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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姬寒露好说歹说,宁霜沉才答应他出门。两人身份完全倒了个边,好像刚才催着问有什么安排的不是现在拒绝的宁先生。

      “一定要这样么?”

      姬寒露看着桌上摆的墨镜口罩,低头扯了扯围巾。

      宁霜沉从衣柜拿出羊绒大衣,手一伸,把他整个人裹进去。

      诚然最近气候古怪,但眼下,外面日头正毒,有些人还套着短袖,哪里需要穿这么多?!

      宁霜沉指腹摸过姬寒露脸颊,“山里风大。”

      姬寒露眼眸清亮澄澈,映出宁霜沉略显焦虑的神情。

      姬寒露不与他争,并拢手指,递过去自己的手,任他牵着下楼。

      山不远,但多小路。

      宁霜沉到山脚,才停好车,就不见了姬寒露。他刚准备找人帮忙,发现要找的人就在不远处。

      路边有座土地庙,早已断了香火,科学进步、社会发展,人力能解决很多事,越来越多的人不再依赖神明。

      他们觉得神听不见他们苦难,放任尘世间罪恶滋生。既安稳于座上,便不配享用世人进贡的。

      他们消磨、谣传,把他拉下神坛,又转头迎奉或成为新神。

      姬寒露半蹲,捡草轻扫开尘网浮灰,将座像摆正,掸净碎叶微沫。

      宁霜沉身后站了位老者,身穿土黄短打,带褐红围挡,扎着麻花辫,“见过大人。”

      宁霜沉抬手同她见礼,聊人间新事。

      世人皆知土地山神,却好像默认限定了他们性别。神本无相,无心无性。

      在岁月渐长的河流里,人赋予神期待,消磨他们,到头来再责怪他们无情。

      山神娑婆跟宁霜沉抱怨,凡人无状,上山不得闲,乱扔垃圾,还吸烟,弄得她浑身脏兮兮的,还有怪味。

      宁霜沉耐心听,看见娑婆上下打量,“这位是?找到了?”

      宁霜沉颔首,不作声。娑婆话锋一转,“你要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回程。

      姬寒露只露出一双眼睛,试探着看宁霜沉。宁霜沉感觉空气都清静了些许,解开他的围巾,“太好了,今天跟露露出门,很开心,都不累。”

      他指指自己的腿,“谢谢露露。”

      姬寒露才反应过来宁霜沉今日陪他走了一路,既没休息,也不喊难受。

      那腿上缠绕的黑气淡了一些,姬寒露分灵力探究,遭到阻止。

      宁霜沉表情无辜,“不过我听说,山中野庙,古怪很多,下次还是不要随便拜它。要是沾了什么东西,麻烦可大了。哎呀,都是谣传,我们还得信科学。”

      “好,我知道了。”

      宁霜沉对未知事物担忧,姬寒露理解,他不辩驳,目光在宁霜沉脸上定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纠正,“它不是野庙。”

      宁霜沉像是没有听清,一个紧急刹车,两人差点飞出去,还好有安全带系着。

      他下车。

      去工作的地方经过城东。原本宁霜沉空了一天,可谢安沈发信息说有急事。正进退两难,姬寒露主动提出可以在附近散步等他。

      宁霜沉本就郁闷的情绪一下登顶。

      “哎哟!是你们!总算等到你了!不能走!”

      周围拢了一大群人,见这架势掏出手机。

      “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人呢?他怎么不在?还好有你们!我昨天实在气不过,就去你说的那个医院查了一下啊,真给我吓到了!大家快来看啊!就是他们!好人啊!救我老命!”

      不是碰瓷,看热闹的人少了一半,走时还骂骂嚷嚷的,说真浪费时间。

      宁霜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冷着那张脸,推开包子老板。

      “你们那么厉害,帮我找找孩子吧!求你们了。”

      车窗降下,姬寒露探头,“发生了什么?”

