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锦红

4、第四章

　　柯晚柠瞳孔骤缩，耳旁像炸开了似的嗡鸣。

　　她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亲妈说的话。

　　而在看见合同最后面弟弟已经签好的名字，柯晚柠双手开始止不住地抖起来。

　　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因为病。

　　柯母被她这样吓到，却还不忘说：“你看你现在哪能自理？把字签了，妈天天来照顾你……”

　　话没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紧接着一道冰冷声音响起：“用不着您，小柠我会照顾。”

　　柯晚柠骤然转头看去。

　　只见祁瑾安站在门口，脸色冷沉得吓人。

　　他怎么来了？

　　柯晚柠来不及想清楚，祁瑾安就走了进来。

　　他把手里餐盒放在柯晚柠面前，顺手拿走那份合同，然后看向柯母：“柯阿姨，天色不早了，我送您出去。”

　　柯母目的没得逞，还有些不甘心。

　　但见祁瑾安神情冰冷，不免害怕，起身离开。

　　不料刚走到门口，祁瑾安又叫住她：“对了柯阿姨，上次您借的三十万说十天就还，明天最后一天，别忘了。”

　　柯母莫名打了个颤，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走了。

　　柯晚柠听着，觉得祁瑾安这句话像是要给她出气一样。

　　可又不敢自作多情。

　　而这时她才看清，祁瑾安带来的餐盒是之前每天护士给她买的那家。

　　她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些日子祁瑾安表面上没来，却一直关注自己。

　　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恰好出现。

　　出神间，祁瑾安关上门，走回到病床边坐下：“你没跟我说过，你家里对你这样。”

　　闻言，柯晚柠心脏像被撞了下，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说了又有什么用？”她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重男轻女是治不好的病，也不能说他们一点不爱我，只是更爱弟弟而已。”

　　祁瑾安皱起眉，将那合同撕了扔进垃圾桶。

　　柯晚柠看着他动作，掐紧手心保持理智，怕自己又沉溺他的好：“上次不是说好，别再管我了吗？”

　　祁瑾安默了瞬，开口却说：“小柠，白潜告诉我他来找过你的事了……”

　　听见这话，柯晚柠心头狠狠一震。

　　他既然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了？

　　祁瑾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顾自往下说：“抱歉，我不知道那晚会让他们误解，我提出结婚只是想你有牵挂，能好好治病活下去。”

　　柯晚柠思绪混乱，怕继续聊下去，有很多事都会戳破。

　　她打断道：“你没必要为了我委屈自己。”

　　说完，就低头拆开了餐盒一口口吃起来。

　　因为化疗，她能吃的越来越少，可此时却吃得越来越快，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什么。

　　祁瑾安越看越担心，伸手去夺她的筷子：“够了，别吃了。”

　　“柯晚柠！”

　　手心一空，柯晚柠的心好像也空了。

　　她缓缓抬头，看着祁瑾安明显愠怒的脸，忍着胃里翻涌将最后一口咽下。

　　再开口时眼眶发酸，嗓音更嘶哑。

　　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祁瑾安，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了？”

　　祁瑾安一顿，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是。”

　　……

　　话落，病房里好一阵寂静。

　　柯晚柠死死攥紧手，不知多久才开口：“你现在应该很后悔和我做朋友吧。”

　　祁瑾安眉心紧拧：“为什么这么说？”

　　柯晚柠深吸了口气：“因为那天我提起曾经的约定，不是玩笑，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打算利用自己的病让你可怜我，和我在一起。”

　　“我这样卑劣……”

　　祁瑾安陡然打断她：“柯晚柠，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

　　“如果你真的自私，我说要结婚时你就会直接答应。”

　　柯晚柠瞳孔微颤，心也跟着一震。

　　却还是嘴硬的用最坏的想法形容自己：“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欲擒故纵？看，你现在不就又来找我了。”

　　“别说了！”祁瑾安站起身，比刚才更愠怒，“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句话，让柯晚柠的眼泪夺眶而出。

　　够了。

　　至少她暗恋的十年也并非什么都没得到，祁瑾安了解她，不曾误会她。

　　这就够了。

　　祁瑾安看着她的眼泪，心里那点情绪也烟消云散。

　　他放轻语气：“小柠，只要你好好治病，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们是朋友。”

　　柯晚柠呼吸一滞，心像被生生剜了个洞。

　　其实她很早就明白祁瑾安的意思了。

　　他们是朋友。

　　哪怕她提出结婚，他答应了，也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友情！

　　但柯晚柠不想把自己变得那么不堪。6

　　她抬手擦去眼角眼泪：“我的确还有个愿望。”

　　“马上就是我三十岁的生日了，你帮我再办个生日宴吧。”

　　“还有陈佳霓，你把她也带来吧，我病了这么久，还没机会正式认识她呢。”

　　祁瑾安有些迟疑：“你……”

　　柯晚柠目光认真：“瑾安，我真的就这一个愿望了。”

　　祁瑾安薄唇轻抿。

　　沉默片刻，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说完，他帮她掖了一下被角，才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柯晚柠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落下眼泪。

　　他也不知道，就在今天上午检查时，医生告诉柯晚柠——

　　她的癌细胞扩散了。

　　一旦扩散，没必要再继续治疗。

　　所以护士才会让柯晚柠叫个人来照顾自己。

　　满打满算，她剩下的日子，应该正好够她过完生日。

　　柯晚柠抬手捂住脸，却止不住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

　　病后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柯晚柠的生日。

　　生日宴的地方选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庄园。

　　两人的共同朋友都来了，一个个走上前来祝贺：“小柠，生日快乐。”

　　柯晚柠不能喝酒，用橙汁谢过。

　　最后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陈佳霓。

　　原本没几个人认识她，可看见她脖子上的那块佛牌，也就都知道她和祁瑾安的关系了。

　　柯晚柠也看见了。

　　那是她永远都无法拥有的，专属于祁瑾安的爱。

　　她遏制住心头的酸涩，拉了一下身旁的祁瑾安：“陈医生在这不认识几个人，我有这么多人陪，你去陪她吧。”

　　祁瑾安拿着酒杯的手指微蜷：“你没问题？”

　　柯晚柠笑着否认：“这么多人能有什么问题？行了，快去吧。”

　　祁瑾安还有些犹豫，但看着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陈佳霓，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生日宴很快热闹起来。

　　柯晚柠强撑着精神和几个朋友闲聊，目光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祁瑾安和陈佳霓身上。

　　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就像天生该在一起。

　　这样就好，能有人陪着他过完下半生，她就算死也瞑目了。

　　“来来来，十二点了，寿星该切蛋糕啦！”

　　有朋友突然喊了一声。

　　柯晚柠转头看去，就瞧见推着蛋糕车朝自己走来的祁瑾安。

　　他身旁，还跟着陈佳霓。

　　郎才女貌，真的很般配。

　　比病秧子般的自己，合适多了。

　　柯晚柠想着，眼底闪过很多情绪。

　　最后，她慢慢站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众目睽睽下，柯晚柠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项链盒，递给了祁瑾安。

　　“瑾安，去告白吧！”

　　“正好趁今天我还有力气，能祝福你和陈医生天长地久，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