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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沈炼 ...

  •   “我们老爷辞官回老家了。”

      说话的是沈府的管事,是个年纪很大看起来很慈祥的人。

      “什么?”

      李慎元昨儿在傅寅雪的回忆里看到的银香囊是沈炼的,凶杀案牵涉到另一位朝廷官员,事关重大他一早就来沈府拜访,却被家丁告之沈炼已经离京。

      “是什么时候的事?”

      赵锋刚死,宰相之位少了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位沈大人这个时候离开,是心虚还是避嫌。

      “老太爷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不久前驾鹤西去,老爷自请辞官回家给老父亲送葬了。”

      “他不回来了?”

      “三年守丧期满,自等陛下起复。皇恩浩荡,陛下还托宁王殿下携敕撰祭文前去祭奠。”

      “请问沈大人老家在哪?”

      小厮皱了皱眉。

      见小厮起了疑,李慎元连忙道:“在下同沈大人有过一面之交,我第一次上朝时太过紧张,殿前失仪,若非沈大人妙语化解,今日我早不知流落在哪了,沈大人逢此悲痛之事,也想前去吊唁。”

      “原来有这一层缘故,您有心了,我们老爷老家在楚苦县,您到了那,随便抓个人打听沈家,没有不知道的。”

      李慎元从沈府告辞后,打听到宁王还未启程,便去宁王府拜会。宁王意外地好说话,听了李慎元陈词后,便同意带上他一同去。

      李慎元在刑部申请了外勤,收拾行李准备奔着沈大人老家去。

      收拾行李时,傅寅雪悠闲的坐在箱子上看他忙前忙后。

      李慎元像掸灰尘一样把他挥开,他也不介意,在地上盘腿坐着,“你要走很久?”

      李慎元把他拨开,打开箱子翻找衣物,“你以为我会把你留在这里,你可是重要证物。”说着顺手把他收进骨笛。

      傅寅雪又爬出来,道:“既然你要带我走,一并带上我的行李吧。”

      李慎元靠在背后的箱子上,“你一只鬼有什么行李。”

      “既然你要走,能不能带上我的遗物。”

      见李慎元不说话算是默许了,傅寅雪接着道:“城西藏雾林,往里走半炷香大槐树下有一个坛子,你把它挖出来。”

      李慎元挖出坛子,是个酒坛,晃了晃,里面叮铃咣铛的,绝不是水声。

      “把里面东西拿出来。”

      坛口小,不知道他怎么放进去的。李慎元把坛子摔碎,里面是一个四方盒子。

      “就这个?”

      “嗯。”

      “这是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

      见他不愿多说,李慎元也不多问了,将盒子收进包裹里。

      宁王喜静,除贴身侍卫外未置其他仪仗,三人雇了马车,一路上走陆路还算安逸,只临到目的地时,傅寅雪突然形体不稳,像活人做噩梦一般梦呓,李慎元凑近了听,他反反复复说着——他是冤枉的。

      李慎元借歇脚时奏安魂曲固魂,又写了一道安魂符贴在骨笛上,这才安定下来。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时,马车来到了楚苦县,沈大人老家。

      三人星夜赶路,肚子空空,刚来了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路边一个老婆子道:“来一块甜糕吗?”

      宁王让侍卫拿出碎银,“来十块吧,老人家。”

      “欸,好。”

      甜糕是一早做好了放在篓子里的,用布包了鼓鼓囊囊的,宁王吃了一块,似乎不爱吃,没再动手拿第二块。李慎元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咬下去没什么味道,吞下去后嘴里却有甜味。

      卖糕的老婆婆笑眯眯的,“甜吧。”

      “很多年前楚苦县发过旱灾,那时候大家就是靠着吃这个撑下来的。”

      李慎元问道:“这以前闹过旱灾吗?”

      “是啊,死了不少人呢。惨呐。”

      “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有十来年了吧。这些年倒是风调雨顺的,大家都说是老天爷觉得欠我们楚苦县。”

      十来年,李慎元想不起来,大概那时候他和母亲在颠沛流离,无暇顾及外界的种种变化。

      说话间剩下的八块都进了侍卫肚里,他看起来身板不厚,胃口倒大。

      连日奔波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三人找了个客栈,到客栈,李慎元嘱咐小二喂马,见侍卫不见了,左右看了几眼,宁王道:“不必担心,他会在附近瞧着的。”便上楼歇着了。

      几人歇了一夜,养好了精神,第二日一早,李慎元打开门,那侍卫又在宁王门外站着了。就在客栈用过早饭后,三人均着素服往沈府去。

      李慎元同小二打听,小二说往西走一直到挂白布白幡的那家就是沈家。

      坐马车没多久就听到哭声,和尚道士诵经念佛声。

      早有负责接待客人的知客在门口候着,李慎元道:“烦您通报沈炼沈大人,皇上体恤沈大人忠孝之心,特派宁王殿下前来吊唁。”

      听了这话,对方掩面痛哭起来。

      好一会,才抽抽噎噎道:“能得皇上这么挂念,我们少爷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什么?”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灵堂外,李慎元顺着小厮的视线往灵堂望去,挂在棺木前方的铭旌,上面写的赫然是礼部尚书沈公之柩!

