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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萧桅 ...

  •   饭后,萧桅把俞晨赶到沙发,顺手把那条过长的袖管从她手里抽出来,声音低却带着笑:“别偷拽我衣服,去坐着,我冲个澡。”
      厨房灯灭,只剩客厅那盏壁灯,暖黄,像把夜色泡在淡啤酒里。俞晨窝进深灰沙发,整个人被软绒裹住,电视里在放无声广告,画面闪烁,她却盯着对面——
      白色沙袋静静悬着,底部离地毯十公分,像一条被暂停的钟摆。空气里混着牛骨汤的余味,和刚才萧桅擦肩而过时带出的热汽。她抬手,把过长的袖管卷到指根,又放下,再卷,像找不到节奏的计时器。
      楼上水声响起。
      “哗——”
      热水砸在瓷砖上的第一声,比任何钟点都更具真实感。俞晨抬头,目光顺着声音往天花板走——灯带在楼梯扶手下方亮着,冷白,像一条被拉直的绷带,把两层空间强行缝合。水声持续,隐约夹杂低低的咳嗽,是萧桅把脸埋进手掌里冲水时发出的闷响。
      她忽然想起拳馆那盏金卤灯,也是这么亮,亮到把人影钉在垫面。可这里没有汗碱,没有欢呼,只有一个人的日常,被热水冲得发软。
      水声停,风扇自动开启,“嗡嗡”低旋。俞晨把膝盖收到胸口,耳朵却竖着——
      楼上脚步声,从浴室到衣帽间,停顿,抽屉被拉开,滚轮发出“咔哒”轻响;再停顿,木地板受压的“吱呀”一路延伸到楼梯口。
      萧桅下楼。
      她穿着黑色无袖背心,领口比训练服低,锁骨下那块被热水蒸红的皮肤还沾着水珠;下摆宽松,随着步伐在腹肌上晃,像夜色里一条游动的暗河。头发半湿,发梢滴下来的水落在肩颈,再滑进胸口,留下一条闪着光的细线。
      运动短裤,灰色,侧边白条纹,裤脚到大腿中段,露出膝盖上那道浅色旧疤——全国决赛被对手膝撞留下的,像一条被岁月磨钝的刀痕。她一只手拿毛巾擦头发,另一只手拎着……
      俞晨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萧桅拎着自己的绷带,黑色,刚才洗澡时拆下的,卷成松散的一圈,像一条刚褪下的蛇皮。她走到沙发前,把绷带往茶几一扔,抬脚踩住沙发边缘,整个人窝进俞晨旁边,深灰软绒立刻陷出更大的弧度。
      “四十度水温。”她侧头,声音被毛巾盖得发闷,“比你多两度,省得你手肿。”
      俞晨“嗯”了一声,鼻尖闻到刚沐浴后的薄荷味,混着一点雪松,比刚才更浓。她手指在袖管里蜷紧,却不敢抬头,只盯着萧桅小腿上那颗正在下滑的水珠——
      水珠掠过旧疤,再掠过小腿肌腹,最后落在地毯,无声无息,像一颗提前坠落的星。
      萧桅把毛巾搭在颈侧,人往下滑,直到肩膀与俞晨相抵。两人之间隔着两层布料,却共享同一片体温。电视里广告结束,屏幕闪成蓝屏,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对面墙上——一个抱膝,一个仰靠,影子却奇妙地重叠成十字,像裁判给出“休息”的手势。
      “俞晨。”萧桅开口,声音低,却带着潮气,“抬头。”
      俞晨没动。萧桅便伸手,用食指勾住她下巴,轻轻往上抬——
      暖黄壁灯下,少年眼尾还泛着洗澡前未褪的红,鼻尖被热气蒸得发亮,唇角因为咬得太用力,留下细小的齿痕。萧桅的拇指按上去,在那道痕上摩挲,声音哑得发软:
      “还怕?”
      俞晨摇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萧桅便笑,掌心从她下巴滑到后颈,把人往自己肩窝一按——
      “那就靠一会儿。”
      电视里蓝屏跳成雪花噪点,“沙沙”声像拳台角落的白噪音。俞晨的额头抵着萧桅肩颈,皮肤相贴的地方,温度互传,一个滚烫,一个微凉。她悄悄伸手,抓住萧桅垂在毛巾上的指尖,只敢捏住一厘米,却像抓住一条通往未知赛场的入场券。
      萧桅没动,任她捏。半晌,她侧头,用唇碰了碰俞晨的发旋,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十分钟,然后上楼睡觉。”
      “……好。”
      窗外,雨后第一颗星星亮起,像有人提前打开回合铃,却迟迟不敲钟。
      萧桅把毛巾往椅背一搭,顺手关了壁灯,只留下楼梯脚下那盏感应灯,冷白的光切成一道细线,像把客厅与黑夜缝合。
      “上楼。”她声音低,却带着刚洗完澡的潮热,尾音擦过耳廓,像不经意扫过的纱布。
      俞晨跟在后面,拖鞋太大,木质楼梯发出“咚咚”的空响,像心跳外放。二楼走廊短,尽头一扇深灰色门半掩,灯带从门缝里漏出来,落在地板上,像一条被拉长的荧光绷带。
      推门——
      房间比想象中简洁:一整面落地窗,雨后月光毫无阻碍地灌进来,把地板切成黑白棋盘。床在正中央,低架,1.5米,灰色床单,两只枕头并排,中间却隔着一条再明显不过的“楚河汉界”——黑色缎面眼罩,和一本翻到一半的《运动解剖学》。
      “只有这一张床。”萧桅倚在门框,声音散在黑暗里,带着一点无辜的笑,“客房堆满杠铃片,你要想打地铺,得先搬二十公斤。”
      俞晨耳尖瞬间烧红,手指攥着过长的袖管,指节发白。她低头,假装研究地板纹路,却听见萧桅走近,拖鞋在地毯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像猫科动物靠近猎物。
      “怕什么?”萧桅停在她面前,用食指勾起她下巴,拇指擦过她还带着湿意的下唇,“怕我吃了你?”
