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老祖的小夫郎》欣欣颐然

13、暗语破金猊

　　礼仪的修习仍在继续，如同水滴石穿，缓慢却持续地改变着江寒的形与神。他已能勉强走出符合“规矩”的步伐，做出标准的揖礼，虽仍缺几分浑然天成的气度，但至少表面看去，已不至于惹人发笑。

　　这一日，玄墨并未在静室授课，而是将他带至听霜殿外，一座通往岛上核心区域的巨大白玉廊桥前。廊桥入口两侧，矗立着两尊高达三丈、形貌威猛、栩栩如生的石雕金猊（狻猊），它们并非寻常装饰，而是云阙岛护山阵法的一部分，眼中镶嵌的灵玉闪烁着幽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此乃‘渡仙桥’，通往问道堂及各主要殿阁。”玄墨指着廊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桥上设有禁制，需以特定通行口令方能安然通过。今日，便习此令。”

　　他顿了顿，口中吐出一串古朴拗口的音节，音节奇异，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与周遭灵气产生细微的共鸣。“此乃上古云阙语‘清风拂山岗’，意为通行无阻。你需以灵识感应，辅以灵力，模仿此韵，不可有分毫差错。”

　　江寒凝神细听，将那串音节牢牢记下。他尝试调动灵识，捕捉那音韵中独特的波动，同时引导体内微薄的灵力，模仿着玄墨的发音。

　　“清…风…拂…”他开口，声音艰涩，那古老的音节仿佛重若千钧，他念得磕磕绊绊，灵力运转也随之滞涩，完全无法与周围环境产生共鸣。

　　玄墨面无表情：“灵息不畅，音韵不合。重来。”

　　江寒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他全神贯注，试图将灵识、灵力与发音三者协调统一。然而，那上古云阙语似乎对灵力运转路径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他越是努力模仿，体内灵力越是紊乱，仿佛在强行扭转一条习惯了奔流的溪水。

　　几次失败后，他心中不免有些焦躁。就在他第四次尝试，念到“岗”字时，因灵力一个微小的岔流，发音骤然变形，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属于他原本世界的口语尾音！

　　嗡——！！！

　　异变陡生！

　　就在他变调的音节落下的瞬间，右侧那尊金猊石像，眼中镶嵌的灵玉猛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原本石质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发出沉闷的轰鸣，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眸子，死死锁定了江寒！

　　一股磅礴如山岳、凛冽如刀锋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如同实质般压在江寒身上！他只觉得周身空气凝固，灵力运转彻底停滞，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仿佛下一瞬就要被这股力量碾碎！

　　廊桥周围的灵雾剧烈翻涌，远处似乎有数道强大的灵识被惊动，扫视而来。

　　江寒脸色煞白，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仅仅一个发音的错误，竟会引动如此可怕的后果！

　　“固守心神！”玄墨的厉喝声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但此刻，任何提醒都已无用。那金猊的威压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神，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怀中的玉佩在这一刻疯狂震动，灼热到几乎要烫伤他的皮肤，一股股清流拼命涌入他体内，试图对抗那外来的压迫，却如同杯水车薪！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压垮的千钧一发之际，那灼热的玉佩传递来的，不再仅仅是清凉的灵力，更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古老苍茫的意念碎片！伴随着这丝意念，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晦涩、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音节，如同本能般浮现在他脑海深处！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音节从何而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张开了嘴，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那音节混合着玉佩涌出的清凉灵力，嘶哑地吼了出来——

　　“籙！”（lù，此世上古语，意为“守护与通行之契”）

　　这个音节远比他之前模仿的“清风拂山岗”更加简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威严，仿佛它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声音发出的刹那，他胸口的玉佩青光大盛，虽不耀眼，却凝实无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与他发出的那个古老音节完美融合！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杀意凛然、即将扑下的石雕金猊，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燃烧的金色火焰跳动了几下，仿佛在辨认着什么。它巨大的头颅歪了歪，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它盯着江寒，或者说，是盯着他胸前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青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疑惑意味的咕噜声，然后，竟缓缓收回了姿态，眼中的灵光也逐渐暗淡，重新化为了那尊威严却沉默的石像。

　　笼罩在江寒身上的恐怖压力瞬间消失，他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全靠意志力勉强支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四周翻涌的灵雾渐渐平息，那几道扫视而来的强大灵识也带着些许疑惑，缓缓退去。

　　现场一片死寂。

　　玄墨站在一旁，深邃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异，紧紧落在江寒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那已恢复平静的胸口。他看得分明，方才那化解危机的关键，并非江寒那误打误撞发出的古老音节，而是那枚玉佩与音节共鸣时散发出的、与这云阙岛护山古阵同源的气息！

　　那气息……绝不会错！

　　江寒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看着恢复平静的金猊石像，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温凉的玉佩。是它……又一次救了自己。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音节……

　　玄墨走到他面前，目光复杂，之前的平静无波被打破。他沉默了片刻，并未追问那音节的来历，而是沉声道：“通行口令，并非一成不变。其核心，在于灵息与阵韵相合。你……方才虽险，却误打误撞，触及了一丝真意。”

　　他这话，已是极高的评价，更是一种隐晦的指点。他不再将江寒仅仅视为一个需要从头教起的“麻烦”，而是看到了其身上蕴含的、连他自己都可能不清楚的隐秘。

　　“多谢……总管提点。”江寒声音还有些沙哑。

　　玄墨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道：“今日便到此。明日问道堂，莫要迟到。”

　　看着玄墨离去的背影，江寒站在原地，良久未动。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尊沉默的金猊石像。

　　凶险万分的危机，却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扇窥见云阙岛，窥见自身，乃至窥见那枚玉佩背后秘密的微小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