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新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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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氏是未来的国母，而非娘娘的儿媳。”
“望周知，谨明晰。”太子这话声音依旧温雅，语气也十分亲切和煦，却平白有一种肃杀感，愣是让人听着像“勿谓言之不预”。
“嬷嬷为娘娘尽心尽力大半辈子，劳苦功高，如今晚年，精神不济便去南都行宫养老吧。轻省，安逸。”
“……奴婢，遵、旨。”
“去送送。”
夏知微正奇怪太子下令竟然没人动，一道身影宛如展翼蔽日的大鸟鲜明的笼罩在自己头顶。
“是。”
“……”武师傅？呵。
“抄录佛经百千样，不如殿前敬根香。”
“……”夏知微：“谢殿下教诲。”
“没说你，跪什么。”
夏知微能感受到太子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
夏知微：“……”
“夏正光，孤没说你是吧。”
对，便宜爹是有大名的。之前那些，全都是夏知微大逆不道给的外号。
夏爹结结实实发了个抖，颤颤巍巍的声音显得身上脸上的肉白嫩。
——他不禁想起，也是这副场景。
五年前，就今天，也是五月十五，门客都说一定是个占了俩五的有出息男娃。
谈的正高兴，还喝了点酒，突然有个一身黑衣的面具人从天而降，薅着领子拎他出去接驾。
立时酒就醒了，风一吹大夏天的透心凉。
兵荒马乱地拾掇，没搞完太子就到了，又如游魂般跟着老娘跪下，夫人干啥他干啥。
明明一切还顺利来着。虽然又是个闺女，但这娃儿被皇家挑中了！富贵还在后头呢……
然后太子就这样，也站在他身前。
“唰”一下折扇合拢敲在他腰上，像一把刀危险的抵在腰间，语声闲闲，仿佛不过随口：“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
夏爹自诩圣人门徒，《礼记》自然是读过的，《大学》里的字句也不说读通也算通读，但一朝太子登你家门说两句话你能当表面意思？而且表面……也很恐怖啊！
文人的毕生梦想、有没有能力机会实现那再说，反正说出来都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子给断在那……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不思也恐.jpg
五年前太子没有现在高，但那气势已经都快把他压到地底下去跟蚯蚓做伴了。
现在比五年前多了扇屏风阻挡压力，但效果吧，聊胜于无。
夏知微仿佛听见夫人叹了口气，低低提醒：“你是家主。”你才是家主。小七才五岁，太子仁慈不要她奏对，你既是朝臣又是夏家的当家人，问责不对你对谁。
没有担当，人蠢就算了还自以为聪明。
但想想唯一的优点，这人意志力薄弱，固然不能指着他在外有什么功业，但与此相对，性格不算强硬，对家里也没旁的郎君那种动辄暴行的烈性脾气……日子总还过得去。
日子，总要过下去。
“臣、臣在……”
“孤听闻雾隐观甚为灵验，夏卿觉得呢。”
“臣、臣……”
嗫嚅好半晌，搜肠刮肚出一篇小作文，直把夏知微听都没听过的一处小道观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远离京畿是不同俗流，地处京郊是崇尚自然，占地较小是身外之物，规模不大是纯粹本真，屋舍破败是用心良苦，条件艰苦是锤炼心志，景致一般是古拙质朴，山路难行是考验诚意……
就，硬夸呗。
连香火不盛都能闭着眼睛夸是专注修行，声名不显更是不慕名利的仙家风范。
真难为太子有耐心，竟一直听着。
李千岁忍了又忍，低声提醒：“殿下！”
“你也管着孤。”
随后勾了尾指，眨眨眼：嗯……看一眼，少一眼……
莫气千岁，孤不说这话。回吧、回吧。
队伍随着车架又如来时一般浩浩荡荡离开。
“茗卿？茗卿！”
袁茗卿回神：“啊？怎么了，夏夏。”
“想什么呢？”夏知微随口问。
确如梧哥所言，茗卿的学校在两年多前开始陆续改制规定，增删补减后的新规对于茗卿而言正常许多，如果不是学生自身苛求成绩那一般都还比较轻省。
而且没记错的话，他在那边都考完放假了，不至于还想着吧。
“太子，”袁茗卿涩然出声，一开嗓子哑的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你觉不觉得……太子殿下的声音，有一点耳熟？”
说完也觉得荒唐，他在这大靖哪有什么熟人？“可能是我听错了，不会的、不会是的。”一定不会的！
