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限游戏里争做五好青年》木五同

2、分手快乐（2）

　　离开那充斥着诡异笑容旋转木马的区域，言熠感觉自己的耳膜还在被那走调的八音盒旋律折磨。宿醉带来的钝痛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这种超现实的喧闹中，转化成一种高度紧绷的清醒。他需要尽快破局，而破局的第一步，就是让身边这位“女友”莉莉，主动对这段关系产生无法忍受的厌恶。
　　他的目光快速掠过一个个游乐设施，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巨大的、如同中世纪帆船造型的海盗船上。它正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幅度来回摆动，船体被漆成夸张的黑红两色，船头狰狞的骷髅雕像在摆动至最高点时，仿佛要挣脱束缚，一头扎进那虚假的蓝色天幕。每一次从最高点俯冲而下，都带来一阵混杂着机械摩擦与空气撕裂的轰鸣，以及……船上乘客那被拉长、变调，听不出是兴奋还是恐惧的尖叫声。
　　“嘎吱——呜——！”
　　又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传来，伴随着船体荡到最高点瞬间的凝滞，仿佛时间都在那里被掐断了喉咙。
　　言熠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就是它了。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将那宿醉的疲惫和内心的冷静分析掩藏起来，换上一副带着些许“兴致勃勃”和“关切”的模样，转向身旁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的莉莉。
　　“莉莉，”他伸手指向那巨大的摆动阴影，语气轻快，仿佛在提议一个绝妙的主意，“我们去玩那个吧！看起来超级刺激！”
　　莉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几乎是瞬间收缩。她精心描画的眉毛死死拧在一起，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抗拒和厌恶。
　　“言熠你疯了吧！”她尖声叫道，声音因为拔高而显得有些刺耳，“那玩意儿晃来晃去晕死了！而且你看那颜色，丑死了！坐上去发型肯定会乱，我才不要去！”
　　言熠内心：“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但表面上，他露出了一个更加“贴心”甚至带着点“鼓励”的笑容。
　　“就是因为看起来不舒服，才更要去挑战一下啊，莉莉。”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性，“我最近看心理学文章说，适当的失重感和放声尖叫，是释放压力最有效的途径之一。你最近不是总跟我说心烦，觉得工作生活各种不顺吗？”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莉莉的反应。见她眼神闪烁，似乎被“心理学”和“释放压力”这几个词触动了一下，但更多的还是对海盗船本身的恐惧。
　　言熠趁热打铁，上前半步，微微俯身，让自己的目光与她保持平行，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性的“真诚”：“走吧，就试一次。克服恐惧之后，会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相信我，怕的话……你可以抓紧我。”
　　【弹幕】：
　　“主播这嘴，骗人的鬼！”
　　“《心理学文章》——引用来源：言熠瞎编。”
　　“‘抓紧我’——翻译：准备好一起吐吧。”
　　莉莉咬着下唇，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她确实心烦，烦工作，烦生活，或许……也烦身边这个时而贴心时而又像块木头的男友？去尖叫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而且，言熠难得表现出这种主动的“保护欲”。
　　她看了一眼那再次呼啸而下的海盗船，以及船上乘客们扭曲的面孔，最终还是恐惧占据了上风。
　　“不要！我说了不要！言熠你听不懂人话吗？要去你自己去！”她用力甩开头，语气更加暴躁。
　　看到莉莉还是愿意妥协，言熠脸上适当地浮现出一丝“失望”和“无奈”，叹了口气：“莉莉，你看，那么多人都上去了。”他指向排队入口处，那里有几位脸上挂着标准化笑容的“游客”正井然有序地登船。“大家都在寻找快乐，释放自己。我们既然来了，总要体验一下最代表性的项目吧？不然这趟约会多遗憾。”
　　他不等莉莉再次拒绝，便率先朝着海盗船的入口走去，步伐坚定，仿佛笃定她会跟上来。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施压——在周围“和谐愉快”的环境映衬下，她的激烈拒绝会显得格外突兀和不近人情。
　　莉莉站在原地，气得胸口起伏。她看着言熠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周围那些笑容诡异的游客，一种被孤立和不自在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跺了跺脚，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言熠我告诉你！要是下来我吐了，你负责收拾！还有，我的妆要是花了，你得赔我新口红！”
　　言熠头也没回，只是抬手挥了挥，表示听到了。内心应道：“赔你离开我的世界，算不算赔偿？”
　　排队的过程短暂而沉默。莉莉全程黑着脸，不断用眼神谋杀言熠的后背。而言熠则利用这段时间，更加仔细地观察着海盗船的运行机制和周围环境。
　　他注意到，负责操作和控制海盗船的是一个穿着类似船长制服、但帽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的工作人员。他的动作僵硬而标准，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船体本身的漆色在近距离看更加斑驳，那些黑红色块下，隐约能看到暗褐色的、类似铁锈的痕迹。空气中那股甜腻味在这里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浓郁的机油和金属摩擦过热的气味。
　　【弹幕】：
　　“这工作人员好像个机器人……”
　　“这船真的安全吗？我看着都怕。”
　　“主播还在观察，他是真的不怕啊？”
　　轮到他们登船了。言熠选择了船尾的位置——据说这里摆动的幅度最大，体验最“刺激”。
　　“坐里面吧，安全些。”言熠对莉莉说，示意她坐在靠内侧的位置。这看似是照顾，实则是为了防止她中途受不了想要跳船（虽然不可能），也能确保她完全处于摇摆的体验中心。
　　莉莉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憋着一口气坐了进去。言熠紧随其后，坐在她旁边，熟练地拉下了身前那根看起来并不十分结实的安全压杆。
　　“咔哒”一声，压杆锁死。一种被禁锢的感觉瞬间笼罩了两人。
　　莉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手指紧紧抓住压杆边缘，指节泛白。
　　言熠则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前方逐渐开始移动的风景。
　　“舞台搭好了，演员已就位，好戏……开场。”
　　一阵沉闷的电机启动声从脚下传来，船身开始轻微震动。接着，在一阵更加刺耳的“嘎吱”声中，海盗船开始像一只被唤醒的巨兽，缓缓地、一卡一卡地前后摆动起来。