      李慎元一把拽住知客,“死的不是沈家老爷子吗?”

      听了这话对方露出不悦,却还是解释道:“死的是我们少爷。”

      李慎元和宁王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司宾已经在通报:

      “宁王殿下——到——!”

      “刑部李侍郎——到——!”

      宁王拿着祭文,李慎元跟在后面进去了。

      灵前站着一个老翁,看着年近七旬,涕泗横流。

      想必这位就是沈老爷子了,他本该躺在棺材里听祭文里如何褒奖他的品德功绩,躺在棺材里的沈大人会恭敬地将这祭文请下,现下全乱套了。李慎元看着宁王手里拿着本该给对方的祭文,缓缓将手背过身后。

      沈老爷子递上酒盅,宁王接过,将酒洒在地上,洒了三次。

      女眷在灵帏后哭出声来。

      侍卫拿走了宁王手上的祭文,宁王向前一步握住沈老爷子的手,道了声节哀顺变。

      宁王位高,以免他在大家不自在,三人吃过豆腐饭后便离开了。

      “李侍郎,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臣也不明白。”宁王没表态,李慎元不好胡乱猜测。

      “沈大人深受皇恩,依本王看,我们宜速速回京,向陛下禀报此事。”

      这是要查了,李慎元本也奔着查清沈炼出现在傅寅雪回忆里一事而来,便道:“殿下,京城路远,一来一回恐生变。臣出身刑部,查案是份内之事,臣愿暂留此处尽快查明真相。”

      “也好,我会替你向皇兄禀明。”

      事不宜迟,三人便在客栈前分手了。

      宁王前脚刚走,李慎元后脚就溜回了沈家。

      他绕到沈府后墙,爬上了树,决定静观其变。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棺材里没人。”傅寅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淡淡道。

      “吓我一跳,你怎么知道?”

      “我进棺材看了。”

      “什么时候?”

      “你爬树的时候。”

      李慎元转身,支起一条腿坐下。

      这么说沈炼他爹没死,他也没死。

      可为什么呢?

      如果他谎称父亲亡故离京是故意躲开调查,又为什么在家里弄这一出。

      沈炼离宰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他和死去的赵锋常年是死对头,现在赵锋死了,宰相之位花落沈家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死遁怎么看都不划算。

      “毫无头绪,天哪,能不能掉个线索给我啊——谁砸我?!”

      “你在树上做什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树下问道。

      李慎元往树下看,树下站着一个戴虎头帽的小孩,仰着头叉着腰气势汹汹的。

      他道:“你是谁家小孩?”

      小孩回:“你是谁家大人?”

      见这小孩有趣,李慎元玩心渐起,道:“说出来吓死你。”

      小孩也不示弱,道:“我怕吓死你不告诉你。”

      李慎元冲下面勾了勾手指,“嘿这小屁孩,有本事你上来说话。”

      小孩指着他,道:“有本事你下来说话。”

      李慎元转过头对傅寅雪道:“我跟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傅寅雪撇过头没眼看。

      李慎元从树上一跃而下,冲着小孩道:“我下来了你待怎么地?”

      “我待——”,小孩狡猾一笑,在他腰间一摸,转头就跑。

      李慎元好像听到腰间什么东西断裂,低头一看,胳膊腿俱在,就是钱包没了。原来断的是他的财路,这还了得!

      撒丫子就追了上去。

      谁知这小孩看着小小一个,两条腿跑得比兔子还快,李慎元跟在其后不停地撞上过路人,嘴里只得连声道歉:得罪了得罪了......”任由怨声落在后面。

      “怎么看路的!”

      “找死啊你!”

      “哎哟,我的菜!”

      小孩引着他专往难走的上坡路陡坡石子路走,他灵活得像一只抓了鸡的黄鼠狼,七拐八拐就没影了,李慎元鞋子都磨破了和他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好在,他最擅长的就是坚持。

      他一路跑,他一路追。

      他一路追,他一路跑。

      追到了山下,小孩跑进了山。

      李慎元在山前止步。

      他回头看,沈家已经望不见了,太阳也离他越来越远,即将入夜,此时进山绝不是个好主意。可没了盘缠,别说留在此处,连回京路费都成问题。

      纠结了一番,还是一头栽进了山里。速战速决,尽量太阳下山前出山。

      进了山后,隐隐约约能在四面八方看见这小孩的影子,可走到近前,又不见了。

      李慎元觉得背后发凉,“真邪门啊。”

      傅寅雪从背后出现,幽幽道:“他是故意引你来这儿的。”

      “怎么说?”

