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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韩家姐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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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尤清近日也顾不上去给贺封年教理论知识了,寻了要探亲的由头将人丢下,一连几日都见不着人影。贺封年则在屋里埋头研究那些他誊抄来的阵法。
  月黑风高,玉清峰上,贺封年端坐在地上,屋里烛火荧荧,原本极其普通的蜡烛隐隐发着绿光,地上是用血迹画出来的阵法,胳膊上的刀伤还未愈合,不断地向外冒出鲜血。从前的阵法他都是用的自己的血,想来他的血是好用,要么就是这种阵法都要以血画就。
  阴风骤起,席卷着整个屋子,将桌子上的纸张卷的满天都是,墨也撒了一地,甚至洒在他方才画好的阵法上,阵法红光大现,一阵强有力的气流猛地朝他涌来,本就没有多少灵力的贺封年自然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迅猛的一击,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缓了好久,视线才渐渐清明,阴风也停了,纸张散落一地。
  他失败了。
  贺封年双手一摊,躺在地上,眼前是天花板,心里想着刚刚为什么会失败。或许是重生后的他没修过法术,体内灵力支撑不住这个阵法的形成,或许是刚才洒在阵法上的墨汁打断了这一进程,也可能是阵法的形成还需要其他条件。
  眼前发昏,正要睡去,恍然发觉自己还在地上,况且屋里一片狼藉,若是生前的他,想睡便睡了,哪在乎得上这些,可他现在在玉清峰,万一赶明儿他师姐来寻他,见着这景象,多不体面,光是想想,贺封年便觉得心里别扭,不得劲极了,不愿再想下去。
  拖着浑身酸痛的身子起来,将地擦了,又将皱皱巴巴的纸尽量展平,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子上,甚至连衣柜里的衣服都叠好收拾了一番。越干越起劲,折腾了将近一个晚上,才擦擦额头的汗,环视着整个屋子,心满意足地上床盖了铺盖睡觉。
  事实证明,他根本是多想了,直到日上三竿,也没人来寻他。整个玉清峰就又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一般,贺封年这样想着,心里略又些失落,将他这个不称职的师父给埋怨了一番,连同他前世的那个也是整日不见人影的师父也一同说了一顿。
  今日他倒是有别的事情干,他没参加的那个宗门大选昨日已经结束了,今日各位弟子便要上课,日常性修行了。清修他不想去,也不必去。不过下午是修士的理论课,针对的是不同阶段的弟子,也就是说,像他这样不认字的弟子,也能寻到合适的班型,且在课上收获颇丰。
  他下午便打算偷偷去听上一节。
  没有灵力,贺封年只得徒步下山,到了上课的地方,便已经临近课点了。
  还未等他偷溜进教室,不远处便见走来一位仙尊,贺封年看过去。那人他认识,就是当日在宗门大典上帮他挡下了那邪剑的华清真宗掌门。清岚道君一袭掌门服饰,腰间悬挂着象征掌门身份的琉璃佩。待人走近,贺封年朝清兰道君拱手行礼,道:“掌门。”
  清岚道君本着观望这届弟子的目的,到各个教室逛逛,没想,竟看见了这人。那日广场上,凌锋剑偏偏朝着他刺去,可见面前这人,的确有几分古怪之处,想来玄彻师兄也知晓,故而把他收入门下当徒弟。
  清岚道君道:“你师父是我师兄,你唤我师叔便好,不必如此多礼。”
  贺封年道:“是,掌门师叔。”
  清岚道君好奇道:“今日为何下了玉清峰?”既被世独真人收了当徒弟,便不需要同其他弟子一般上大课,与其他拜了师的弟子一般由各自的师父专门教导。
  贺封年道:“师父在闭关,师姐也有自己的事情在忙。”
  清岚道君心下了然,他知晓师兄定是在为着凌锋剑而没空管他这新收的弟子,朝贺封年道:“这样,在你师尊出关之前,你随时可以到山下来听课,或者你想的话,也可以跟我门下的弟子一同来,我也能指引你几番。”
  贺封年思忖:这清岚道君怎得如此好心?莫非自己师父与他的掌门关系如此之好,故而格外关心他这个师侄,但又想起宗门大选那日,听着两个人的交谈,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
  不管如何,既然这掌门都如此说了,他便顺着台阶下去。贺封年面上一喜,立马拱手行礼,道:“多谢掌门师叔!”