　　起初的幅度很小，如同摇篮。但莉莉已经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大概是诅咒言熠的话。
　　言熠却睁大眼睛，感受着这缓慢的节奏。他注意到船体摆动时，连接处发出的声音并不流畅，带着明显的金属摩擦和某种……类似骨骼错位的细碎声响。头顶那虚假的蓝天随着船体的摆动开始倾斜，远处的摩天轮和过山车轨道在视野里划出诡异的弧线。
　　摆动幅度逐渐加大。失重感和超重感开始交替出现，像一双无形的手，反复挤压着内脏。
　　“啊——！”旁边已经有其他“游客”开始发出那种模式化的、缺乏真实恐惧感的尖叫声。
　　莉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叫出声，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船体向着一边的最高点攀升，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那虚假的阳光在升至最高点时，仿佛骤然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冰冷的苍白。
　　在船体达到最高点，即将反向俯冲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了。言熠清晰地看到，对面船头上那个骷髅雕像，其空洞的眼窝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抹猩红的光。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极其微弱、但绝不属于物理摆动的精神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试图侵入他的意识，放大他内心的恐惧。
　　【系统提示（细微，仅言熠可闻）】：检测到环境精神干扰……学员意志坚定，干扰无效。
　　言熠内心一凛：“果然不止是物理刺激。”
　　凝固的一秒过后，是疯狂的地心引力牵引！
　　“轰——！”
　　海盗船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地面俯冲而下！强大的风压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
　　“啊————！！！”这一次，莉莉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一声凄厉的、完全破了音的尖叫。这尖叫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与她之前刻意维持的精致形象判若两人。
　　她原本紧紧抓着压杆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转而死死抓住了言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言熠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和胃里因宿醉而加剧的翻涌，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甚至在这种高速俯冲中，偏过头，对着花容失色、头发被风吹得如同疯子般的莉莉，大声喊道（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变形）：“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好多了——！把烦恼——都喊出来——！”
　　莉莉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话，巨大的恐惧和眩晕感已经彻底淹没了她。在船体再次向上攀升时，她猛地低下头，干呕起来。
　　【弹幕】：
　　“哈哈哈哈主播还在坚持‘减压’！”
　　“莉莉：我好多了（呕）……”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主播胳膊还好吗？感觉被掐紫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莉莉而言如同置身于地狱。海盗船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攀升、凝滞、俯冲的循环。每一次俯冲都让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被甩出躯体，每一次失重都让她的胃强烈抗议。她从一开始的尖叫，到后来的呜咽，再到最后几乎虚脱般地瘫在座位上，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和生理性的泪水冲花了她的眼线和小部分粉底。
　　而言熠，虽然也感到不适，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和冷静的分析能力让他始终保持着观察。他确认了那股精神干扰确实存在，并且会随着摆动加剧而变强，但对他效果有限。他也注意到了莉莉的状态急剧下滑，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终于，在莉莉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海盗船摆动的幅度开始逐渐减小，最终缓缓地、带着意犹未尽的“嘎吱”声，停稳在了初始位置。
　　安全压杆“咔哒”一声弹起。
　　莉莉几乎是瞬间推开压杆，踉跄着冲下船，跑到旁边的垃圾桶旁，剧烈地呕吐起来。她吐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精心打理的形象彻底崩塌。
　　言熠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从口袋里（系统初始配置）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关切”的表情。
　　莉莉一把抓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嘴，抬起头，用一双哭得通红、眼线晕染成熊猫眼的眼睛，死死瞪着言熠。那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委屈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怨恨。
　　“言熠……你……你绝对是故意的！”她声音沙哑，“我恨你！”
　　说完，她似乎连多看一眼言熠都觉得恶心，用力推开他，脚步虚浮地朝着远离海盗船的方向走去，背影狼狈不堪。
　　言熠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去。他看着她踉跄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那恢复了静止、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海盗船。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被莉莉掐得生疼的胳膊，感受着宿醉似乎因为这番折腾而减轻了一些。第一步，成功让莉莉身心受创，并对“约会”产生了强烈的负面情绪。
　　言熠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方那个狼狈的身影。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下一个“培养感情”的地点——那座笼罩在阴森气息中的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