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月若琛》杨柳依人

9、纤月

　　对，我恋慕的那个少年，是若琛。是那个会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悬挂着铜铃滴漏，会为了我一句扫梅雪烹茶而特意去陶瓷放亲手做一套梅花茶具的若琛，是那个在我的案头上摆着玉台金盏花的若琛，是那个让阳光化成粼粼金粉的若琛。
　　庭院里的月球灯点亮了，碳炉旁飘来了烤红薯和板栗的香味儿，阑干旁又落了几片朱砂梅，若琛顽皮地拉过我，非要在我锁骨上用胭脂膏画一朵梅花，痒得我嗤嗤地笑个不停。住在二进的女客们见了，一个个凑了过来也要若琛给她们画。若琛笑着摆手：这是我家纤月专属。
　　女客们笑他：你们两个天这么冷，不躲在空调房里取暖，非要在院子里边受冻边秀恩爱吗？
　　若琛说：纤月鼻敏感，不喜欢吹空调。我呀，是哪里有她，哪里就暖和。
　　若琛剥掉红薯皮和板栗壳，一勺勺地喂到我嘴里。
　　若琛说：等到夏天时，我在这树荫下做个自雨亭给你乘凉。
　　我突然想起了他在医院里喂我喝红糖姜茶的样子，同样是那么专注，眼神中满满的怜惜和……歉疚……
　　从我出院的那天起，他每晚都会用防风、艾叶、姜粉给我烧水，让我泡脚。他每天早上都会给我煮红糖姜茶。他杜绝我吃一切冰饮，连水果都要用热水浸了或是蒸熟了再给我吃。每次经期，他都要给我亲手给我贴暖宫贴。
　　若琛有的时候就像个大孩子，动不动就给我买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有时是一只兔子形的床头灯，有时是一床自己做的丝绵被，有时是一串铜竹风铃，有时是一捧鲜花……
　　我问他：为什么要买这些给我？
　　他说：给你过生日啊。
　　我说：不是刚过完吗？
　　他说：那不算，我要给你补过你从刚出生到现在22岁的每一个生日，每一个春节，每一个端午节，每一个儿童节，每一个寒假，每一个暑假……你的生日要有蛋糕和祝福，你的春节要有丰盛的饭菜和漂亮的新衣服，你的端午节要用五彩绳和板栗烧肉粽，你的儿童节要痛快地去公园玩，还要有许多出其不意的惊喜……在我心里，你是一个需要去爱的大孩子……
　　我跟若琛说：我心目中最好的生日会，不是被许许多多的人围绕着去吃大餐，是有一个人在我身边，能和我讲讲我们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能听我说我的快乐，我的忧伤……这就足够了。
　　若琛说：我家里每逢年节，必会开派对。爸爸、嫡母、嫡兄会招来许许多多的宾客吃东西，喝酒，开舞会……很多人都以能去颜家的联排别墅参加派对为荣。可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在地下室躲起来，一个人读书，画画……虽然我会因此被爸爸和嫡母骂，被嫡兄嘲笑，可是我依然会这么干。我心里有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空缺，直到你出现的那一刻……
　　这就是爱吗？爱就是常觉对你不够好，就是常觉亏欠？爱就是当你孤单寂寞的时候，可以有个人随时去打扰，他不会拒绝你，不会嫌你烦，不会用一些莫名的边界感理论约束你，他会放在一切温柔地望着你，告诉你：我在，你说……
　　我瞬间泪流满面，我……该接受若琛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旦若琛也不喜欢我，跟我反目，甚至孤立、遗弃我，我……片刻都不会活。
　　我不敢想以后，只要这个人现在还在我面前，用竹杯倒满桂花龙井递给我，告诉我慢慢喝小心烫，就够了，不是吗？
　　只要这一刻我还在这有风，有水，有花，有香味，有暖意，有爱人在身边的小院子里，就抵得过我前二十年的罹难和折磨，不是吗？
　　对，我想要这个家，想要这个温暖的家，我不想死了，我不想好好地待在若琛身边，陪着他，让他也陪着我。
　　那晚的梦里，我很不幸地又梦到了爸爸妈妈。他们又在吵架，用铁片和南瓜砸向对方。我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中午，我肚子饿得不得了，也不敢问他们有没有饭吃。后来实在饿得胃痛，就去厨房看看里面有没有剩饭……我一掀开锅盖，里面居然一大堆的鸡头！我吓得惨叫，爸爸却把我的头按到锅里，边按边骂：不是饿吗？你给我吃！你给我统统吃光……
　　我从梦里惊醒，坐在床边抱着膝盖哭了整整一夜……
　　我天生就是坏人吗？我不配得到友谊，不配得到亲情，不配得到爱吗？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若琛，告诉他：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