  清岚道君点点头,施施然走了。
  贺封年进了教室,台上已然站了一位白发长胡的老仙尊,他在后排寻了个空座便坐下了。旁边几个认识他的弟子窃窃私语着,时不时回头看着。贺封年不以为意,只将心思放在面前的仙尊教授的内容上。
  下了课,才刚走出教室,远处便传来一阵喧哗。贺封年没有什么凑热闹的心思,回忆着课上讲的内容,往回走着。
  “站住!”一个少年的呵声从身后传来,贺封年不知是唤自己,也就没停下脚步。
  直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挡住了自己的路,他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旁人都穿着普通的弟子服饰,只有他特立独行地穿着一袭墨绿色锦袍,金丝玉坠,看上去华贵极了,胸口还绣着图案,像族徽。
  想来这人是什么世家的弟子。
  这人一脸不屑的表情,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从宗门大选便被人讨论的人。被世独真人守护如门下,多光耀门楣的一件事啊,这人竟像是来刻意炫耀一般,还来同其他弟子一起上课。
  这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竟让世独真人收入门下,明明他们家族私下求了世独真人那么多次,修了那么多封书,也没能让这世独真人松了口。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顿火气。
  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大多都是看个热闹,这韩家的小少爷心里不爽,看似要找这人的麻烦,而另一个则是世独真人新收的弟子,多多少少代表的也是世独真人的脸面。
  “你就是贺丰?”韩铭弈微扬着下巴,傲气凌人地望着面前这个少年。
  “是我。”回答完问题,贺封年就要饶过他走,谁想面前的人不依不饶,向后一迈,又挡住了他的路。
  接连被挡了两次路后,贺封年心里不耐烦起来,剑眉微皱,眼神暗了下来,原本富有少年气的一张脸多了几分阴沉。他微微抬头,冷声问:“做什么?”
  韩铭弈被他这眼神看得背后一凉。好歹贺封年生前活了二十多年,还是个叱咤风云的邪修,也算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算重生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也不能看着他好欺负,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贺封年察觉到面前人生了怯,心知他毕竟是个小孩,也不打算再过多计较,抬脚就要走。这一走,让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感觉自己被人忽视了,怒气腾一下了代替了那一点怯意。
  “我要跟你比试比试,既然世独真人收了你当徒弟,那便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不比。”贺封年截直了断地拒绝了。真闲的没事了?他还着急回去学习呢?
  可韩铭弈铁了心地想要借此来证明自己,一副今日不比就不让人走的架势。周围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起着哄,甚至还有人下了注。
  夏尤清一来看见的便是这个场景。
  “在做什么?”一道少女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围着的弟子自动让出一条路。听见熟悉的声音,贺封年寻声望去,一道蓝色的身影从人群中走来。贺封年原本阴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师姐!”贺封年立马凑到许久不见的少女身旁,惊喜的喊了一声,仿佛面前的人就是拯救自己于水火中的神明,救世主。
  这一声出来,各位弟子便也知,这是世独真人的大弟子,夏家老三。这届的弟子行了礼,道了声师姐。
  韩铭弈也认识这人,在家中常听自己姐姐提起这人,可碍于他是这届弟子,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朝着夏尤清道一声师姐。不过这声师姐,比起贺封年的师姐,关系差远了。
  夏尤清认出了这人的韩家服饰,轻笑一声,道:“韩家的?”
  韩铭弈硬着头皮道:“是。”视线瞥到站在夏尤清身后的贺封年,脸气成了猪肝的颜色,想大声说又只能咬着牙,压低了声音,朝着贺封年道:“我只是想与你比试一番,你缩头乌龟,这么大人了,还躲在师姐后面。真不嫌害臊!”
  贺封年嗤笑一声,反唇相讥:“都说了不比,你还缠着我做什么,这时候看着我有师姐,你没有,也是,毕竟我是师姐的亲师弟。不仅如此,我还是我师父的亲徒弟。”
  说到后面,亲师弟和亲徒弟这几个字还加重了语气。方才他还纳闷这人为何堵住他,直到他提起世独真人,才明白,是因为世独真人收他当徒弟这件事。好处还没享受到,麻烦先找了上门来。
  “你!”韩铭弈心里本就在意这件事,这人还若如此不知好歹地用这种话来讽刺他,这部纯纯地打他的脸吗?还说他没有师姐,笑话!他姐姐可是掌门的弟子,比他那什么师姐不知强了多少。
  他梗着脖颈,道:“我亲姐姐还是掌门的弟子呢?你这不过只是个师姐,还能比得过亲姐姐?”
  听他这一说,贺封年倒有些惊奇。关系户啊,怪不得这么嚣张。
  夏尤清见面前这个少年将他姐姐搬了出来,心里不免有些无奈,她实在不想将这事情闹大,本来只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他口中的姐姐她认识——韩茗徽,这人与她关系不差,但绝对说不上好。她隐隐能感受到这人对她有些莫名的敌意,具体原因,她也有些猜测。
  “他姐姐是谁啊,听起来有些来头。”周围有人好奇道。
  “这下有好戏看了,他姐姐不会是韩茗徽吧,这两人好像不对头啊。”
  贺封年闻言,眉头一挑,不自觉地看向夏尤清,心下暗道,事情闹大了。
  “为什么啊,这两人有什么过节?”
  那人双肩一耸,双手一摊,道:“这具体过节不清楚,不过嘛,女人要是有什么矛盾,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情情爱爱那些事。”
  贺封年看过去,记着那人的模样,心下啐道:我呸,去你的情情爱爱!人长得丑,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东西。华清真宗都招的些什么人啊!
