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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战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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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如刀,割裂天际。
段惊鸿立于战地医院外,望着眼前这片被炮火啃噬过的土地。残雪覆地,焦木横陈,远处炮声隐隐,像大地在低泣。他一身素白长衫早已染尘,水袖卷起,露出手臂。
他来寻沈砚之。
三月前,他收到一封血书,字迹潦草,却熟悉至极。
他未告知戚少棠,悄然启程。
可当他踏入那座由庙宇改造成的临时医院时,却见一人坐在院中轮椅上,正低头为伤兵包扎。冬阳洒在那人肩头,竟映出几分旧日武生的挺拔。
“沈砚之?”段惊鸿声音微颤。
那人抬头,眸光一亮,随即含笑:“你来了。”
段惊鸿快步上前,蹲下身:“你的腿——”
“断了。”沈砚之语气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医生说,再不能登台。”
段惊鸿心头一紧,眼底泛红。
沈砚之却笑了:“你瞧,我终于不是那个‘惊鸿照影’的武生了,倒成了个废人。”
“胡说!”段惊鸿低喝,“你若不能舞枪,便来教戏。凤栖班的靠子,永远为你留着。”
沈砚之凝视他片刻,轻声道:“你变了。从前你冷漠的要死,如今……眼里有光了。”
段惊鸿一怔。
“是因为他吧?”沈砚之望向远方,“戚少棠派人来过,说你会来。我不信,可你真来了。”
“他……知道我来?”
“他不是监视你,是护你。”沈砚之低笑,“他派了两队兵暗中随行,怕你路上遇险。他说——‘段惊鸿若因我而死,我宁可从未爱过。’”
段惊鸿心头剧震。
他终于明白,戚少棠的爱,从不喧嚣,却无处不在。
“我想见他。”段惊鸿忽然道,“戚少棠。”
沈砚之点头:“他就在前线指挥部,距此三十里。我写封信,你带去。”
当夜,风雪再起。
段惊鸿捧着信,在哨兵引导下踏入军营。指挥部内,戚少棠正伏案看地图,军装未解,眉宇间尽是疲惫。
“惊鸿?”他猛地抬头,眼中骤亮。
段惊鸿走上前,将信递出:“沈砚之的。”
戚少棠接过,却未拆,只望着他:“你来找他,却来找我?”
“我来找你。”段惊鸿声音轻却坚定,
戚少棠呼吸一滞。
段惊鸿继续道:“他说我眼里有光,可那光是你给的。你为我与家族决裂,为我护住故人,为我……甘愿孤身。我若再躲,便不是段惊鸿,而是懦夫。”
他上前一步,握住戚少棠的手:“这一生,我愿与你并肩而立,不为谁让,不为谁退。”
戚少棠久久凝视他,终是将他拥入怀中,声音微颤:“你可知……我等这句话,等了好久。”
风雪拍窗,营帐内,两人的影子在灯下交叠,再不分彼此。
数日后,战地医院。
沈砚之坐在轮椅上,望着段惊鸿与戚少棠并肩而来。
“你好了?”他笑问。
“快了。”段惊鸿递上一包药,“戚少棠托人从上海带来的。”
沈砚之接过,忽然道:“我决定留在这里,教伤兵唱戏。他们说,听戏时,就不疼了。”
戚少棠点头:“我已批文,设‘战地梨园’,由你主持。”
“哦?”沈砚之挑眉,“少帅何时成了戏迷?”
“不是我。”戚少棠望向段惊鸿,“是为他。他若日后登台,必有人替他守台下第一排。”
段惊鸿耳尖微红,轻踢他一脚。
沈砚之大笑,笑声穿透风雪。
那一刻,三人影子落在雪地上,像极了当年凤栖班的春日午后——只是如今,一个坐轮椅,一个穿军装,一个仍着戏衫。
可情义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