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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求和 ...

  •   不管秦江河怎么想,她和宋霁一样,都是打定了主意要退婚的。
      于是她继续装傻,抿了抿唇,声音里添了些委屈与惶然:“父亲……女儿、女儿是闺阁女子,这……这等事,叫女儿如何主动……”
      秦江河被她这“木讷”反应噎得一时无言,扶着额头深吸了口气,按下心底翻涌的烦躁,转而换上语重心长的姿态:“蓁蓁,爹这都是为你好。”
      为她好?
      沈明雪心底掠过一丝冰凉的讥诮。她可从未见过哪个父亲会这般急切地“教导”女儿去攀附一个男人。
      “这宋霁,虽是陆将军的外甥,可他生母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又因他母亲去得早,皇后娘娘对他格外怜惜,可谓视若己出。”秦江河细细分说其中利害,字字句句皆指向那唾手可得的荣华。
      原本神色平淡的沈明雪,在听到“皇后”二字的刹那,眼底骤然掠过一丝凛冽的寒意,竟让近在咫尺的秦江河背脊莫名一凉。
      他惊疑地再次看向眼前低眉顺眼的少女,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冰冷恨意,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定睛细瞧,她却仍是那副温婉柔顺、怯生生模样,仿佛刚才那瞬只是光影交错下的幻象。
      秦江河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稳下心神,继续劝诱:“他从白鹿洞书院学成归来,此番回长安必是前程似锦,入仕为官指日可待。蓁蓁,嫁给他,于你而言,实是一门千载难逢的良缘。”
      又不是它当官,她高兴什么啊。
      见沈明雪垂眸不语,他唯恐说服力不够,又赶忙补充道:“妻凭夫贵。你若嫁过去,以皇后娘娘对他的眷顾,替你求个诰命封赏,想来也非难事。凤冠霞帔,岂不羡煞别人?”
      沈明雪听着这些耳熟能详的“富贵论”,心中毫无波澜,甚至生出几分昏昏欲睡的厌倦。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嫁给宋霁。
      莫说她身上还压着为母复仇的想法,单是“陆家”二字,便已足够划下天堑。纵使宋霁无辜,她也绝不能踏入那道门。
      她暗下决心,原先探查陆家走私线索的打算,恐怕只能暂且搁置。眼下最紧要的,是尽快逃离秦家这个牢笼。
      只是跑路需得银钱、马匹与周详路线,这些皆需外出筹谋。可秦家向来将她拘在家里,难得出门。早知今日处境如此被动,当初还不如冒着被陆家追杀的风险,坦明身份搏一线生机呢。
      秦江河见沈明雪蹙眉沉思,以为她终于将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面上不由带出几分欣慰:“为父打听到,宋霁此次来青州,除了退婚,还因前年骑马落下了内伤,需借温泉静养调理。这内伤调理起来,没个一年半载恐难痊愈。”
      一年半载?
      沈明雪心念电转。秦江河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要她在这半年内,设法让宋霁回心转意。她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秦江河那饱含算计与期待的眼神,复又低下头去。
      看来,必须在这期间逃出秦家。否则,不是被强塞给宋霁,就是沦为秦家攀附权贵的一枚棋子。
      就在这一瞬,一个念头忽然划过脑海。她记得秦家那几位堂姐妹曾在她面前炫耀般提起,秦家在城郊有好几处带温泉的庄子。若是能提议将宋霁接到秦家庄子休养,她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以“陪同照料”、“培养感情”为名,频繁出城了吗?
      多出去几回,她便能慢慢摸清青州城的道路脉络,知晓哪些街巷通往城门,哪些小路较为隐蔽。不仅如此,只要有机会出门,她就有法子暗中挣些银钱。
      等熟悉了路径,攒够了盘缠,她不就可以去阜阳或者长安寻舅舅舅母了。
      沈明雪回神,低头装出羞怯的模样,细声道:“父亲的意思女儿明白了,女儿……会试着与宋公子多来往,不辜负父亲和母亲的期待。”
      秦江河捋着胡须,畅快地大笑起来,眼里满是止不住的得意:“好好好!你既有此心,为父必定鼎力相助。”
      在秦江河瞧不见的角落,沈明雪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明明是秦江河自己汲汲营营想要攀附,偏说得像是她财迷心窍、求着嫁入高门似的。
      “父亲,”她敛去所有情绪,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柔声道,“女儿听闻家中在城郊有几处庄子引有温泉。不如……父亲派人去请宋公子到庄子上小住一段时日?如此一来,见面便宜,也好……拉近些关系。”
      从前沈明雪处处藏拙,只显出一副乖巧木讷的模样,今日这番主动献策,倒让秦江河刮目相看。他咧开嘴,笑声更响:“哈哈哈哈,好!就依你所言,我这就去安排!”