  贺封年看着他还在大言不惭地宣扬他那套臭气熏天的理论,心下念头一动,方要偷偷凝气,那人却突然不言语了,嘴都张不开了,瞪着一双眼球一个劲地扭头看着其他人,似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见状贺封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微微抬头看向夏尤清,只见这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像搞了小动作的人。那人听贺封年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自然以为是面前的人搞的鬼,怒气冲冲地指着他。
  贺封年装作不懂,问:“怎么不说话了?那看来是平日里缺德话说多了,遭天谴了。”
  说罢,他轻轻拽了下夏尤清的袖子,低声道:“师姐,我们走罢。”
  正待夏尤清要点头离开时,远处传来一个女声。
  “等等!”
  众人自动又为来人让出了一条路,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的女子持剑而来,与夏尤清年岁相仿,只见其长发利落束起,剑鞘上挂着翡翠莲花挂坠,腰间悬着双鱼白玉佩。从衣着上来看,这人便是韩茗徽了。
  走到夏尤清面前停下,漫不经心地抱着臂。
  “夏尤清,真是好久没见了。”语气里实在听不出来善意,周围人一脸好事地看着这两个人。
  夏尤清笑道:“茗徽,确实好久不见。”
  说话温温和和的,原本众人意料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瞬时歇了气。
  “哼,夏师姐,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我到没想到,见你,还得在这种状况下。”韩茗徽讽刺道。
  夏尤清笑而不语,怎么说?难道还要说最近她忙着处理贺封年留下来的秘法的事情吗?
  “姐!你来了。”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韩茗徽回头,便看见她那弟弟一脸救星来了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她秀眉微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啊?”韩铭弈一脸无措,他原本以为她姐是特意来帮他撑腰的,难道不是吗?饶是如此他仍然指着面前两人告状,他可是她弟弟,难道她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不成。
  “我本来就是想跟他比试一番,不同意就算了,还嘲讽我一顿。姐!你一定得帮你弟弟我讨个说法,我哪受过这种气啊!”他指着两人控诉。
  韩茗徽也算听明白了,她弟弟向来想拜入世独真人门下,心里不得劲,便向跟这人比试一下。华清真宗平日里是鼓励弟子们私下比拼的,只要双方都有分寸,不闹出大事便可。
  韩茗徽冷笑一声,看向夏尤清那张令人不爽的脸,视线又转向她身后那个少年身上,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朝着两人道:“你们二人,不愧是师姐师弟,如出一辙。”
  夏尤清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汗颜,韩茗徽从前就爱找她比拼,一开始,她不好拒绝,倒还能比上一比,输赢各有,只不过后来,次数越来越多了,夏尤清便觉得有些麻烦,便明里暗里躲着些她,再后来,干脆一口拒绝,然后呆在玉清峰上。
  夏尤清不知该如何说,身后的贺封年开了口,道:“都说了不比,偏要粘上来。宗门里推崇的比拼是双方自愿,你们在这强买强卖,占什么理?!”
  “这位师姐还不如好好管管你弟弟,刚进宗门,毛都没学呢,净跟别人学些仗势欺人,争强好斗了。”贺封年乘胜追击。
  “你!牙尖嘴利!”
  夏尤清心下想笑,却只能维持着面上的礼貌,她这师弟刚进门,说话大胆了些倒没什么,她若笑出来,跟韩茗徽原本就不好的关系便会更加岌岌可危了,说不准还可能影响夏家和韩家的关系。
  “你说什么呢?”韩茗徽虽生气,但还不至于跟一个刚进门连内丹都没有的人计较,但韩铭弈却沉不住那个心,冲上去便要将贺封年从夏尤清身后揪出来。
  “够了!”韩茗徽冷呵一声,显然是说给她那个愚蠢至极的弟弟的,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争强好斗,他却还冲上去找人的麻烦,是嫌事情还不够大吗?
  韩铭弈立马停了下来,回头道:“姐!”
  韩茗徽脸色不好地命令他:“跟我回去。”
  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对上韩茗徽的眼神,立马歇了心思,耷拉着脑袋道:“知道了。”
  直到韩茗徽带着韩铭弈离开,这场闹剧才算结束,众人逐渐散去,夏尤清也带着贺封年回了玉清峰。
  回了韩茗徽的居处,刚关上了门,“啪!”的一声,韩茗徽的巴掌就重重地甩在了韩铭弈地脸上。这一巴掌没用灵力,却也十十足足地下了大力气,只见韩铭弈的左脸立马红肿起来。他捂住脸,仰头朝韩茗徽叫道:“姐!你打我做什么?”
  “你个蠢货,打你还要什么理由吗?刚进门第一天就给我找麻烦!”她接着道,“今日之事,估计已经传到一些仙尊长老的耳中了,这样下去,谁还敢收你做徒弟?爹娘真是把你惯坏了!”
  “韩茗徽!你就是在夏尤清那吃了瘪,回来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随你怎么想!就算没拜在世独真人门下又怎么样,你若长些志气,自行修炼,拜谁为师又有甚么区别?!”
  韩铭弈正待反驳,看着韩茗徽又要扬起来的手,悻悻的闭了嘴。听韩茗徽交代完一些刚入门的注意事项,韩铭弈就出了门。应该是心里还憋着对那贺丰的气,脚下的步子都重了起来,嘴里止不住地道:“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