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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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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烛南村那片萦绕着不祥记忆的土地,清影独自走在返家的山道上。
晨光熹微,山林间雾气氤氲,却驱不散她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体内那股属于“墟”的冰冷力量如同沉睡的凶兽,蛰伏在灵脉深处,让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未知的迷雾之上,前途未卜。
行至一处林木掩映的清幽溪谷,她脚步蓦地一顿。
溪边青石上,一人临水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墨色长发如瀑垂落,仅以一根素白玉簪闲闲束起部分。
山风拂过,牵起他几缕发丝与素雅袍角。
正是玖叶。
他仿佛只是随意驻足,望着脚下潺潺溪水,冷硬的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周身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
清影心中微讶,面上却不露分毫。
“你在此处做什么?”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打破了山谷的寂静。
玖叶闻声,缓缓转过头。
他那张俊美却缺乏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那双深邃眼眸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漠地扫过。
“路过。”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清冷,如同山间寒泉击石。
【又是路过?】
清影自然不信这等说辞,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
但她深知此人脾性,追问无益,便也懒得深究。
她想起地底神殿中凛烨的叮嘱,又忆起之前野山遭遇的那个神秘黑衣人,心中疑窦丛生,不由走近几步。
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之前在野山,那个用奇怪方法帮我缓解寒气的人,是不是你?”
玖叶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动,并未直接承认或否认,只是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似乎总在招惹麻烦。”
这话语带着他惯有的毒舌,但清影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没有纠缠于他的态度,而是继续追问,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那你可知,有一位名为‘凛烨’的存在?”
当“凛烨”二字出口时,她紧紧盯着玖叶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然而,玖叶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听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他只是用那双冰封般的眸子回视她,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本能的嘲讽:“幽冥鬼物,何足挂齿。”
这反应,堪称天衣无缝。
他不再多言,伸出手,掌心躺着一片脉络分明、翠绿欲滴的树叶,递到她面前。
“拿着。”他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
清影蹙眉:“这是什么?”
“若遇无法解决之事,或身陷绝境,”玖叶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话语的内容却与他的态度形成微妙反差,“手持此叶,默念我名,我自会知晓。”
又是呼唤其名?清影看着那片看似普通的树叶,心中怪异感更甚。
凛烨如此,玖叶亦如此。
这些神秘强大的存在,似乎都偏爱用这种方式与她建立联系。
“为何给我这个?”她没有立刻去接。
玖叶的视线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依旧淡漠,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你身上的气息越发混乱驳杂,此物可暂保你灵台清明,免受外邪侵扰。”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又冷声补充了一句,“免得你轻易死了,浪费我今日驻足。”
清影看着他明明想给予帮助,却偏要摆出一副施舍与不耐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触动。
她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片树叶,触手微凉,隐隐能感受到一丝极淡的、与他同源的精纯气息。
“你要回去见你师父了?”玖叶见她收下,看似随意地问道。
“嗯。”
“同行。”他言简意赅,不等清影回应,便已转身,率先朝着书房禁地的方向走去。
清影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背影,只得按下心中疑惑,快步跟上。
她倒要看看,他如何穿过师父设下的、等闲之人绝难逾越的结界。
然而,令她再次心惊的是,玖叶走到那无形的结界前,步伐未有丝毫停滞,仿佛那层足以阻挡绝大多数修士的屏障于他而言,形同虚设。
他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就这样被师父给许可了么?】
清影紧随其后,心中的疑云已浓得化不开。
他究竟是谁?与师父是何关系?
书房内,轻渊静坐如钟,仿佛已等候多时。
听到动静,他缓缓睁眼,目光掠过清影,最后定格在玖叶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
“你来了。”轻渊的声音苍老而平稳。
玖叶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姿态依旧带着疏离,却并非无礼。
“顺路而已。”他答道,目光与轻渊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换着某种清影无法理解的信息。
“看来,该来的终究避不过。”轻渊意有所指,视线在清影身上轻轻一点,又回到玖叶身上,“你待如何?”
玖叶沉默片刻,冰封般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护她周全,亦是我的因果,不劳你费心。”
轻渊闻言,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望你勿忘今日之言。”他这话,带着千钧之重。
清影站在一旁,听着这两人如同打哑谜般的对话,心中的迷雾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们显然相熟,而且谈论的核心,似乎正是她自己!
“师父,你们……”她忍不住开口。
轻渊却抬手制止了她,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影儿,你心神损耗不小,先去静室调息。有些事,时机未至,强求无益。”
清影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只得压下翻涌的疑问,看了玖叶一眼,见他依旧那副冷冰冰、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好行礼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
良久,轻渊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那‘契约’之力,阴寒蚀骨,她可能承受?”
玖叶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背影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孤寂。
“这是她的选择,亦是她的命途。”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却微微收紧。
“你看她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轻渊一针见血,目光如炬。
玖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似乎,”玖叶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若细听,却能品出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涩意,“对那幽冥之人,并无深刻印象。”
轻渊深深地看着他,仿佛看穿了他冰冷外表下的那丝波澜:“红尘万丈,心念如水。你以何相待,她终将感知。只是,前路已定,荆棘密布,你当心中有数。”
玖叶没有回头,只是默然伫立。
静室之中,清影盘膝而坐,却难以宁心。
她下意识地抚过怀中那片冰凉的树叶。
经历的一切都太夸张太突然,这些人,这些事,都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上她的命运。
而她,身负混沌之契,站在风暴将至的路口,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
另一端。
天枢道府,净室内。
秋山躺在玉榻之上,昏迷不醒。
容吟指尖灵力流转,仔细探查着他体内那混乱而强大的魔气与混沌之力,温润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如此精纯的魔脉,竟与‘墟’之力交织……”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平日温润气质截然相反的、冰冷的弧度。
他取出一套古朴的银针,手法精准地刺入秋山周身要穴,暂时封镇住那狂暴的力量。
“好好休息吧,秋山。”容吟的声音温和依旧,眼底却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