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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花摘一枝水梭磨体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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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小女娘聚在这里啊!”
场景再次转变,三人转眼已站在一四面观戏台内,四下皆是各色女娘百花齐放。耳畔都是女子叽叽喳喳的碎语声,夏清卓有些不适地捂住耳朵。
直到一面容端庄大气的中年女子皱着眉头走上戏台,不耐烦地扫视台下一圈,吵闹声才小了下来。
此人脸型圆润饱满,鼻梁挺直鼻头却圆润,唇形饱满涂有大红色胭脂。
四下安静。
“我们现在站着的是海棠戏台,而这位便是全都城最有名戏班的班主,董唯俪。”身侧的苏俞轻声介绍道,“海棠戏班是天下第一戏班,这次的祭祀大典也是由她们一手操办。”
只见台上之人不怒自威,声音浑厚清晰,说道:“这么多女娘前来竞选女傩,便也不耽误彼此的时间,各自按序入百鸣堂进选吧。”
“慢着!”
只见一服饰尤为繁多亮眼的小女娘扯着厚重的外袍闯了进来,门口有想要阻拦的门侍也被她随行的家仆拦下。
这小女娘一个劲地挤开前方排列等候许久的人,硬生生地插到最前队。
奇怪的是,周围也并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她。
夏清卓这才注意到,原来那小苏俞也站在队列中。她身穿一席素色蓝袍,又一直低着头,如今举袖为云,实在是有些不起眼。
那不速之人就这样刚好跻身站在小苏俞的前面,不停地照着仆人举着的镜子,摆弄自己略显浮夸的服饰,原本也称得上姣好的脸上却涂着和董唯俪同色的胭脂,看起来有些不称。
夏清卓不免有些打抱不平道:“这是谁家没素质的小孩,怎么平时爱挑刺的那些女娘此时都成哑巴了。”
李木川挑眉,指了指那女子腰间晃悠的黄金玉牌,说道:“我猜,这个人是吕家的人,应该和昨天那吕唤是兄妹。”
苏俞点了点头,说道:“吕家是京城里的名门望族,吕家家主是当朝太子太傅吕洁,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吕唤昨日已见,这位便是女儿吕莹莹了。”
外面的人都有些焦急地在等待这未知的竞选,奇怪的是那堂内竟是一点声响也没传出。
百鸣堂的门又一次被打开,走出的这十个女娘有人欢喜有人忧。一男子也跟随着出门,手里似乎是拿着名单,又领着下一批人进去。
这男子身长如玉,眉眼弯弯,笑起来左嘴角还有一若隐若现的梨涡,当真是清秀出尘。
吕莹莹和小苏俞前后入内的。那前面之人原本还骄傲地昂着头,满脸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却在看到男子的面容后红了脸。
三人也跟着混进屋内,身后的大门却突然合上,只留下黑漆漆的一片。
突然,堂内方桌上的烛火被点亮,一带着尖嘴獠牙兽相面具的红衣长发女子站在了这帮女娘面前。
夏清卓也是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踩到了李木川的脚,更别说那些女娘了。
只见那女子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原来此人正是董唯俪。
“若是连傩面都怕,便不必来竞选了。”
那男子轻声哄着那些被吓哭的女娘道:“各位小姐不必害怕,此乃鱼首傩面,是女傩要在祭祀大典上要佩戴的面具罢了。”
屋内遮光的黑布被撤走,董唯俪坐在堂前中央的太师椅上,开始挨个打量起这些女娘。
夏清卓却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傩面墙,红白青脸个个不同,样式花纹也都各具特色,甚至有些粘饰毛发胡须,却唯独中间一具最大的傩面仅作简单雕刻。
李木川说道:“傩面分正神,凶神和世俗人物,以彩漆颜色和面容表情作以区分。”
“那最中间的那个,是何傩面?”
“我不确定,但应该是具苦龙傩面。”
夏清卓更加不解道:“可龙既为神兽,起源神话,为何百姓不着颜色?又为何一脸悲苦之相?”
苏俞似乎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具傩面,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却听那一排里有个人叫道:“装神弄鬼故意吓人,也配冠以筛选条件的噱头?”
吕莹莹有些气愤地往前站了一步,把乱糟糟的头发捋顺,又继续说道:“本小姐家父可是吕洁,才不会害怕这些东西!”
董唯俪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才注意到边边上有个小女娘也处变不惊。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叫苏俞。”
夏清卓看着那背影,一脸欣慰地拍了拍身旁之人,说道:“不愧是我们苏俞!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魄!”
“哈哈……其实我那个时候是已经吓得动不了了……”
那后方的男子突兀地凑到小苏俞跟前端详些什么,随后依旧轻声细语道:“苏俞姑娘的这个玉佩可是个好东西。”
原本坐着的董唯俪听闻,也走过来仔细看了看,脸上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说道:“阿瑾,你随我到后厅来一下。”
李木川也走到小苏俞跟前,俯下身子细细观察。
“清卓,可否用你蛇瞳一看?”
