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问道》逸凡泽牧

63、废品为城，铜墙铁壁

　　紧急逃生通道内，红色的警报灯光在冰冷的金属壁面上疯狂闪烁，将墨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脚下的自动步道以最高速度向前滑行，发出轻微的嗡鸣。
　　身后，实验室主入口方向隐约传来高频震荡步枪开火时特有的、如同撕裂丝绸般的刺耳声响，以及能量屏障被轰击时发出的沉闷爆炸声。
　　墨渊的步伐没有丝毫慌乱，他甚至有闲暇抬手，将额前几缕因快速移动而垂落的黑发捋回原位。
　　他的个人终端屏幕上，一个缩小的全息地图正在实时更新，代表他的绿色光点正沿着一条复杂的地下通道网络，快速向老铜废品处理中心移动。
　　通道两侧的指示灯飞速掠过，显示着“紧急”、“危险”、“请勿停留”的字样。
　　“还有30秒抵达出口。”个人终端的电子合成音在墨渊耳中低语。
　　他微微颔首，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最后一次确认：“‘黑色闪电’隐蔽模式确认，导航坐标无误。
　　物理隔离完成。”
　　随着最后一个指令下达，个人终端屏幕骤然暗下，所有非必要功能全部关闭，仅保留最基础的内部计时和生理监测。
　　这是为了彻底断绝任何通过终端信号追踪他的可能。
　　“抵达出口。”
　　眼前的金属闸门无声滑开，一股混杂着铁锈、机油、尘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陈年垃圾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与逃生通道内的洁净不同，出口外是一个狭窄、昏暗的巷子，两侧堆积着半人高的废弃纸箱和破损的电子元件。
　　巷子尽头，是一片被高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围墙环绕的区域，围墙顶端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几个老旧的监控探头如同死鱼眼睛般歪斜地挂在上面，看起来早已失去了作用。
　　这里就是老铜废品处理中心的B区3号入口——一个在新元市官方地图上都找不到标记的、被遗忘的角落。
　　墨渊侧身钻出通道，反手按下了入口内侧的紧急封闭按钮。
　　厚重的金属闸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咔哒”一声沉重的机械锁死声，将身后的喧嚣与战火彻底隔绝。
　　他站在巷子口，稍作停顿，适应着从明亮警报灯到昏暗环境的光线变化。
　　他那双在科技峰会抓拍中显得淡漠疏离的眼睛，此刻在昏暗中如同最精密的光学仪器，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尘埃，在从围墙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下缓缓飞舞。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不远处传来。
　　墨渊循声望去，只见围墙中段，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废弃通风管道的金属门突然向外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洞口后，一双闪烁着幽幽蓝光的义眼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是老铜。
　　他还是那身破旧的深蓝色工装，只是今天这件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脏了些，袖口和裤腿上沾满了黑色的油污。
　　他的身形依旧干瘦矮小，但此刻站在洞口，却莫名给人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厚重感。
　　他的蓝色义眼瞳孔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刷新，显然正在对墨渊进行全方位的扫描。
　　“进来吧，小墨。”老铜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外面的‘苍蝇’闻着味儿快跟过来了。”
　　墨渊没有多言，只是对老铜微微点头，侧身钻进了那个通风管道般的入口。
　　内部比看起来要宽敞一些，刚好能让他直起腰。
　　通道很短，仅数米长，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斜坡。
　　老铜跟在他身后，随手在墙壁上一按，入口处的金属门又悄无声息地合拢，恢复成废弃管道的模样。
　　“跟紧点，别乱碰东西。”他叮嘱道，率先走下斜坡。
　　斜坡很陡，脚下是凹凸不平的金属板，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污，稍不留意就会滑倒。
　　墨渊小心翼翼地跟着老铜，蓝色义眼的光芒成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下到坡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根本不是墨渊想象中的、仅仅是“大一点”的废品堆。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地下王国般的空间。
　　抬头望去，头顶足有数十米高，纵横交错的粗大钢缆和管道如同城市的脉络般悬挂着，上面还缠绕着各种老旧的电缆和铁链。
　　无数的金属支架从地面拔地而起，支撑着上方的结构，也分割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区域。
　　而在这些区域里，堆积如山的，是墨渊从未见过的、规模如此庞大的废弃科技产物。
　　锈迹斑斑的工业机械臂如同枯瘦的巨人手臂般指向天空；退役的月球车外壳半掩在一堆破损的服务器机柜中；各种型号、各种尺寸的显示屏堆叠在一起，有些屏幕上甚至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乱码；数不清的齿轮、轴承、芯片、线路板、传感器……如同河流般在地面上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刚才在巷口闻到的那种复杂气味，但更加浓郁，混杂着某种奇异的、类似古老木头霉变的味道。
　　这里，是一座由人类科技文明的残骸堆砌而成的迷宫，一座隐藏在繁华新元市地下的、沉默的钢铁丛林。
　　“这就是……你的王国？”墨渊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眼前这令人震撼的景象，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他见过宇宙的浩瀚，见过柯伊伯带的神秘遗迹，但眼前这座“废品之城”，却给他带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冲击。
