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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高湛竟明目张胆来到她的寝殿,还说出这种放荡言论,李祖娥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皇宫守卫重重,她本以为这是她与高湛的秘密约定,却没想到他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她的寝殿。

      “这里有我的人。”高湛道:“我要进来……很容易。”

      他的脸上似乎有些得意,李祖娥却觉得全身发凉,也是,在上一次他未经通报便站在她的面前时,她就应该想到高湛的本事。

      高湛垂眸看着她,微微笑着,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想本王么?”

      她怒目而视,挣扎着说:“高湛!”

      高湛将她抵在桌沿,冷冷地道:“嘘,别让人听见。”

      他的手,缓缓抚摩着李祖娥的脸颊,如同冰冷的蛇信子一点点舔过她的肌肤:“传出去……可对皇嫂的名声不好。”

      李祖娥直犯恶心,下意识想扇他,却硬生生忍住了。毕竟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他。她只能咬着下唇,僵着身子,瞪着他,不敢说话。

      高湛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突然笑了,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皇嫂终于还是找本王了。”

      她略带嘲讽的笑了笑,高湛抬手欲触碰她的脸,她下意识将脸一偏,退后两步,垂眸沉默不语。

      “怎么,要见我,是为了无言以对吗?”高湛放下手,轻笑一声坐到她的床榻之上,用手轻轻抚摩着柔软的锦被。

      李祖娥咬咬牙忍住心底的屈辱:“你答应过我的。”

      高湛抬眸,漫不经心地问:“我答应过你什么?”

      她怒极反笑:“高湛,你不要装糊涂!”

      “你——你说了会护殷儿周全。”

      与高湛相处,对于她来说,是无比煎熬的时刻,也正是清楚了高湛的心思,她不会爱上高湛,她需要利用高湛。

      这是赌,赌赢了,她的殷儿不会死,赌输了,大不了她陪殷儿一起死。至少她不会后悔。

      李祖娥的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决绝,缓缓走至高湛面前,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坚定,心口还莫名涌上几分心慌意乱,高湛就那样半撑身子坐在床上,抬头仰视着她,夜晚的月光洒在他白皙俊秀的面庞上,半明半暗。

      李祖娥走到他面前,已不敢再正视高湛的脸,她的手颤抖地去解自己的衣襟,衣裳从洁白如玉的身体上散落下来,沉沉地落到地上。

      她就那样以最屈辱、最卑微的姿势站在高湛的面前,她的身后是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轩窗斑驳地洒满地面,也落在她洁白完美的身体上。

      高湛的眼神变得愈发沉黯,呼吸也抑不住沉重起来:“你知道你在做甚么吗?”

      眸底的暗火如同□□柴引燃,熊熊燃烧起来,烧的他整个人整颗灵魂都在痛。多少年,他等得就是这一刻,可是,当她真的宽衣解带站在他的面前,高湛的心情竟是复杂莫辩。

      “求你。”

      即使到了此刻,李祖娥仍旧无法丢弃一切尊严去讨他的欢心,即使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轻到几乎听不见,冷的又让人心疼,仿佛她并不是在求他,而是在质问他。

      她是自尊自傲的北齐皇后,是母仪天下的李祖娥,是高家的儿媳,她怎能——

      可她却被逼得没办法了,如若不做,她的殷儿——

      她的殷儿,该当如何?

      李祖娥闭着眼,罢了,不过是皮囊而已,不过是,物尽其用。

      她听见高湛轻笑一声,下一秒自己已被他一把拽过去压倒在床上。

      他覆身上来,他炙热的吻落在脸上、颈间,沉重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皇嫂,这是你心甘情愿的。”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欣喜,她闭上眼睛刚说了“是”字,高湛便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吻霸道张狂又带些柔情,她的眼角却悄无声息的滑下泪水。

      她是该下地狱的。

      可是,为了高殷,她下地狱也心甘情愿。

      高洋,我是多么肮脏,你恨我吧。

      李祖娥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手指在高湛的背上划下三道红印,高湛吻着她的泪,在她的耳边轻轻道:“别哭。”

      □□好后,已过寅时,天即将放亮。高湛从身后拥住她,轻轻吻着她的耳边,她闭着眼睛,轻声道:“你会做到的是吗?”

