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了》秋拂

8、第 7 章

　　大学的第一个学年，在新鲜、忙碌和甜蜜的异地恋中飞逝而过。

　　大二的课程难度陡然增加，专业色彩愈发浓厚，周枳和许驿越来越忙。

　　未名湖畔，周枳的生活被实验室、图书馆和专业课填满。

　　她的认真和天赋很快赢得了导师的青睐，开始接触一些前沿的课题研究。

　　她的室友们戏称她为“周院士”，因为她生活规律得像个老学究。

　　清华园里，许驿的日子同样不轻松。

　　除了学习，他还加入了学校的航模队，把业余时间都泡在了工作室里，捣鼓那些能飞上天的模型。

　　“周枳，你猜怎么着？我们设计的那个小玩意儿，今天试飞成功了！虽然就飞了五分钟，还差点撞树上去……但感觉真他妈的爽！”

　　周枳通常会在他这样的深夜“汇报”后，回一句简短的鼓励，或者提醒他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然而，生活并不总是阳光明媚。

　　大二下学期刚开学不久，许驿察觉到家里有些不对劲。

　　父亲打来的电话越来越少，偶尔接通，语气也烦躁。继母的声音更是冷冰冰。

　　他隐约猜到，可能是父亲的生意出了问题。

　　一次周末视频，许驿的不同以往，是在校外租的一间简陋的单人公寓里。

　　摄像头对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和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

　　虽然他还是那副痞痞的笑容，但周枳看见他眼底的一丝阴霾和消瘦的脸颊。

　　“怎么搬出来了？”周枳问。

　　“哦，宿舍太吵，影响小爷我搞创作。”许驿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这地方清净，还能自己做饭，多好。”

　　周枳没再多问，但心里存了疑。

　　许驿虽然看起来散漫，但对居住环境并不挑剔，更何况校内的宿舍和食堂条件便利又便宜。搬出来住，意味着额外的开销。

　　几天后，周枳和叶零梓视频聊天时。

　　“许驿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叶零梓压低声音，“听谢时宇说，他爸的厂子资金链断了，欠了不少钱。”

　　周枳的心沉了一下。

　　她想起许驿视频时疲惫的样子，想起他搬出宿舍的理由，一切都对上了。

　　那个骄傲的，从不服输的许驿，正在独自承受着家庭变故带来的压力，却选择对她缄口不言。

　　她没有立刻去质问许驿。

　　她知道，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轻易示弱。

　　她默默的在原本就规划得一丝不苟的生活费里，又省下了一部分。

　　她接了两个家教的工作，利用周末时间给高中生补习数理化。

　　后来，她在他偶尔抱怨食堂吃腻了时，悄悄在网上给他订一份营养外卖。

　　许驿生日那天，周枳寄去一套他一直舍不得买的专业绘图工具。

　　许驿收到东西时，打电话过来：“周枳，你……哪来的钱？”

　　“我做家教赚的。”周枳语气平淡，“刚好够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许驿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鼻音：“……谢谢。”

　　“不用谢。”周枳说，“你好好吃饭，别熬太晚。”

　　……

　　经济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许驿开始频繁地接各种兼职。

　　他给培训机构代课，帮人写程序甚至偶尔因为工资高去酒吧当服务生。

　　曾经那个带着几分慵懒痞气的少年，眉宇间多了几分被生活磨砺出的坚毅和沉稳。

　　有一次，他连续熬了两个通宵完成一个急单，拿到报酬后，第一时间给周枳转了一笔钱，备注是：“还你的，连本带利。”

　　周枳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转账信息，没有点接收，而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像是街边。

　　“喂？”许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

　　“钱我不要。”周枳直接说，“你留着用。”

　　“那不行，小爷我从不让女人花钱。”许驿的语气故作轻松。

　　“许驿，”周枳打断他，“我们之间，需要算这么清楚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剩下嘈杂的背景音和许驿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周枳，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

　　“觉得你什么？”周枳反问，“觉得你因为家里的事就垮了？还是觉得你需要帮助就很丢脸？”

　　“许驿，你还记得吗？我们说好要一起努力的。现在你遇到困难，我帮你，就像如果我遇到难题，你也一定会帮我一样。这很正常。”

　　许驿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城市灰蒙蒙的天空，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好。知道了。”

　　那笔钱，周枳最终还是没有收。

　　不久后，许驿他们航模队的一个重要比赛临近，需要购买一批昂贵的核心部件，团队经费却捉襟见肘。

　　一筹莫展时，许驿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数额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队员们欢欣鼓舞，只有许驿看着汇款人信息栏被刻意模糊的拼音缩写，眼眶微微发热。

　　他给周枳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

　　周枳回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现实的棱角磨人，但也让两颗心在相互扶持中靠得更近。

　　他们很少在电话里诉苦，更多的是分享点滴进步。

　　许驿会兴奋地告诉周枳，他兼职的公司老板很欣赏他的能力，承诺毕业后可以给他机会。

　　周枳分享她参与的课题取得了阶段性成果，论文被导师推荐投稿。

　　他们在各自的战场上，面对着生活的压力，却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变得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