　　老铜嘿嘿笑了两声，蓝色义眼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谈不上王国，就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半埋在废品堆里的、布满按钮和旋钮的老旧控制台前，伸手拍了拍上面厚厚的灰尘，“不过，今天这地方，得起点作用了。”
　　他的手指在布满油污的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起来，那些看起来早已报废的按钮被按下时，竟然发出了微弱的红光。
　　随着他的操作，整个巨大的仓库仿佛苏醒了过来。
　　“嗡——”
　　低沉的电流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堆积如山的废品堆开始轻微震动。
　　紧接着，那些指向天空的锈蚀机械臂突然动了！
　　它们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转动声，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巨兽缓缓舒展筋骨，关节处甚至迸发出零星的电火花。
　　这些机械臂大小不一，有的粗壮如大腿，有的纤细如手臂，它们灵活地在废品堆中穿梭、抓取、移动，将原本就错综复杂的通道堵得更加狭窄和曲折。
　　“滋滋……噼啪……”
　　地面上，一些裸露的电缆突然亮起幽蓝的电弧，一道无形的磁力场以仓库中心为原点迅速扩散开来。
　　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小型金属零件，如同受到无形引力的牵引，纷纷漂浮起来，在半空中旋转、碰撞，最后组合成一道道不规则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墙壁”。
　　更令人惊叹的是，仓库的某些区域，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了类似水波纹的视觉效果。
　　墨渊立刻认出，那是高强度的数据屏障启动的迹象，它们如同透明的墙壁，将仓库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彼此隔绝的空间。
　　他甚至能听到屏障表面传来细微的、如同静电干扰般的滋滋声。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老铜按下按钮到整个仓库完成防御姿态的转变，前后不过三分钟。
　　原本杂乱无章的废品堆，此刻变成了一座机关重重、杀机四伏的巨型机械迷宫。
　　“咔哒……咔哒……”老铜的蓝色义眼转了转，扫描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如同孩童般的笑容。
　　就在这时，仓库入口处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显然，唐凌的突击队员们在外面找不到墨渊的踪迹后，最终还是锁定了这个不起眼的废品处理中心，并试图强行闯入。
　　“来了。”老铜撇撇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一群没礼貌的闯入者。”
　　墨渊走到一个相对开阔的高处，透过几个机械臂之间的缝隙，望向仓库入口的方向。
　　只见厚重的金属大门已经被炸开一个大洞，几名穿着黑色动力装甲、手持高频震荡步枪的突击队员正小心翼翼地从洞口涌入。
　　他们一进入仓库，就被眼前如同迷宫般的景象惊呆了。
　　“报告！内部结构异常复杂！无法建立有效导航！”
　　一名突击队员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来，但在老铜仓库内无处不在的电磁干扰下，信号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
　　“强行突破！目标一定在里面！”通讯频道里传来队长严厉的命令。
　　突击队员们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然而，他们刚迈出几步，头顶上方突然落下几只巨大的机械爪，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地面！
　　突击队员们慌忙闪避，地面被砸出几个深深的凹坑，碎石飞溅。
　　紧接着，两侧的金属墙壁突然“活”了过来，无数细小的金属零件如同子弹般射出，打在突击队员的动力装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虽然未能击穿装甲，但也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通讯彻底中断了。数据屏障不仅隔绝了信号，还在不断释放着混乱的数据流，干扰着他们头盔内的HUD显示屏。
　　他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迷宫中乱窜，时不时还要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机械臂攻击和金属零件的“洗礼”。
　　看着突击队员们狼狈不堪的样子，老铜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
　　他走到墨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小墨。”老铜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庄重而自豪的语气，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满仓库的废品，“这里的每一件‘垃圾’，都记得世界的模样。
　　它们或许被遗忘，被丢弃，但在我这里，它们都有自己的价值，都能成为守护这里的力量。”
　　墨渊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矮小、穿着破旧工装、带着蓝色义眼的拾荒者，又看了看那些在他意志下如同军队般整齐划一行动的机械臂和防御装置，心中对老铜的认知彻底颠覆。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拾荒者，这分明是一位隐居在废品堆中的、掌控着失落科技的“国王”。
　　他轻轻抚平了一下被机械臂带起的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角，对着老铜，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略带真诚的微笑：“你的王国，很坚固。”
　　老铜嘿嘿一笑，蓝色义眼再次闪烁起来，监控着迷宫中那些越来越焦躁、越来越绝望的突击队员们：“放心，有我在，那些‘苍蝇’别想打扰到我们。”
　　仓库深处，突击队员的枪声、呼喊声、以及机械臂运作的轰鸣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独特而混乱的“战争交响曲”。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墨渊和老铜静静地站着，如同暴风雨中的两座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