      灯光在她背后,脸埋在阴影里,只有眼睛反着月光,像两粒被雨水洗亮的黑曜石。俞晨被迫抬头,呼吸顷刻乱了节拍——薄荷味混着雪松,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上还挂着的小水珠。
      “……不是怕。”她声音哑,却倔强,“是热。”
      萧桅低笑,胸腔震动贴着俞晨的胸口传过去,像给那颗狂跳的心脏打了个拍子。她忽然俯身,右手穿过膝弯,左手揽背——公主抱。俞晨惊呼一声,指尖下意识抓住对方肩头的背心布料,布料被拉伸,露出锁骨下那片刚被热水蒸红的皮肤。
      “萧桅!”
      “在。”萧桅应得轻飘,两步走到床边,把人放下——动作却极轻,像放一枚未拆引线的雷。床垫下沉,俞晨整个人陷进灰色云层,刚想翻身,萧桅已单手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拿过那只黑色眼罩。
      “戴上?”她晃了晃,声音带着明晃晃的逗弄,“省得你乱看。”
      俞晨伸手去推,却被萧桅用指节扣住手腕,反压到枕头上方。眼罩的缎面掠过眼皮,冰凉,黑暗瞬间落闸。视觉被剥夺,听觉与触觉成倍放大——她听见萧桅的呼吸,近得像是贴在自己耳廓;她感觉到对方的指尖,从眉心滑到鼻梁,再到唇峰,像在默记一张地图。
      黑暗里,薄荷味俯冲下来——唇被含住,先是轻碾,再是咬。萧桅的舌尖扫过俞晨下唇刚才被拳套擦破的小口,尝到极淡的铁锈,才稍稍退开,声音哑得发黏:
      “甜。”
      俞晨想反驳,却只剩喘息。她挣了挣被扣住的手腕,绷带散开的尾端缠在两人指缝,像一条不肯解开的死结。萧桅用膝盖分开她腿侧,身体下沉,重量却控制得极准——像在比赛里把对手逼到围绳角,却不给最后一击。
      “俞晨。”她声音低,带着潮热的呼吸,“在学校,有没有人也这样抱过你?”
      问题像一记冷拳,直击心口。俞晨脑海倏地闪过两张脸——
      安译的,在图书馆A-17,148分试卷上沙漏的铅笔痕;
      盛硕的,在操场晨雾,9′48″的计时表盘。
      她下意识摇头,幅度大得扯动眼罩,黑暗里浮出细小的金星。萧桅却在这时松开她的唇,指尖移到她耳后,在那枚银色耳钉上轻轻一拨——
      “叮。”
      极轻的金属颤音,却像裁判敲铃。
      “没有?”萧桅笑,声音更近,近到震耳膜,“那最好。”
      她忽然低头,用齿尖去叼俞晨的耳垂,像给雀鸟上环。俞晨整个人颤了一下,脊背弓起,膝盖撞上萧桅的腰侧,发出闷响。黑暗把触感放大成海啸——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肋笼。
      “萧桅……”声音带水汽,像求饶,又像撒娇。
      “在。”萧桅应得极轻,却用膝盖顶了顶她腿侧,声音低哑,“再叫一次。”
      俞晨不肯,齿关咬得死紧。萧桅便笑,掌心从她T恤下摆探进去,指尖划过腹肌的凹陷,停在最敏感的那截肋骨——轻挠。俞晨猛地弓腰,眼泪瞬间被逼出来,顺着眼罩边缘滑进鬓发,像两条细小的热河。
      “叫不叫?”萧桅用唇去接那滴泪,尝到咸涩,声音却软下来,“乖,别忍。”
      俞晨终于崩溃,带着鼻音喊她名字:“萧桅!”
      声音哑得发颤,尾音像墨汁滴进水里,一圈圈晕开,把黑暗泡得发软。萧桅心口猛地一坠,仿佛被无声的重拳捣在肝区,所有轻浮的玩笑瞬间收拢。她扯掉眼罩,俯身去吻俞晨潮湿的眼角,唇瓣轻得像怕碰碎一层雾:“好了,不闹了,错了。”怎么又哭了……
      她侧过身,把俞晨按进肩窝,掌心贴着她单薄的背脊,一下一下顺着,像给受惊的猫捋平倒竖的毛。哽咽声闷在颈侧,带着少年倔强的鼻音,却不再挣动,只是手指死死攥住她背心下摆,指节泛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窗外,雨后第一颗星星亮起,月光把两道重叠的影子钉在墙上——一个微微发抖,一个无声环抱,像比赛结束后,裁判终于给出“休息”的手势,却无人舍得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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