      “他对这里很熟悉,一直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耍小把戏。”

      “那我只好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还有什么招。”

      觉察此事,李慎元倒不紧不慢起来,那小孩见他不急不躁,反倒更加上蹿下跳。在两个地方同时出现了小孩的背影,李慎元不管不顾,只挑好走的地方走。

      他越是急,他越是慢。

      最后小孩憋不住气了,倒挂在他头顶的树枝上,勾着钱袋垂到他面前,大喊道:“喂,你不想要钱袋了。”

      “要啊。”

      “那你还走这么慢,你当逛庙会呐!”

      这小毛贼,还替他操上心了。

      “那你要不要大发善心把钱还给我。”

      小孩把手一收,钱袋就不见了,他胸前鼓鼓囊囊的。

      “你跑赢我就把钱袋还你。”他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甩上树,又抱着树滑了下来,哧溜一下又跑了。

      不过这回他不装神弄鬼了,似乎在认真带路。

      走了一会,小孩突然站定,道:“就是这儿了。”

      “还你!”说着把钱袋一扔,人跑没影了。

      李慎元一手接过,钱袋还是原样,里面的钱也一分不少,那小孩果真只是为了引他来这里吗?是什么时候盯上他的,在沈家,还是进城的时候。

      左右环顾,此地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喂,小孩——”

      “这什么意思,就给我撂这儿了?”

      他只好继续往前走。

      忽而感到脚底一阵刺痛,翻转来看,鞋子都被刺穿了,渗出血来。

      他蹲下来看,才发现地上竟然长满了黑毛,很细小,但看起来很硬,根根向上,用手轻轻一碰,指尖又被扎出血,而且出血的地方立刻就变得青紫,手指好像被麻痹了,完全动不了。

      李慎元赶紧点了曲池、冲门穴两处穴道,不知这黑毛什么来历,以免毒素蔓延到全身。

      此时他不宜大幅行动,

      一般解药就在毒药边上,李慎元四顾找了找,把周围的草都吃了个遍,手指更僵了。

      他看着一开始故意被他忽视的一团黏糊糊像虫子的草,犹豫不安,“不会是这个吧”。

      傅寅雪抱胸站在一旁,接话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

      李慎元看着黏糊糊的一团,实在下不了嘴。

      傅寅雪此时难得说了句软话,“你吃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慎元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塞进嘴里,嗓子被堵得严严实实,能感觉到黏糊糊地往下掉,他差点没又吐出来,还是忍着恶心咽下去了。

      刚下肚,手上的青紫肉眼可见慢慢消退了,只剩下一个流血的口子,脚也不痛了。李慎元转了转脚踝,好像箍着他的一股劲消失了。

      他往后退了点,这才发现地上很大范围内都有这种黑毛。

      “这是他想要我看的吗?”

      难道沈炼是被这黑毛毒死的,他大老远跑到山上来做什么呢?像是专门奔着这来的,他不知这附近有解药吗?

      眼前线索太少,李慎元捡了一根稍粗壮点的木棍,把一头削尖,想连土铲一块这黑毛下来,去镇上看看有没有人认识。

      他越铲越发现,这黑毛不是地面上这浅浅一层,似乎有根蔓延申到地下深处,他不停地铲,想看看这底下到底有多深,大概翻出一尺深的土,终于铲倒了一个硬东西。

      是石头吗?

      他继续把周围的土都铲开,才发现,那硬块,是一截骨头,他能看到的有限,不确定是兽骨还是人骨。

      黑毛是刺穿了骨头往地上长的。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慎元想到自己刚刚被扎到开始头晕,如果他没有找到解药是不是就会被黑毛缠进地下去,永不见天日了,他这会才后怕起来。

      沈家的棺材里没有沈炼,难道他也在这里吗?

      他来这里做什么,沈家在隐瞒什么,恐怕要把这里掀开才能知道。

      凭他一己之力,干到猴年马月也挖不完,还是得下山去找帮手。

      正要站起身下山,变故陡生,一个黑影从他前面窜过,李慎元只觉腰侧一紧,往下看时,他的钱袋又被抢走了。

      是小孩又回来了吗?

      不,不是,小孩看起来跑得快,实则是障眼法,这个黑影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人的气息。

      还没来得急理出思绪,突然头一痛,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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