      “我会尽力阻止高演,不过,我不能保证。”

      李祖娥转过身,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看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高湛却是用少有的认真神色道:“毕竟母后最疼爱的就是他。”

      “可是殷儿也是她的亲孙子。”

      “即便是孙子又如何?她的孙子难道只有高殷一人吗?所有人都没有她的高演重要。”高湛语气里带着嘲讽和冷意,又似乎流露着她无法参破和明白的落寞不甘。

      “那怎么办?”

      高湛看着怀里的女人用少有的依赖神色望着自己,不禁多了几分怜爱,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道:“我只能答应你,不让他死。”

      权势是如此的重要啊,得到了权势,想要的一切都会乖乖送上门。

      560年3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季,天气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可是她宫内的那棵合欢树却仿佛永远停留在了严寒的冬季,枝上再无新芽萌发,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好似佝偻年迈的老人。

      众人皆道这合欢树已经死了。

      如果不是还有高殷和高绍德,她想她的心也会伴着那合欢树一起死去。

      李祖娥在内殿抄写佛经时,经常会听到一些宫女在外面欢笑打闹,她推开轩窗便可以看见那些青春蓬勃、充满了朝气的面孔,可是她想到这些女子的一生大都就会葬送在这深宫中,便觉得悲哀与可怕,她时常会想,难道女人的一生便要这样过去了吗?

      她能在自己的脸上感受到岁月烙下的痕迹,那些少年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吗?因此她看见高湛年轻面容的时候,也总会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一种时空上的错觉。

      高湛只有23岁,而她已经32岁了。

      他风华正茂,而她却已是……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被高湛从身后拥住,李祖娥这才发现此时已经夜幕降临,殿内空无一人,只有烛光摇曳,而她手中拿着的笔已经将纸浸染了一大块,她回眸望向高湛,浅笑着摇了摇头。

      高湛从李祖娥身后抱住她,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温柔:“在写佛经?”

      “嗯。”

      高湛看着她,她头发乌黑如瀑,肌肤胜雪,红唇如朱,明明是如此温柔的人,怎么偏偏生的那般倔强,让人爱而不得。

      只是她不爱他。

      高湛盯着她的侧脸,突然笑了:“你越来越像一个菩萨了。”

      她也没说话,只是低垂着眉眼浅浅地笑了笑。

      高湛突然凑近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一个高高在上,冷冷清清的菩萨。”

      李祖娥的身子僵了僵,她没有应声,高湛却继续道:“连笑,都像是给人看的。”

      他的声音透出几分讥讽来,李祖娥攥紧了手中的笔,笔尖上的墨汁滴落下来,晕染了洁白的宣纸。

      一块大大的黑色,在那一片白中如此刺眼,在视线里逐渐蔓延。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高湛拉着她坐在榻上,轻轻握住她的手:“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李祖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心里有太多太多事,多到她自己都看不清楚,都想不清楚,说不清楚。

      她该说什么?该想什么?

      他们之间这荒唐无比的关系吗?

      “你是在后悔吗?”

      她垂着眸,声音微涩,她知道高湛在问什么,却在装傻。

      “……后悔什么?”

      高湛紧紧盯着她:“后悔与我在一起,后悔与我做交易,后悔救高殷。”

      “不后悔。”

      李祖娥的心窒了片刻,高湛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整个人圈在了怀里,也将她的心围困的密不透风,喘不上气。

      可是她的语气依然是清冷的,带着强撑的平静和淡漠。

      只要高湛能护得住高殷,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骗我。”

      高湛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从胸腔处传到她耳内。

      如今的高湛许多时候都会像个孩子一样,相处久了,她竟有些分不清,那个阴沉冰冷的是他,还是如今这个偶尔有着孩子气的是他,就像现在他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却用手蘸上一点墨点在她的鼻尖,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笑着道:“惩罚你变成小花猫。”

      李祖娥想起曾经自己也对他做过同样的事情,在高湛七岁的时候。

      高湛似乎也想了起来那个时刻,他笑意盈盈、眉眼间又略带得意地开口:“很早之前,我就想这样做了。你还记得我七岁时你欺负我把我化成大花脸吗?”