      老妇人跟看见神明一样扑在地上,抓姬寒露手臂,够不着,转抱住宁霜沉裤腿。

      “我小女、跟她两个人,我卖包子供她上学。她可乖了,会等我。前天,我看她进学校,就没出来。”

      她似乎文化有限,也可能实在着急,说话颠三倒四。怕阻碍交通,宁霜沉请她上车,把车开往学校门口。

      中午放学的点,门外聚了一堆家长,占着车道聊家常,巡管的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姬寒露不敢在宁霜沉面前表露异常,悄悄试探,没有不寻常的气。即使有些愤懑的,在清气紫光感化下,也逐渐消散开。故有人言,小孩最好定性。就算骨子里阴险恶毒,只要有心教育,朗朗昭昭的,总有方法改正。

      姬寒露抛开脑子里混乱想法,目光转向校外。反而是那群成年人,浑身散发着烟酒气,混在脂粉味里。虚与委蛇、带着假意面具。

      老板的孩子是收养的,因不了解规矩,跑了很多路子才办下手续。她把孩子看得比命重,那天又遇到人挑衅,以为姬寒露和宁霜沉跟他们是一伙的,才误会了。

      宁霜沉不言,只用眼睛瞟他的露露。

      姬寒露闭着眼,手指在腿上动着。

      他看了眼时间,姬寒露手指也正在中指根。

      “您先回去,好好、做自己的事,待她回来,不要打骂责备,明日午、午后,她会到家的。”

      老妇没了昨天情志,整个人灰头土面的,脸上青色阴气倒是消失了一些,还残存着大病未愈的白色。

      她想越到前座,拉那人手,可主驾那人眼神冷得吓人。她只能口头感谢,下车后还站在一边。

      姬寒露看看宁霜沉,后者叹了口气,下车。

      “还有什么事?”

      卖包子的老板向来口舌巧簧,跟抹零贪多的人一敌三都不打怵,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个黑衣人害怕得很。

      “我想,跟他道歉。实在是对不起!”

      在她的观念里,错了就是错了。认错又不是很难的事。特别是他还不计较!

      那人只看了一眼,就说准了自己几十年没发觉的病症。去检查时,医生说还好来得及时,如果再拖几天,就转移了什么的。

      她相信他的能力,肯定能帮忙找到孩子的。

      这妇人泪眼婆娑,态度又很诚恳。宁霜沉神色缓和了些,“我会转达。但这歉意,你最好自己说于他,在他愿意听的时候。”

      妇人忙不迭点头,千恩万谢,宁霜沉推手回绝,目送她离开便钻进驾驶座,目光始终锁定在姬寒露身上。

      宁霜沉眼神充满了不乐意,身边气压也低了几分。

      姬寒露拢拢衣领,“我、幼年体弱,机缘巧合,遇一恩师,教了些道法。虽没得其真传,但观人气色辨病、寻人找物的方子还是会一些的。之前没说是你也没问,不是不信你。”

      宁霜沉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一副了然模样,“我就知道,露露不可能有意瞒我。”

      姬寒露心有隐瞒,声音也比平时更虚,带着点刻意解释的味道,补充,“你不用担心我。”

      他辨不清宁霜沉的情感是对原身还是对他。宁霜沉对原身和季家的了解有多少?他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他一无所知。

      姬寒露不是没查过,宁霜沉,甚至谢安沈、范言,他们供职的HS集团,网上有效的信息很少。官网净是些表面文章,合作签约,慈善理念,细节一点都没有,只说目前要进军金融科技领域。

      好在宁霜沉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只是摸了摸姬寒露眼尾,转身开车。

      高楼耸入云间,姬寒露指着江边步道,“我就在这走走,你忙完,联络我。”

      宁霜沉眼眸里满是探究意味,半晌点头,什么都没问,轻轻解开姬寒露安全带,“注意安全。”

      姬寒露比了个“ok”手势,跟宁霜沉一起推门下车。

      宁霜沉进入办公区后留了个心眼,姬寒露裹着外套靠在围栏边,似乎真的只是想放松心情。宁霜沉给谢安沈发信息,再抬头,刚刚还在视线里的人居然消失了。

      “行吧。”

      谢安沈和范言收到简讯后迅速下楼。

      姬寒露确认宁霜沉离开后在江边吹了会风。江风湿寒,带着水汽怪味。趁没人注意,他拟诀,再度瞬移到荷风新苑小区门前。

      荷风新苑,和第一次来时全然不一样。

      纯白欧式拱门上,血淋淋四个大字摇摇欲坠,黑色塑料花廉价虚假,保安厅被刷了一层白漆,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类似眼珠的图案。门边是两个胖乎乎、被扒光了的男童娃娃。

      姬寒露吓了一跳,拇指掐住无名指根,双手握拳,才敢睁眼定睛。

      娃娃笑容僵硬,眼眶空洞,是石头做的塑像,但实在逼真,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感受到它阴冷视线。它嘴角裂开成怪异弧度,里面是人类完全不能长成的,尖锐的牙齿。