夏知微愣了愣，耳熟又不是脸熟。还可能一面之缘见过什么近亲属、或者有什么“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法，好看的人却都有相似”之类的理由。
“……你觉得是——？？？”疯了吧！
“不！我没……就是最初开口的时候的那种感觉、直觉上，细想有点像…但其实、对，没错，一点也不像、不像的……”梧哥怎么可能允许被人传出草包无能的名声？梧哥怎么可能多病体弱……而他们这些年在做什么对此一无所知……
不要想了，不可能的。
“对了夏夏，我好像看见刚才太子对夏大、呃……夏老爷说话的场景，有点想起七娘出生那天太子的口型了。我回去拿机器对一对，看能不能复原。”
夏知微来了点兴致：“那敢情好，看好你哦卿卿～唉我刚刚叫你是因为……”
根据太子今天提出的折腾人的鬼点子，夏知微给出了一种“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的新思路：
出门对于目前这个路况、当前这个时代的人，的的确确是个实打实的苦差事。但对她现在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份卡而言，也不失为一种“逃离夏宅”的方法。
即便只是暂时的。
只不过具体细节还需要再商量、再补充。
比如对于时间的掌握、随行人员的安排、独自开溜的生存能力……
袁茗卿试图加入，加入失败。
被夏夏直接拒绝进来讨论，然后踢走——“你的任务就是：根据我列出的计划，以旁观者清的视角，提出存在的问题，以及可能遇到的意外！”
袁茗卿：“……就，找茬呗。”真的不会被打吗。
夏知微：“……”竟然很贴切。
灯如豆，在夏知微奋笔疾书、袁茗卿全神贯注时。
一团硕大的黑影悄无声息笼在两人头顶……
“啊——！！”
人尴尬的时候会努力让自己很忙，人心虚的时候会试图让自己嚣张。
夏知微甚至来不及问茗卿有没有备份，就干脆利落并幅度微小地将纸全都撕碎：“……”
“……”黑影悄无声息落下，像一只大鸟。
极郑重地表示：“我不是鬼。”
夏知微点头。
鬼没有人可怕，尤其是见过茗卿之后。老祖宗严选，鬼也是讲理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那款。
反倒是人……
会告密、会背叛、会反咬陷害敲骨吸髓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
面具下的嘴角一抽，他真的很怀疑公主那句话才是对的。
“——皇兄你把面具设计的这样好看，到底是用来遮掩容貌保护身份的，还是用来给他们绷不住笑场时挡住表情的。”
毕竟他眼睁睁看着任务对象：惊恐→灭口，其间只需要他一句话。
有心想直接卖，但来的时候又被叮嘱过不可以。
“……”训练的时候也没说啊。还要演戏！
“反正咱们的计划里也有必须把‘武师傅’拉拢过来的一项，要不直接上吧。”
夏知微：袁茗卿！有人的时候不要直接说话！
她都不知道刚刚是担心他说话被人听到，还是担心他突然说话被人发现。
担心一溜十三遭，想起来茗卿不用担心。
袁茗卿：我怕你俩对视到地老天荒。
还有，他真，没备份。
夏知微：“……”两眼一噶让她过去吧，这糟心的世界。
“小武师傅？”怯怯的，像不太敢认、又很懵懂、还不理解教授武艺的师傅怎么【突然】出现在【后宅】的茫然。
但同时因为懵懂、茫然，显得异常天真单纯。
简而言之，好糊弄。
袁茗卿：啊喂，装过头了吧。指指点点.jpg
夏知微：你滚！
没错，有了茗卿的搅局，夏知微已经充分清醒：她和对方，谁灭口谁，其实是个非常玄学、想都不用想的问题。
终于来到熟悉的赛道：“嗯。”认真听还能听出点积极。
夏知微：？
什么鬼的积极？睡太晚她疯了吧！
“属下奉主上之命，保护姑娘安全。”不是鬼！不当躲房梁上看五岁小孩的登徒子变态！！不管夏七娘干了啥、想咋地、上天还是上坟、去道观还是去开店！！！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觉得太子比较需要哈，不许盯我、实事求是你不这么认为吗！你会回到太子身边吗？”
“……属下可以退到暗中，保护姑娘安全。”放心，隐匿成绩他可是第一！第一！！！
夏知微：“……”就知道白问。
“属下职责是保护，并非监视。姑娘无需担心。”
讲个笑话，老虎对兔子说：“怕你被别人吃了，所以我跟着你。我是好意。”
袁茗卿不赞同，老虎不一定看得上兔子这一口半口的，但太子一定看得上夏夏这株药材。
夏知微：“……”你你你、虾仁猪心！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新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