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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10-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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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看清地上少年容貌的一瞬间,凯德中将立刻扭头看向景宴,震惊得结结巴巴。
“上,上将。这……”
“话都不会说了?”
景宴瞥了他一眼,低眸看向伏在地上正咳嗽的少年,气极反笑。
“好,真是好。每天不惹出点麻烦来你就不叫时南秋。凯德!”
“在!”
“把人提进审讯室,走审讯流程。”
“是!……什么?”凯德张大嘴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您的意思是,把嫂子带进审讯室审问?”
这番蠢话最终只收到了长官毋庸置疑的一记眼刀。目送着景宴离去的背影,凯德内心无比忐忑地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军人的天性占据上风,犹犹豫豫地上前去,握住了地上少年的胳膊。
对方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力量,轻易就被凯德架了起来,还在急促地喘息着,显然在刚刚的一番对峙中吃力不小,在凯德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得走着,格外狼狈。
手里仿佛握着块烫手山芋,凯德不敢使劲,虚虚扶着将人送进了审讯室,涨红着脸刚转过身来,便对上了景宴审视的目光,顿时汗流浃背。
“凯德,你……”只见景长官想说什么似的,刚开口又停下了,半晌只吩咐了一句。“我作为家属要避嫌,你去审讯。”
“……是!”
一直到坐在审讯室的位子上,凯德中将心里都无比忐忑。要说认真审吧,时南秋这高低得落个伤害未遂的罪名,他着实没有这个胆量,敢把自己顶头上司的配偶送上法庭;可要说放放水吧,审讯室玻璃外上将的目光又如芒在背,刺得他坐立难安。
凯德发誓,这是他进入银河军团以来最挣扎难熬的一天。
连着求助般地朝玻璃外瞥了好几眼,上将都面色冷淡没有任何反应,凯德只好悻悻转过来,面对犯人席上的时南秋开口问询,声音却很没有底气。
“……对刚刚企图损坏军校星舰,极有可能对在校教授造成人身伤害的行为,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时南秋沉默不语。
“一旦造成公共安全事故,要承担的后果你清楚吗?”
时南秋依然沉默不语。
一连问了几遍,都得不到一个字的回答。凯德实在是没招了,眼巴巴地转头望向玻璃外旁观的上将,投去求助的目光。
结果上将同样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凯德心思飘远,不由想起昨晚睡前在联邦星网上刷到的一则帖子。发帖人称自己面试成功了一家小型私企,结果正式入职后才发现,整个公司加上自己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分别是老板和老板娘。
发帖人吐槽说光是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还不算什么,最折磨的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动不动就吵架,同一个项目能提出好几种不同的意见,让人在其中左右为难,想要离职的心与日俱增。
昨天晚上的凯德还狠狠嘲笑了一番这个倒霉的帖主,心想幸好自家长官老早就搬回家里甜甜蜜蜜去了,绝对没有这样的烦恼,还在帖子下方同情地评论劝人想开点。现在的他只想穿越回昨天晚上,隔着网络和那位倒霉的发帖人好好握个手,道一声难兄难弟。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万遍,小手帕都差点撕烂,凯德面上强装镇定,见长官确实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清清嗓子硬着头皮说:“既然嫌疑人对以上内容没有异议,那就按照联邦相关法规予以执行……”
说着,他飞快地看了景宴一眼,声音也放慢下来。
“根据联邦星际安全法第8条第2款规定,凡故意破坏或损坏公共用途星舰,危及该星舰航行安全的,并导致人员伤亡、星舰坠毁等严重后果者,依据刑法标准……”
对方垂着头,没有丝毫反应。凯德顿了顿,继而开口道:“处二十年以上五十年以下远星际强制劳役。”
果然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景宴大步走了进来。
审讯室面积不大,深蓝色的墙壁和灰色的地板缝里渗出冷冽的气息。这艘巡航舰服役已经有些年头,被抓到这里来又被押着出去的各类人员不在少数,有的是奥里昂人,有的则是潜伏在内的间谍。
大多数要么被留着一口气抬出去,要么鬼哭狼号精神错乱地被推出去。数年来从这里被送上联邦法庭的犯人数不胜数。
遣散了围观的军官们,早已记不清处决过多少重大案件的景宴上将,熟门熟路地坐在审讯席上,目光锐利如箭,直直刺向对面垂头不语的少年。
时南秋双手被缚住,坐在特制的犯人椅上,从刚进来的那一刻便被挂上了锁,柔顺的头发垂在面前遮住了眉眼,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景宴先冷冷开口。
“你想杀了瓦洛克教授吗?”
