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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蜗牛闯祸企图肇事逃逸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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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铃铃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早在十分钟前就开始骚动的班级一下炸开了,也不管老师有没有说下课,一窝蜂地往外跑。
只有庄涡像没听到一样,埋头在课桌上写写画画,只时不时看两眼桌上的时钟,在心里默默倒数着还有几分钟上课。
其实不用等十分钟教室里的人就会走完,体育课大家只会提前到。
但庄涡早在教室开始躁动的时候就看了眼时钟,推测出还有九分五十八秒下课,用了两秒思考后决定今天给自己放个假不去体育课了,她来群英一高已经三个月零七天,需要一些独处时间恢复心情值。
还有几个男生换完衣服在教室拍球,砰砰的声音围绕在庄涡耳边,庄涡一动不动,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自己,赶紧下去。
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庄涡绷着的背终于松了松,轻出口气。
庄涡放了笔,盯着时钟看了五秒。
忍不住默念:“为什么是黑猪?”
是黑牛她也好受一点。
临近开学的时候庄涡才从乡下过来,一方面放心不下爷爷奶奶,一方面也不想面对她血缘上的爸爸妈妈。
庄涡八岁才拖离黑户的身份,是爷爷奶奶催着爸爸妈妈给她办的,不然没法上学。
她见父母的次数一只手应该就数的过来,实在没什么感情,可凭她的中考成绩不来群英一高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次爷爷奶奶也不依她了,她必须到城里上学。
庄父是上门女婿,庄母不喜欢女孩子,于是,庄涡有父母却被扔到乡下,不过,本就没有感情的话就没有期待,庄涡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依旧健健康康长大,还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可惜,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暑假的时候庄涡忙着农活,怕爷爷奶奶累着,把能种的赶紧都种了,在烈阳下收获了限定皮肤,比平常的小麦色还要黑上三个度,来到这个城市白白嫩嫩小孩上学的地方自然格格不入,在开学第二天就收获外号‘黑猪’。
庄涡不知道怎么回应,也回应不了,这场无形的霸凌就这样围绕着她,从开学第二天至今。
平心而论,庄涡只是黑了点,壮了点,和猪没什么共通之处,如果说她是牛她还舒服点,因为爷爷很喜欢牛,她也喜欢,在她很小的时候,爷爷经常带着她放牛。
牛在乡下是很有用处的,庄涡想,我也很有用处的,我会那么多农活,我可以帮爷爷奶奶干很多事情,我的成绩也很好,以前的同学和老师都可喜欢我了。
庄涡低下头,忍了忍,没有哭出来。
近午的阳光静静撒在她无助的背上,和她一起沉默。
庄涡不会哭,小时候没人可以哭,长大后无处可哭。
庄涡将桌面上的课本收好,拿出一沓彩纸。
她折了好多次,终于折出了一坨千纸鹤。
庄涡盯着桌面上的千纸鹤,好吧,她还是不喜欢也不会这些城里小孩喜欢的东西。
前几天崔洙可她们在手工课上大肆嘲笑了一番庄涡,因为庄涡连彩纸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会折千纸鹤吗?”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她们不会直白的喊庄涡黑猪,只会用变调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再用异样的眼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庄涡不说话,她们笑了一阵就慢慢散开了,庄涡总是这样,时间长了渐渐的他们就感到没意思,庄涡也清净了。
庄涡拿着千纸鹤发呆。
很小的时候她就跟着爷爷奶奶在乡间散步,身边尽是无限贴近的大自然,她不需要玩具,这些城里小孩必经的童年她没有。
好吧,庄涡趴在桌上默默看着千纸鹤,我知道就算会折千纸鹤也解决不了问题,就像已经被水淹掉的庄稼,水面上欣欣向荣,水面下的根茎早已腐烂。
大概就这么愣了十分钟,庄涡就调整好了,因为再不起来她的脖子就要酸死了。
镇南市十二月的微风徐徐,吹的人浑身舒畅。
藤祈原在学校的梧桐小道上溜达。
他心里其实有点不痛快,奥赛老师又把他留下来说了一通,还是老问题,思维跳脱的像草原上的野马踩着电线表演钢管舞,没有逻辑没有常理像个AI。
藤祈原插着兜,漫不经心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随意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溜达到高一教学楼了。
反正也没事儿,藤祈原就沿着道踩着梧桐叶继续朝前走了,刚好,缅怀一下我的高一生活。
事实上此学生仅仅高二而已。
然后就被不明物体袭击了。
“什么东西?”
藤祈原利落后退,定睛一看好像是一坨废纸。
他弯腰捡起来了。
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人人喊打了吗?
我承认开学作为代表演讲的时候是有点没刹住,但也不必围剿我吧?
藤祈原一边担心着一边将纸团凑近细看,艰难辨认出这好像是一只千纸鹤。
嘶……这个肯定不是乘风飞来的,肯定是砸过来的!
凭借它扭曲的四肢已经可以谱写出贝多芬和肖邦四手联弹的曲谱了,想必飞行这一扇窗上帝已经替它锁死了,那么……
是谁!
藤祈原锐利的眼神向上方刺去,质问:“高一的?”
没人说话,就只有几片落叶轻轻飘下。
不说话?
这下藤祈原反倒来兴趣了,继续追问:“不说我上楼了?高一卓越B班的吧?等着!”