夏清卓听闻有些不解,但仍然凝聚灵力双指划过。
再次睁开眼时,却看见那玉牌的闪着极为夺目的光芒。
夏清卓连忙收回蛇瞳,止不住地反复眨眼。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夏清卓冲李木川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有好强大的正气。”
李木川若有所思道:“这玉牌上刻有二鱼戏珠的样式,其内被注入的正气足以保佑一生不受邪祟侵袭。”
此人继续道:“我早就想说,你既不修行,又不辟邪,头脑又愚笨,带这个如此鼎盛的气运,居然安然活到了现在。”
苏俞忍着吵回去的冲动,耐心解释道:“据大母所说,我出生后不久便无故高烧不退,医馆看了也说九死一生,阿父阿母本想去蛇瑞天坛求平安符,出门却撞上了一个笑脸盈盈的胖老头,硬塞了个玉佩,说是保证带上立马病除。”
夏清卓无语道:“如果陈家夫妇当年遇到的是宋文羽,那个胖老头我猜不是先蛇相就是先鱼相了。”
苏俞说道:“不过确实如他所言,带上之后立马退烧,到现在也活蹦乱跳。”
李木川还蹲着想看看这小苏俞身上是否还有何异宝,一张小脸却突然贴了上来。
望着那人连连后退的慌张脚步,余下的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皆笑出声来。
原来是吕莹莹也凑上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内到外,可谓是仔仔细细地扫了一圈那素衣蓝袍之人。
“这玉佩有啥特别的,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我吕家一个仆人穿得好。”
小苏俞依旧没说话,脸却低得更下了。
那温文尔雅的男子从后堂走出,说道:“各位小姐可以随我出门了,入围的名单次日便会通知到各位府上的。”
又是十名女子出来了,此人继续跟着出门,却拉住了那最后离开之人。
小苏俞有些疑惑道:“公子这是?”
“在下董余瑾,姑娘未告知府邸位置,细想应是不便上门打扰,既然如此,十月十五午时,务必前来城外水梭湖。”
夏清卓凑上去仔细端详了这人的面相,有些顾虑道:“这就选上了?这男的别是什么坏人。”
可这人轮廓却逐渐模糊,最终变成了一抹光影消散。
眼前光线逐渐强烈,等恍过神来发现四周皆是郊野,面前的湖泊金波灿烂,中间有一座偌大的石砌祭台。
阳光烘得人暖暖的,适时的微风穿过森林而来,一列声势浩大的队列逐渐出现,从侧面走上这祭台。
待走到祭台中央,戏班人马散开,开始搭建简易的帐篷,摆放训练的器械。
唯留十个小女娘站在祭台的中央站着。
董唯俪拎出两个块头迷你的石锁,令队列中间的吕莹莹接过去,保持手臂撑直。
吕莹莹有些得意道:“这有何难?我儿时便跟着家父进宫练习骑射,弓箭我都能拉满,拎个石头又有何难?”
董唯俪并未理会,而是依次分发给其余的九个女娘,说道:“我手下的人搭建好练功的设施恐怕还要写时候,就辛苦各位先拎着这些石锁练功了。”
于是那祭台上的这十个女娘略显滑稽地一字排开,扎着马步就这样拎了约莫一个时辰。
太阳逐渐西斜,气温却更高了些,那水面上的波纹也不似先前般动人,只觉得让人有些晃眼。
吕莹莹最先丢掉了手里的石锁,双臂却颤抖得像鸡翅膀一样,说道:“你们一句话不说,一个技巧不教,来了就让我们拎石头,这不是耍我们!”
此人又拿下来头上的好几个珠钗,一把丢给随身的家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饮水。
躲在树荫下偷窥的夏清卓伸出手来,说道:“看!我就说第一个坚持不住的肯定是吕家大小姐,你非要赌是我们苏俞!”
李木川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拿了枚个头最大的金锭放在那炫耀的手上,有些不服道:“那小苏俞手抖得比吕莹莹还要厉害些,我站在这里都要被扇感冒了。”
董唯俪从帐下走来,眼神犀利地挨个看着这些疲惫的女娘,说道:“既然想要当女傩,就要下定决心去当,我不管你是何金枝玉叶,如果坚持不了,现在就走!”
她又回帐篷里掏出了两个个头稍大些的石锁,递了过去。
另一人就坐在地上不服地看回去,局势一度僵持不下。
吕莹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却在接过的一瞬间被石锁拉着坠到地上,嚎啕道:“怎么这么重啊!”
又是一阵湖风吹来,将眼前画面再次吹散。
夏清卓站得有些累了,便原地蹲下来,却发现又回到了那一个熟悉的拐角。
现下天色已晚,街道上与昔日光景相差甚多。天上的星星高悬着,月亮却被蓝墨色的云遮了个大半。
突然,远处冒出一个几乎四肢爬行,姿势诡异的影子,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夏清卓下意识地捏住袖口的青蛇手镯,却听得头顶上方一声哼笑。
“木川笑些什么?当心是什么不明邪祟。”
李木川却摇了摇头,抱胸靠在墙上,毫无防备地等着那怪异之物爬来。
只见那诡异的不明物体缓慢地挪动过来,夏清卓正要站起来一探究竟,却被身侧的苏俞红着脸一把拉住。
“苏俞你拉我干嘛,这不明邪祟可不一定是幻境里的,万万当心!”
“你快别说了!”
那爬行之物越来越近,直到经过最近的一户人家灯笼之下,才被照亮了模样。
“小苏俞?!”
夏清卓一脸不可置信,下意识走上前想要扶上一把,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李木川摩挲着白虎横刀的刀柄上的花纹,一脸佩服道:“没想到鱼相神使以前竟然有如此身残志坚的魄力,倘若在修行上也有这样的决心,在下怕也是要甘拜下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