      翌日,碧空如洗,艳阳高悬。
      沈明雪站在秦府大门口,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激得她浑身微微发颤,不过是气的。
      昨日她才提议请宋霁到庄子疗养,今日秦江河便套好了马车,让她亲自去“请”。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想到那日宋霁登门退婚,被秦家人七嘴八舌指责“无情无义”、“背信弃义”,生生将他形容成寡恩薄情的负心汉她就心有余悸。
      前脚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后脚就来求和,真当他自己是土皇帝啊。
      沈明雪脚下仿佛生了根,牢牢钉在原地,半晌挪不动一步。直到双喜在一旁不耐地催促,她才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踏上了那辆马车。
      宋霁暂居的宅邸在城北长春坊,与秦府相隔不过几里。大道平坦宽阔,不多时便抵达。
      沈明雪顿了一顿,再次默默给自己鼓劲,这才扶着车辕下了车。
      仰头望去,只见两座威严的石狮子蹲守门前,朱漆大门紧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冷。她一步步挪到门前,伸出手,露出一截白皙纤弱的手腕,迟疑片刻,终究是握住了冰凉的铜环,轻轻叩响。
      “咚、咚、咚。”
      “谁啊?”门内传来一道男声。
      沈明雪回头看了眼身后事不关己、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双喜。她是她的贴身侍女,不过因为她不得宠的缘故,所以这丫头对她从来都是敷衍。指望她,断是不能成事的。
      她转回头,提高声音道:“烦请通传,秦府三姑娘秦蓁蓁,今日特来拜访宋公子。”
      门内,那声音听见她自报家门后,便消失了。
      沈明雪站在门外,朱门依旧紧闭,毫无动静。她只得再次抬起手,加重力道,又叩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过后,门内依旧一片安静。
      她手臂僵在半空,眉头轻轻蹙起。这情形虽在预料之中,可当真被如此明显地下马威,心头仍不免涌起一阵恼。
      看来,宋霁对秦家人,已是厌烦到了极点。
      不过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情有可原。硬被塞上一门不如意的婚事,躲到书院清净数年,仍被秦家拿着婚约在外大肆宣扬,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这婚无论如何退,于他清誉终是有损。
      日光渐渐毒辣起来,毫无遮蔽地照在她身上。沈明雪本就气血不足,被这骄阳一烤,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眼前阵阵发黑。她抬手虚虚遮在眉前,那点微弱阴影聊胜于无。
      就在她双颊被晒得绯红、身形微晃,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内缓缓打开。
      “秦小姐,请进。”一名穿着藕色褙子、梳着朝天髻的侍女走了出来,朝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语气平淡无波。
      侍女引着她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静影沉璧的水榭,最后来到一处极为清幽的庭院。院中唯有一株碗口粗的桑树,亭亭如盖,筛下满地斑驳光影。光影摇曳处,宋霁独自坐在石凳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拈着一枚莹润的白子,正凝神注视着石桌上的棋盘,侧颜清冷,仿若一尊无暇玉雕。
      沈明雪放轻脚步,悄悄移至他身侧,目光落在那局棋上。
      她自九岁起便随外祖父对弈,虽只下了四年,外祖父却说她天生慧根,即使只学了几年也胜过那些学了七八年的人,再加上她曾得过名师点拨。此刻略扫几眼,脑海中便已推演出数十种破局之法。
      只是观棋不语真君子。更何况,她今日是来“求和”的,万万不敢再惹这位爷不快。于是她屏息静气,垂手立在一边,努力将自己站成一尊安静的背景。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影悄然偏移。足足站了三炷香的工夫,沈明雪只觉得小腿酸麻肿胀,眼前阵阵发黑,让人晕眩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她悄悄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脚踝,偷眼去觑宋霁。
      他依旧执子沉吟,眉目专注,仿佛全然未曾察觉身侧还立着一个大活人。那枚黑子在他指尖停留许久,方轻轻落下,又自顾自拈起白子,与自己方才的黑子缠斗起来,竟是在左右手互搏。
      沈明雪不知道他是真沉溺棋局,还是刻意要用这法子撵她走。可她实在站不住了,再站下去,只怕要当场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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