藤祈原作势上楼,原本关的死死的窗户一下就开了,一道略微心虚的声音回答:“对不起 。”
其实庄涡一开始就大大方方道歉反而什么事没有,但她这些天窝囊惯了,遇到事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下意识关上窗户的一瞬间就来不及反悔了。
藤祈原听出是女孩子的声音就猜到大概只是不小心的,也没想再计较,但是很好奇窗户后面的人,多问了几句。
“这个点你们在上体育课吧?”
别问藤祈原为什么知道,这是他的血泪史,群英高中卓越班一星期就这一节体育课,所有卓越班一起上,老传统了,一直是周四下午第二节。
没说话。
还不说?
那不行,藤祈原已经付出三十四个字却仅仅收到三个字的回报,这在他过去十几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发生过。
“不说话我举报你逃课啊?我认识你们班主任,李晓婉老师,那么凶的老师你都敢逃课,胆子不小啊?”
庄涡缩在窗边,隔着玻璃望着下方抛着千纸鹤的少年。
很明显对方没有恶意,这种平等对话庄涡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她都快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庄涡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没有逃课,上来拿东西。”
声音通过打开的一条缝传到藤祈原耳中,有点闷闷的。
高一我没有认识的啊?藤祈原在心里盘算,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神神秘秘的。
“拿什么?这个千纸鹤?”
庄涡闷闷应了:“嗯。”
“你很喜欢千纸鹤?”
庄涡摇摇头,回答:“喜欢吧。”
这个吧字很轻,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哦,为什么啊?”
其实换做平常藤祈原早就走了,哪有那么多问题,但庄涡三句话一个屁的样子反而吸引他问来问去。
这下把庄涡问倒了。
犹豫着说:“它可以飞。”
藤祈原狐疑地看了眼手上的乐谱,刚刚在试飞吗?冒犯了兄弟。
他又抬头,问:“飞哪啊?”
听完他问,庄涡不自觉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几尾轻盈的云飘荡着,悠悠哉哉,一幅很美的午后蓝天图。
可惜庄涡隔了层玻璃,美景略有折扣,但还是让她看的失神,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如果可以,请让我居无定所,寻找,或是归途。”
藤祈原一直懒懒散散的搭话,庄涡这么一回答,倒让他愣住了,呦,还是个文化人,理科生惹不起惹不起。
“你不理科班的?”
我不才比你高一届,跟我装文科生,那不行,我火眼金睛。
庄涡收回视线,狐疑地望向藤祈原:“你不认识我们班主任?”
“认识啊,李氏第一辩,吼到你毕业。”
回答完对面就不说话了,藤祈原意识到对面在无声嘲讽,认识她班主任还问她文科理科。
好小子,一直在挑衅我。
“你叫啥啊?兄弟?”
改天我跟李姐打听打听何方神圣,怎么还有比我还狂的?
庄涡不敢说:“我刚来。”
藤祈原:“哦,那学校还没有给你赐名是吗?”
又不说话了。
好累,藤祈原伸个懒腰,现在的阳光晒的人身上懒懒的,很舒服,但是这么聊天真的很累。
他脖子快要罢工了。
“千纸鹤还要不要,我给你送上去?”
庄涡立马回道:“不要了,你帮我扔了吧。”
想想又补了句谢谢,极尽礼貌。
藤祈原摆摆手,也没说什么,踢着梧桐叶走了。
庄涡把窗户全打开了,看着藤祈原走远,又抬头看向天空,心好像也慢慢安静下来了,随着轻飘飘的云朵一起浮动。
“庄涡?”
一声尖利的带着怀疑的质问打破了庄涡的片刻宁静。
庄涡惊了一下,扭身回头,见了来人,心下一沉。
是崔洙可的好朋友王颂芯,和她一样,也是凭家世进来的,是群英高中的老套路,一个A班,一个B班,都叫卓越班,但只有A班是彻彻底底的卓越班,B班混称‘金蛋蛋’班,鱼龙混杂一点,有庄涡这种有实力没家世的,也有崔洙可她们这种有家世没实力的。
庄涡最怕的就是王颂芯,虽然大家都处在一个情窦乱开的年纪,但她犹为突出,任何会吸引大家目光的事她都愿意干,庄涡这些天不知道被她拿出来说多少回了。
庄涡交握着手,朝她点点头,慢慢把头埋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了,王颂芯看着很不可置信的样子,眉眼间很是不耐,她问:“教室里就你一个?”
庄涡轻应:“嗯。”
“刚刚有人来过吗?一直就你一个人?”
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庄涡抬头看了眼她的面色,王颂芯一直在上下打量她,像扫描仪一样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检查,面露鄙夷。
庄涡已经有点不敢说话了,轻轻点头。
王颂芯就愤愤的扔了手上的东西,骂了句什么,啪的一声吓的庄涡一抖,闭了下眼睛,睁开眼发现是只口红,已经炸开了,红彤彤一片,在瓷砖上犹为显眼。
庄涡不敢动了。
王颂芯气得跺脚,缓过来之后无视地上的口红,去了教室后的小屋,柜门开合的声音渐起,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拿了一袋子衣服,面上明显好多了,看到地上的狼藉,挤出一丝和善,朝庄涡笑道:“庄涡,刚刚我手滑了,把教室弄成这样,不收拾一会大家还怎么上课,可是不是要开圣诞晚会了吗,我要代表班级去排练舞蹈,你看你也不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就帮忙收拾一下吧,辛苦啦!”
庄涡看着她的笑,没说什么,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