      粘腻古怪的凉意笼罩姬寒露,无数怪声从他耳边响起,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

      姬寒露四肢被无形的东西束缚,他不能动,腐朽的味道穿透他颅骨,直达灵台。小女孩拖着灰色长尾,穿梭在水泥与木头之间。他看见了,村庄、河水、荒野、小区……不是同一时间。

      眼前景象未曾停止,不同时代的杀戮无声进行,他看见了熟悉的大魏服饰,这场对女婴的猎杀,持续了近千年。

      无数红线从地底渗出,缠在姬寒露手臂脚腕,捆住他脖颈头颅。它们纤弱,一阵风就能吹散,但又相互交织,奋力锁紧。

      “恨啊,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小女孩甜甜的,露出狰狞表情。

      她们被至亲之人抱着扔进河里、地里,害怕报复,给她们脚腕束上铜锁、脑门插了粗长的针。

      他不愿看,可那些人实实在在做了。

      姬寒露一开始便觉察不对,光房灵,不可能有那么强的恨的力量,但他不曾经历过,是以没有想到。至于后来听见那位连麦者说到家中姐妹,才恍然:没看见的不代表不存在,存在已久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怨恨、恐惧、委屈、痛苦,一瞬间全部涌入姬寒露身体。他脸色发白,被控制在半空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强忍着,闭上眼,放开防护,“我知道的,你们很痛。”

      “哈哈,你知道么,你知道什么?!”

      一股恶意袭来,一声声赔钱货、败家玩意的咒骂,掐打,姬寒露喘不上气,他被人扼住喉咙,头按进木盆。针扎感从头顶传来,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劫后余生,又被土掩住口鼻。

      一个个没有姓名的魂魄安静飘着,等待进入他的身体,灰色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头。她们茫然排队,只是想让他知道,她们有多委屈。

      她们从未害人,可他们不想让她们存在。

      后来荷风新苑小区建立,土地松动。她们好不容易可以冒头,尝试要告诉人们她们的存在。

      才抓了一个人脚踝,那人便要她们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请了一个大师,说以男童之身,可镇邪祟。

      她们才不是邪祟。

      那便都不要活。

      人群里站着她们的父亲母亲,七大姑八大姨,还有乡里乡亲,没人替那两个男孩发声,就跟没人替她们发声一样。几经转世,仍是一样。

      姬寒露眼角滑下一滴泪。

      她们痛苦能量之多,他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能量潜入他的意识,他尽可能放开自己,也不能接纳更多。可纵然弥补,也补偿不了她们最初应该得到的温暖与爱。

      “别怕,会有报应的。”

      他给不了更多安慰,只能重复。但就算有报应,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是啊,我们什么都没有。”

      大部分灵体只是想让他也感受愤怒,释放完也就结束了。为首怨灵不同,她吸收了极强的恨,“凭什么,你可以活着?”

      灵体瞬间变成黑色,扭曲的脸竟然有了形状,开口极尽讽刺,“永远留在这里!”

      姬寒露眼底清光消失,逐渐映出那股绝望。他意识模糊,主动抬腿。要不是红线牵着,他已经走进黑气深处。

      红线紧绷,相继断开。姬寒露快要被吞没的时候彻底没了意识,只感觉一阵温暖的光笼罩自己,而后黑暗代替。

      宁霜沉脸比怨灵还黑。

      他稳稳接住姬寒露,谢安沈和范言一人疏散,一人控制为首恶灵。

      老大忙着调情,做下属的,自然要支持。

      “自讨苦吃。”

      宁霜沉切断姬寒露和灵体之间缠着的联系,粗暴直接地将外力抹除,眼底狠戾连谢范二人都吓了个哆嗦。

      他还是收了力,恶灵抖一机灵,被范言反控制住。

      宁霜沉搀着姬寒露走到恶灵面前,并不询问,空手一挥,画面展开在空中。

      “这些、是你们家人。亲手或是默许、纵容此事者,命中皆无子嗣。”

      代表子嗣的线齐根切断。

      灵体们并没有多兴奋。她们瑟缩着,谢范二人靠近,她们后退。为首恶灵神色漠然,带着深刻的不信任。

      “伤害你们的人已受裁决。至于你们,想投胎的投胎,不愿意的,跟他们回去。”

      “人间有负你们,冥府还能护得一时。”

      谢安沈打着哈哈,被范言捅痛,瞪他。

      “奈何桥畔彼岸花需要浇水,什么时候想走,说一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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