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再嫁】 ...
-
“啊——!我的裙子!”容玥那身价值千金的流光幻纱裙,被路旁一丛不起眼的荆棘“刺啦”一声,勾破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她捧着裙摆,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鬼地方怎么连草都欺负人!”
而这仅仅是开始。
“清影姐姐,我的脚好痛,是不是起水泡了?我们能不能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这溪水看着浑浑噩噩的,里面不会有虫子吧?真的能喝吗?”
“天快黑了!我们晚上真的要睡在树林里吗?会不会有狼?有蛇?或者……有、有那种东西啊?!”
她就像一株被突然移植到野外的名贵兰花,娇气,脆弱,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秋山则双臂抱胸:“哼,我早就说过,这不是你容大小姐该来的地方!现在打道回府,还能少受点罪。”
“要你管!”容玥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将所有的委屈都转化为对秋山的怒火。
“本小姐乐意!清影姐姐能受得了,那我也能!你再多嘴,我就、我就告诉我哥你欺负我!”
她赌气般猛地向前迈步,却没留意脚下,“噗嗤”一声,精准地踩进一个泥坑,浑浊的泥水溅了她满裙摆。
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容玥眼圈一红,真的要哭出来了。
清影走在最前面,只觉得额角青筋欢快地跳动着。
她不仅要分心探路,警惕四周,还要时刻安抚这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同伴。
她开始深刻怀疑,带上容玥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而秋山,这位理论上应该有点用的唯一男性,除了持续输出负能量和精准引爆容玥的脾气之外,在清影看来,毫无用处。
这天傍晚,三人终于在一条清澈的山涧旁停下歇脚。
潺潺流水声总算驱散了一些旅途的疲惫和火气。
容玥蹲在水边,看着溪水中游弋的小鱼和光滑的鹅卵石,终于露出了踏入荒野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甚至轻轻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秋山见状,眼睛一亮,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凑过去,指着水里一尾肥美的游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可靠:“容玥,你看这鱼多鲜嫩!你饿不饿?我抓来给你烤着吃?”
容玥抬起头,丢给他一个“你是野人吗”的嫌弃眼神:“杀生?太残忍了!本姑娘才不吃!”
秋山表情一僵,讪讪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不死心,又指着天边被夕阳染成瑰丽的晚霞,试图寻找共同话题:“容玥,你看那云,像不像你最喜欢的那匹彩色云锦?流光溢彩的。”
容玥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什么眼神?那明明像极了那只总在清晨吵我睡觉的、讨厌的大公鸡!”
“呃......”秋山两次碰壁,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正在一旁默默生火的清影,看着秋山那笨拙讨好又屡战屡败的窘迫样子,赶紧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家伙对容玥的心意恐怕是真的,但这张嘴和近乎负数的情商,也是真的没救了。
休整一夜后,在次日午后,他们再次启程。
在林中穿梭。
走着走着,突然,像是一跨过道无形的界限般,四周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
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从地底、从树冠间无声无息地涌出,迅速吞噬了光线和声音,能见度陡然降至不足十步。
“这雾有古怪。”清影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把黑色钥匙。
指尖传来清晰的灼热感,钥匙仿佛活了过来,在微微震颤。
“我们……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容玥紧张地抓住清影的衣袖,声音带着颤抖,“我怎么觉得这棵树刚才见过?”
果然,无论他们朝哪个方向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总会诡异地回到那棵挂着枯藤的歪脖子树下。
鬼打墙!
“我就说不能来吧!这地方邪门得很!这下好了,我们完了!”秋山“锵啷”一声拔出佩剑,色厉内荏地对着浓雾挥舞。
就在恐慌开始蔓延之际,清影怀中的钥匙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幽暗的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力量。
周围的浓雾被这光芒触及,开始剧烈地扭曲、旋转。
雾气不再遮蔽视线,反而渐渐变得透明,仿佛化成了一面巨大无比的、悬浮在空气中的水镜!