      她微微扯唇,眸底却没有笑意:“真记仇。”

      “那是,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记得。”

      李祖娥怔了怔,只听见高湛继续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只记你的好。”

      他拿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吻:“所以,阿姊,你一定要对我好。当好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才能忘记那些不好,我才会永远都站在你身边。”

      李祖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真的与高湛是相爱的,她不是高洋的妻子,不是为了高殷利用他,而他不是狠毒冷酷的高湛,不是她丈夫的弟弟,他也是真心而无欺瞒地待她。

      然而她在一瞬间便恢复冷静清醒,用柔和的笑意掩饰心底的情绪:“那你需要我对你有多好?”

      “比对高殷、高绍德都好。好一辈子。”

      李祖娥的脸上泛出笑,心里却冰冷一片。

      一辈子,你我的一辈子又有多长。

      “阿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说从今以后只唤她阿姊,那是他一个人独属的称呼,是元善见、高洋都没有唤过的称呼,阿姊、阿姊,一声声地叫着,他说她既是他的恋人,又是他的亲人,一声声的阿姊要将她融进他的生命里,从此她的身体、她的心上都会有他留下的抹不去的烙印。

      高湛带她从殿内的地道里出去,竟一路通向了他的府邸附近,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就这半年。”

      李祖娥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可以避开所有宫廷侍卫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寝殿。

      高湛抱住她:“别担心,阿姊,不会被发现的。”他松开她,牵起她的手:“阿姊,你看,我带你出来了。”

      此时正是邺城晚上街市最繁华的时候,她已是多年没有出去、逛过外面的市井了。从十五岁嫁进高府,到如今三十二岁,从丞相府到北齐深宫,她几乎都要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

      只见人来人往的街市里,有高悬幌子招揽顾客的店铺,也有肩挑担子的小贩,夜空中回荡着卖糖人的吆喝声,不远处隐隐还传来似有若无的箫声。

      “走,阿姊,我们去看看。”

      她走在邺城的街市上,恍然回到了在赵郡的时候:“糖葫芦勒,卖糖葫芦勒——”

      一个卖糖葫芦的男子边吆喝边从身边走过,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记忆中又想起在她四五岁的时候被父亲抱在手里去逛街市,她的手上就拿着最爱的糖葫芦,眼眶不由得一酸。

      “阿姊。”

      她回过神来,高湛已经递过一串糖葫芦,她接过来,声音低低的,带些涩意:“谢谢。”

      “我还记得,我吃的第一串糖葫芦是你买的。”高湛道。

      那不是我买的,是高洋买的。

      她咬了一口,在心里偷偷地说。

      那正是她怀着高殷的时候,格外喜爱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高洋就去找,一次性将人家的糖葫芦全都买了回来。

      那次,看见高湛在哭,为了逗他,便用糖葫芦哄他停住了哭泣。

      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孩子大都都喜欢吃这种半酸半甜的东西。

      “那时候的你,还是个爱哭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高湛就不再像个孩子了。

      李祖娥仔细回想,却已经没有印象了。

      “是吗?”高湛凑过去,笑着道:“阿姊,给我咬一口。”

      她怔了怔,有些别扭地递过去给高湛咬了一口,高湛笑得眉眼弯弯:“还是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他突然问:“阿姊,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吗?”

      “阿姊,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吗?”