时南秋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很快就是联邦纪念日庆典,整个鸢尾座都进入了戒严模式,你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目的是什么?”景宴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带上了强势的威压。
“还是说……因为我训斥了你,你记恨在心,于是顶着上将配偶的身份下手,一箭双雕?”
“不!不……”
时南秋终于有了反应,他拼命摇摇头,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没有,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
眼泪“啪嗒”砸到桌面上,开出一朵小水花。
怎么动不动就哭?景宴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时南秋,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太过分的人仿佛是他?
景宴自有记忆以来就在枪炮声中长大,靠着铁血手腕强硬行事,一步步走到今天,对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局面相当厌恶。
“如果你坚持不说原因……”景宴压下心中的异样感,手指轻叩桌面,观察着时南秋的表情,“那我就只好依法走拘禁程序,到那时你想说都没有机会了。”
不知过了多久,Beta才张了张嘴,嗫嚅着开口。
“我没有想杀教授……我只想让他离开或者休养一段时间。”
“原因。”
“……因为,实操测试。”
景宴眉毛深深皱起来:“因为一次实操成绩,你就对自己的教授下手?时南秋,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荒谬了吗?”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理由。”景宴语气咄咄,寸步不让,“我要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时南秋抬起头来看向景宴,眼圈红红的,汗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耷拉在眉眼间,因为双手被缚住了也没有办法拨开。他的脸色逐渐灰败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上将,你还记得吗?在银河军校的时候,你说过我只有赢下联赛进入银河军团,才配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
景宴以为他指的是自己失忆的那三年间发生的事情,下意识就想否认,话到嘴边顿了顿,恍然回忆起似乎正是不久前在军校的校友栏前,自己对时南秋说过的一番话。
“这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上将,我上次的实测成绩是第十三名,二十个人里的第十三名。”时南秋自嘲般地笑了笑,“您很清楚,我这样的成绩,怎么可能赢下比赛进入银河军团呢?”
没等景宴开口,时南秋将桌下被缚的双手轻轻抬到桌面上来,景宴这才发现他两只手一直紧紧地握着,用力到指尖发白,似乎在极力忍耐着情绪。
“打不赢毕业联赛,就只能申请优秀毕业生的名额推荐……瓦洛克教授一向不喜欢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上将,我只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不想再自己留在家里每天等你回来了。你的身边有那么多人,有凯德中将,有数不清的高官权贵,只要您想,无数既聪明又高贵的Omega都会前仆后继地主动送上门来。”
时南秋越说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可是我呢?想站到您的身边,真的太难了。”
“等等。”
景宴打断了他的话:“没记错的话,离家出走的人是你吧,去法比安家连着半个月不回家的人也是你吧。”
“那是因为你骂我。”时南秋红着眼睛小声反驳。
“我为什么骂你?”景宴火气也上来了,“还不是因为你私藏成绩单,知错不改?”
“都说了不要进了你非得挤进来,又不是我想给你看的。”
“时南秋。”景宴的声音里带上了警告的意味,把Beta冻得一哆嗦,“这个成绩你自己觉得能拿出手吗?星舰操纵专业的就业面很窄,如果不能进入银河军团,你打算怎么办?去远星际的守卫舰队值守,几十年才能回一次圣谕星?还是什么都不做,留在家里干那些机器人就能完成的家务活?”
这话太熟悉了。
不止景宴沉默下来,就连时南秋也停止了抽噎。
好像在之前的争吵中,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景宴顿感不妙,他一向不是啰啰嗦嗦的人,怎么每次碰上Beta就像变身八公一样操心个没完没了。
“学习一般,顶嘴倒是很厉害。”
景宴最终还是哼了一声,起身绕过审讯台,大步流星来到时南秋面前,拎起他被缚住的双手,三下五除二给解开了锁。
因为动作过于粗暴,细白的手腕上瞬间被磨红了一片,时南秋本能地“嘶”了一声。
“少装模作样。”景宴瞥了他一眼,按住耳边的传唤器,“凯德!进来!”
审讯室的门被匆匆推开,凯德中将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拿不定现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把人带到会客室,启程返航吧。”
景宴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门外走去,没有半分温度。
时南秋摩挲着肿痛的手腕,低着头跟随凯德中将的引导站起身来,准备一起离开。
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突然飞了过来。
时南秋下意识伸手一接,一张卡片轻飘飘地掉在怀里。拿起来一看,是一张银灰色的金属卡,在灯光下隐隐泛着细碎的光芒,上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在右下角有一串小小的编号。
YHESY090101。
还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凯德先惊呼起来。
“上将的身份磁卡!”
什么?时南秋猛地抬起头,只望见了景宴离去的背影,以及飘荡在空气中模糊的一句话。
“等回到圣谕星,来银河军团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