政的奶膘,弯眸收回手,潇洒出了门。
小嬴政亦步亦趋,送楚纤阿到门外,黑珍珠似的眸子恨不得嵌在楚纤阿身上。
一直到楚纤阿的身影不见,小嬴政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小脑瓜四下探看,见没有人,他才光明正大翘起唇角,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转身回小院时,还能听他稚嫩又兴奋的童声。
“阿姊,政儿有阿姊了!”
此时,天幕浑厚的解说声响起。
【初见楚纤阿,秦王嬴政喜不自胜。】
声音落下,咸阳宫九龙阶上,挺拔的秦王面容平静,凝着天幕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日,年仅三岁的秦王嬴政独自奔去楚纤阿家门,不敢入。】
天幕的解说声再度响起,将沉溺于自己想法的青年帝王扯出思绪。
画面流转,小嬴政正站在楚家紧闭的门前晃悠,一会儿走远些,一会儿又走近。
“吱嘎——”
木轴声响起,楚家大门打开。
小嬴政正背对着楚家大门,摆弄沾了雪水的鞋子。
闻声,他小耳朵一动,机警小猫儿似的抬起头,转过小身子,也不顾上凉透的脚底板,兴冲冲朝楚纤阿走过去。
“阿姊!”
“快进来。”
楚纤阿瞧他单薄的衣裳被雪打湿,鞋面也洇开小水花,忙将他拎起。
小嬴政脚面离地,整个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动不动,待他反应过来,脸蛋脖子和耳尖全红了。
不过,他意外地一动不动,由着楚纤阿将他拎到火盆旁椅子上。
小屁股刚坐稳,小脚丫就露了出来。
“阿姊!”
小嬴政铜铃似的黑眸蒙了一层水雾,羞答答又急切望向脱了他鞋子的楚纤阿。
“阿姊快把鞋子还给政儿!”
小嬴政羞耻地脚趾蜷缩,哼哼唧唧像个被惹急了却没牙咬人的小狗崽。
楚纤阿将他的鞋子放到火盆旁,由火烤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苹果,塞到小嬴政怀里。
苹果是温热的,光滑锃亮,青黄相接的颜色,可爱又可口。
个头不大的苹果,塞到小嬴政怀里,竟然比他的脸蛋小不了多少。
小嬴政拥着苹果,大眼睛还是没能从自己破了洞的鞋子上移开。
“放心,阿姊做事最认真了,保准只烤干鞋子,不烧坏。”楚纤阿温声细语。
小嬴政急切摆手,不知道怎么解释:“政儿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就是政儿不是担心鞋子……”
声音越说越小,小嬴政瘪起嘴,轻哼一声。
“阿姊又欺负政儿。”
楚纤阿无奈浅笑:“小家伙,信口胡诌是要挨揍的。”
听到挨揍两个字,小嬴政身板一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意识到自己在暖烘烘的阿姊家,身后无形的小尾巴翘起来。
他无所畏惧地轻哼,傲娇抬起下巴:“阿姊才不会揍政儿呢!”
天幕之下,众人会心一笑。
“楚姑娘温温柔柔的,肯定不会打陛下嘛!”
“这可不一定!你们没瞧见陛下越来越淘气了吗?兴许以后真挨揍呢!”
“那可是陛下,怎么可能真的挨打!”
议论声两极对立,到底是“不挨揍”的声音占了多数。
毕竟,天底下,真的有人敢揍帝王吗?
众人仰望天幕,再度探秘“帝王的白月光秘史”。
此时,小嬴政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嫩绿色袄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圆滚滚小脑袋。
窝在椅子里,凑在火盆边烤火。
楚纤阿正垂着眼皮,认认真真为他烘烤鞋子。
“阿姊。”小嬴政忍不住叫她。
“嗯?怎么了?”楚纤阿并未抬头。
小嬴政环顾这所寻常的院落,与楚纤阿身上的锦缎衣裳,以及精致吃食格格不入,他满心好奇:“阿姊的父亲是官宦吗?”
“不是,我是孤儿。”
小嬴政不解的皱起小眉头。
楚纤阿掀眸瞧他,兴味盎然撑着下巴:“小家伙发现哪里不对吗?”
小嬴政犹豫,裹在被子里的小手纠结勾缠,望着楚纤阿投向他的视线,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三岁的年纪,还藏不住太多事。
尤其是面对给自己吃饱饭的阿姊。
小嬴政点点小脑袋,认真建议楚纤阿:“阿姊肯定是有父辈留下的祖产吧,可是阿姊现在是一个人,要穿不好一点,才不会被坏人盯上的!”
说完这话,小嬴政特别骄傲地拍拍小胸脯。
“还好政儿不抢阿姊的东西!政儿会对阿姊好的!”
天幕之下,百姓们舒心长出一口气。
“幼时的陛下真有担当!不愧是陛下!”
“陛下三岁就这般聪慧了!”
“天佑大秦!”
茶楼里,躲藏的贵族们拍桌怒吼:“暴秦!暴秦!”
“大人,虽说秦王幼时聪……无害,但现在的秦王对我等赶尽杀绝,徭役繁重,苛捐杂税繁多,百姓早晚会清醒过来!”幕僚耐心规劝。
贵族们像是抓住溺水得救一般,畅快举杯:“他嬴政幼时再无害!现如今都是暴君!暴君啊哈哈哈哈!”
窗外,天幕上,画面还在流动。
楚纤阿轻笑,将烘烤干的鞋子放到火盆旁,保持着余热,也不至于被火星子点着。
“小家伙说得对也不对。”
小嬴政迷茫眨眨眼:“为什么对也不对?”
“阿姊虽是孤儿,却并未对外人说起此事,只说父亲在外经商,我在这处老宅为母亲守丧。”
“外人会认为阿姊家中尚有撑腰之人,既然如此,阿姊就得将戏做全套。”
楚纤阿慢条斯理同小嬴政说着,一字一句掰碎了喂给他听。
“阿姊的祖产丰厚,加之父亲在外经商,阿姊并不缺银钱,阿姊的行头便不能叫人拿住话柄。”
“否则,此事败露,多得是豺狼虎豹想吞吃下阿姊,夺了阿姊的祖产。”
小嬴政听得呆呆愣愣,眼睛通红。
他望着只比他大几岁的阿姊,一个无父无母的阿姊,一个温柔给与他吃食为他烤鞋子的阿姊。
饱饱涨涨的心脏像是泡在冷泉水里。
他笨拙地蛄蛹起小身子:“政儿要成为最厉害的人,要做阿姊一辈子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