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一点也不简单》柚仟

2、议事

　　三年弹指而过。

　　十九岁的李承泽已初具帝王威仪。

　　晨光熹微中，他端坐于东宫书房，身着玄色绣金朝服，腰束玉带，头戴远游冠。

　　虽年纪尚轻，但眉宇间已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威重。

　　他继承了皇室特有的英挺轮廓，下颌线条利落，鼻梁高直，一双黑色如墨眼眸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三分凛然。

　　因常年在室内处理政务，肤色较寻常武将白皙几分，反倒更衬出皇室子弟的矜贵气度。

　　批阅奏折时，微微蹙眉，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

　　手指修长有力，握笔的姿势极标准，是自幼被太傅严格教导出来的。

　　拇指与食指执笔，中指轻托，余二指自然蜷曲，运笔时腕不动而指动，字迹稳健中透着一股难得的飘逸。

　　“殿下，江南急奏。”内侍躬身呈上加急文书。

　　李承泽抬眼。

　　“念。”声音已褪去少年人的清脆，带着介于青年与成年男子间的低沉磁性。

　　他聆听奏报时习惯以指节轻叩桌面，节奏平稳，不见丝毫慌乱。

　　起身踱步时，朝服下摆流转如云，玉带悬着的双鱼玉佩纹丝不动，这是多年礼仪训练的结果。

　　他身量已近乎成人，肩宽腰窄，行走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双眼睛，看人时总是先微微一眯，仿佛要穿透皮相直窥人心，当然这也是从小在诡谲宫闱中养成的本能。

　　“宣顾清明。”李承泽听完吩咐道，而只有当他提及某个熟悉的名字时，眼中才会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快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想到即将要见的身影，太子殿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砚台边沿划过一道，留下浅浅墨痕。

　　当那个青衫男子躬身入内时，李承泽原本紧绷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松弛了几分。

　　“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有何吩咐？”青衫男子也正是顾清明，如今已成为中书侍郎。

　　二十一岁的顾清明已长成颀长挺拔的青年，如一杆修竹，清劲中透露着一股不容折辱的风骨。

　　几年历练已让他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更多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眼睛依然如初见那般清澈明亮，只是深处藏了些许难以读懂的思绪。

　　李承泽从奏折中抬起头，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顾清明身上。

　　三年过去，眼前的青年愈发俊朗，眉目如画，鼻梁挺直，簇新的青色朝服朝服更是衬得他肤色如玉。

　　李承泽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如水墨轻染得唇上，但很快收敛心神，恢复储君威仪。

　　话语之间尽是温柔：“平身，你我之间何须在乎这些虚礼？”

　　“太子殿下将来乃是一国之君，是百姓最信任最值得尊敬的人，臣虽是殿下儿时玩伴，但终归是君臣有别，如若让有心人瞧见，怕是会失了皇室的威严，这礼数自然不可作废。”

　　顾清明恭敬地回答道，言辞之间无一不是天下百姓。

　　这数年间，李承泽已经听倦了他这些话语，可身为太子却又不得不做得最完美，让人无可指摘。

　　李承泽是既爱又恨，爱的是他这心系百姓，心怀天下的模样，恨得也是他这幅满心满眼全是天下百姓，唯独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从未看见自己的身影。

　　有时李承泽宁愿自己不是太子，这样或许能离顾清明近一些。

　　“殿下？”顾清明见李承泽半晌不语，疑惑问道。

　　李承泽收回思绪，想起眼前正事，正色开口：“清明，你看这份奏折。江南巡抚请拨五十万两修堤，但暗卫报来的消息说，堤坝根本无需大修。”

　　顾清明接过奏折细看，沉思片刻后道：“殿下可记得三年前工部侍郎李大人修的堤坝？当时用的新式筑堤法，比传统方法坚固数倍，这才三年，不可能需要大修。”

　　李承泽欣赏地笑了，这一笑似乎缓解了些许他心中的忧虑：“你总是记得这些细节。”

　　“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顾清明依旧恭敬道。

　　李承泽的笑容又淡了些。

　　顾清明不明白为何刚才还放松一瞬的太子殿下转而又忧虑起来，他把这归结于近来皇帝病重，朝廷动荡，政务愈发繁多的关系。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滴答。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顾清明官袍上洒下细碎光斑，他站得笔直，如竹如松。

　　李承泽忽然起身，绕过御案走到他面前，顾清明下意识后退半步，又立即止住。

　　“别动。”太子伸手，从他肩头拈下一片细小的竹叶，“从哪里沾来的？”

　　顾清明自及冠以来，就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哪怕儿时常嬉戏打闹，但终究是长大，不复当年了。

　　顾清明耳根微红，但声音依旧平稳：“来时经过竹林，或许是被风吹落。”

　　“还是喜欢去那里读书练剑？”李承泽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

　　“偶尔...”顾清明顿了顿，“臣僭越了……”。

　　他记得那是太子专属的竹林，小时候却常偷偷跑去读书。

　　有一次被李承泽抓个正着，小太子不仅没责怪，反而命人在竹林中摆了石桌石凳，还命人打造了一个专属于他的剑架，许他随意使用。

　　“无妨。”李承泽转身取来一个锦盒，“这个给你。”

　　顾清明接过打开，里面正摆放着一瓶上好的金疮膏。

　　“看你手掌伤口虽已结痂愈合，但还有疤痕，这是在太医院里拿的药效最好的金疮膏。”

　　李承泽目光落在顾清明那本该洁白如玉的手上。

　　三日前这双手为他挡开失控马车时，双手被缰绳磨得鲜血淋漓，如今修长匀称的手指还布着疤痕。

　　“多谢殿下关心，小伤罢了，过几天便会痊愈。”顾清明收下了锦盒。

　　顾清明想起一事道：“江南巡抚如此大胆，背后不可能没人撑腰，臣提议可以查一查这个江南巡抚，看看他与哪些人来往密切。”

　　李承泽正有此意，“准奏，但切不可一人单独行动，加派人手，万事小心为上。”

　　“是。”顾清明领命退下。

　　走到门口时，顾清明又忽然回头：“瞧着殿下最近神色不佳，可让下人布置些安神香，夜间也好入眠些。”

　　门被轻轻合上。

　　李承泽嘴角不自觉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