      高湛牵起她的手,她转头望了他一眼,翘起唇流露出柔软的笑意,明亮温柔的眼眸下是波澜未惊的沉静与淡漠:“会的。”

      560年五月,高演向高殷上表,奏请任命他的两个亲信赵郡王高睿为大丞相府长史,王晞为大丞相府司马,公开向高殷施压、要权,培植自己的亲信。

      高殷迫不得已准奏,而高演步步紧逼,不断地将自己的势力输送到帝国中枢。

      十五岁的高殷俯在她的膝上落下泪:“家家,我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李祖娥沉默地抚摸着儿子的发丝,她看着夕阳于城阙上缓缓落下。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殷终于按捺不住,抬起湿漉漆黑的眼眸望向她,忐忑不安地唤了一句:“家家。”

      他顿了顿,眼眸里呈现出悲凉压抑的情绪:“家家是不是觉得殷儿很软弱、很没用。是殷儿害死了杨尚书,害死了——”

      李祖娥将手放到高殷的唇边:“不怪殷儿。”

      她的心传来阵阵痛楚,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几缕刚强:“殷儿,你不想做,那便不做吧。”

      她握住高殷的双肩,笑容温婉:“家家只希望殷儿平平安安的。”

      她以为隐忍与后退能够换来敌人的仁慈,可是她忘记了昔日步步后退、放下权力的元善见是何种下场。

      李祖娥拭去高殷的泪水,神情认真地道:“高殷,你是高洋之子。要学会隐忍,你的父皇当初正是因为步步隐忍才登上帝位,男子汉大丈夫,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沧海覆于身躯而泪不落,只有先保全自己,才有机会,保护他人。”

      高殷点点头,她拿出做好的香囊,放到高殷的面前:“你闻闻。”

      “好香。”

      李祖娥笑了笑,将香囊系在高殷的腰间:“家家叫它平安香,殷儿放于枕下,既可以在夜里睡个好觉,又可以永远平平安安。”

      高殷望着她,眼眶又红了:“那殷儿每天都带着。”

      高殷的泪水泛落滴在上面,痕迹晕染开来,看得她心底一阵酸楚,过了几秒,高殷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家家,殷儿再不会哭了。”

      他努力扬起笑容,犹带稚气的年轻面容显现出几分坚毅沉稳:“家家好好休息,朕走了。”

      六月,高殷下达诏书,“军国之政,皆申晋阳,禀大丞相规算。”

      高演在晋阳遥控朝政,她感到一股森然寒意逼近,高殷却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在朝堂上主动提出让高演主管尚书省,由长史王晞、司马赵彦深辅佐,同时将高演所有的亲信都提升至重要职位,高演想要的,他全都给了。

      高演的权势之盛,一时无二。

      高殷彻底地将所有的权力让给了高演,高演想要任命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皆不需要通过他的命令,可直接行动。

      可是在人心惶惶中,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560年八月初三,北齐太皇太后娄昭君下赦令,废当今皇上、自己的亲孙子高殷为济南王,让他搬出皇宫,另辟居所。

      同时任命自己的儿子、大丞相、常山王高演为新君。同日,年仅二十六岁的高演取代自己的亲侄子,在晋阳宣德殿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乾明元年为皇建元年。

      太皇太后娄昭君为皇太后,皇太后李祖娥改称文宣皇后,降居昭信宫。

      大概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李祖娥听到的消息的时候,已不觉得有多少意外。

      搬出风华殿的时候,她正看到太监将那一棵已经枯死半年的合欢树连根铲除,那一棵合欢树,伴她从高府来到含光殿,从含光殿移到风华殿,如今终是无法伴她前去昭信宫了。

      “娘娘。”

      李祖娥转过身,离开了这个她仅居住了一年的地方。

      高殷被废后,一直住在邺城别宫,与远在晋阳的高演并无交集,高洋当初交代遗言,说“夺但夺,慎勿杀也”。

      高演也曾应允,而他也向母亲娄昭君表示决不杀害高殷,何况还有高湛的保证,在这三方的心理安慰下,她绝不信高殷会出事。

      李祖娥时时刻刻都关注着邺城里高殷的动静,日日夜夜都为高殷和高绍德祈福。

      561年九月,晋阳竟然飘起了大雪。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白茫茫一片,再也无法遏制住心底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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