模糊却生动的影像,开始在雾气中飞快地闪现、凝聚——
影像中,一群穿着古老服饰的人影忙碌着。
他们不像普通村民,动作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默契,更像是一群方士或阵法大师。
他们围绕着一个深不见底、不断向外逸散着黑气的巨大洞口,正在布设一个极其复杂、闪烁着灵光的巨大封印阵法。
就在阵法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一个让清影瞳孔骤缩的身影出现在了影像的边缘!
那是轻渊!
是年轻时的师父!面容俊朗,眉眼间却已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忧虑。
他并非主持阵法的核心人物,而是站在外围,神情凝重地注视着一切。
最让清影心跳几乎停止的是——他的手中,赫然也握着一把黑色的钥匙!
造型与她怀中这把,几乎一模一样!
影像中的轻渊,似乎正与身旁另一位年长的方士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他举起手中的钥匙,情绪激动,但所有的声音都被历史的尘埃所吞没,他们听不到任何对话。
咔嚓——
如同镜面破碎,所有的影像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雾瞬间恢复原状,依旧弥漫在四周,仿佛刚才那震撼的一幕只是集体产生的幻觉。
死寂。
三人僵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刚……刚才那个是……轻渊老师父?!”容玥第一个反应过来,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这帮人他们在……在搞什么啊?!”秋山也很震惊,说话结结巴巴。
清影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师父……!
师父他竟然与烛南村的秘密有着极深的关联!
看来他也曾是钥匙的持有者之一!
这把钥匙,果然是揭开一切谜团的核心!
带着满腹几乎要溢出来的疑问和震撼,三人凭借着钥匙光芒的微弱指引,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了这片诡异的林子。
没过多久。
当烛南村那熟悉的、破败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一种强烈的荒诞感缠住了清影。
村口,依旧歪歪斜斜地贴着刺眼的猩红“囍”字。
阴冷的风卷着灰白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
村民们脸上,是那种她记忆犹新的、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般的麻木。
一切,都与她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时间让它不再流逝,将这个村庄禁锢在了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之中。
“不是吧……”清影扶住额头,简直想仰天长叹,“这万鬼王是有什么收集新娘的古怪癖好吗?还没到一年吧?他有这么欲求不满吗?!”
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村子,很快便从村民的窃窃私语中打听到了消息。
这次被选中的新娘,是一个名叫“刘娘”的姑娘。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父母收了村长一笔丰厚的聘礼,便半推半就地要将她送去享福。
之后,在一处散发着霉味的破旧柴房里,他们找到了正蜷缩在角落,肩膀不住耸动,偷偷抹泪的刘娘。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眼中充满了对这个命运的恐惧与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让我莫名其妙的嫁人!呜呜呜呜之前的那些姐姐们一个都没再回来过……凭什么这次让我去啊!呜呜呜阿水哥我对不住你,不能和你一起逃走了......恨啊我恨啊!”
看着刘娘那与自己当初如出一辙的、不甘受缚的倔强眼神,再联想到师父轻渊与此地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怀中这把滚烫的钥匙,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再次不可抑制地涌上清影的心头。
容玥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地抓住清影的胳膊用力摇晃:“清影姐姐!我看这刘娘怪可怜的,要不换我来吧!我来顶替她!然后等进了祠堂,你和秋山再来个里应外合,把我救出去!听起来就刺激好玩!”
“你疯了?!”秋山的脸瞬间绿得发亮,声音都变了调,“你要玩替嫁?!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清影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哭泣无助的刘娘,又摸了摸手中那把仿佛承载着沉重过往、此刻正隐隐发烫的黑色钥匙。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窗外那麻木而诡异的送亲队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混合着无奈、果决的笑容。
“不用你替,”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对容玥说道,“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这次,还是我来。”
命运的齿轮,仿佛带着恶意的嘲弄,再次“咔哒”一声,精准地扣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