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扎根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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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其实并不是很宽，但雾气很重，连接着山间的瘴气，白茫茫一片。
所以隔着苍苍江水，根本看不清对岸。
许涟漪赶到沅江渡时，就看到码头上一个瘦弱的背影，正抱膝坐看湘江，好像在等雾蒙蒙的对岸出现什么。
许涟漪瞬间就认出来这是谁，她一个轻功飞过去，把这背影拎起来，扔到岸上。
“谁让你跑这来的？”许涟漪根本压不住怒火。
宋晓根压根没反应过来，努力踉跄几步，还是摔倒落地，手里的暖炉也被打翻，炭灰撒了一地。
许涟漪没想到她这么轻，刚嫌自己力度还是没控制好，随即又转念一想：身体这么孱弱，还一个人跑来这地方，真是反了天了！
许涟漪正要再骂几句，只见宋晓看清来人是许涟漪后，急忙爬起来，抱住许涟漪，眼泪簌簌直下。
“掌门......我还以为......我，我再也看不见你了。”宋晓根本说不连贯话，一个劲地吸气抽噎，“我这两个月每天都睡不着...每天都在想你...你不要和他们一样.......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许涟漪到嘴边的话硬是被咽了下去，低头看着怀里哭个不停的女孩，这才发现宋晓瘦了许多，脸色惨白，眼周乌青，显然这两个月奔波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你一个人跑到这来找我吗？”
“是……虽然路上很累，但我更怕见不到掌门……”
宋晓抽着鼻子，继续哭道：“我问岳阳驿站的官员，有没有看到你，可是他们不理我......我以为你已经过了湘江，但是...但是我不敢过湘江，我怕獓狠，所以我每天都在湘江边等你回来。”
“幸好掌门还没有出发......我本来打算...打算再等几天...就过江找你。掌门，我这段时间真的好难受，每天都好难过，好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许涟漪不明白，世上为什么会有人如此牵挂自己，而且还是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自己都顾不上，还担忧起世上最不值得担忧的人。
“你知道你来这只会给我添麻烦吗？”
宋晓使命摇头，随即抱得更紧：“不会的，掌门不要嫌弃我……我可以帮忙打扫送膳洗衣服，还可以盖印跑腿传话……掌门嫌麻烦的事都可以丢给我……我不会拖后腿的……”
许涟漪发现自己襟前被打湿了一片，放在平常，她肯定会火冒三丈地推开对方，但此刻，面对怀里梨花带水、娇娇弱弱的宋晓，她甚至想抱得更紧。
但毕竟是刻薄孤傲的许天师，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涟漪最终还是推开了宋晓：“行了，你现在给我回茅山去，我把我玉佩给你。”
“不要，不要，不要丢下我！”宋晓几乎是叫了起来，放声大哭，又抱住许涟漪，“掌门，我求你了，你不要一个人去武陵，不要一个人去封獓狠，我好怕...”
“宋秋棠是骗人的，獓狠也是他编的。”
“掌门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糊弄好不好，阿娘这么骗我...他们这么骗我...你也这么骗我。”
许涟漪觉得宋秋棠简直给她帮了个“大忙”，的确，这些权谋话术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现在自己这样说，即便是实话，对面也不可能相信。
“无论如何，你现在都给我回去。”说完，许涟漪拉起宋晓就要走。
“掌门...即便你现在让我回去，我，我中途也会跑出来的。”
许涟漪停住步子。
“掌门，如果我中途跑出来，我还会去武陵找你的，人生地不熟...弟子可能会...更危险。”
许涟漪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威胁我？”。
“掌门...你不要生气...等我们回茅山，弟子自愿领罚。”
许涟漪静静看着面前抽噎的宋晓，在这两年里，宋晓向来令人省心，如今还是第一次惹自己不悦，她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的不悦就是这种程度，她更没想到宋晓对自己竟已依恋至此。
许涟漪思量许久，无奈地问：“你练炁练到哪一步了？”
“刚到回光活法，马上就可以百日筑基了。”
宋晓修为不高，身法也比较差，但好歹会画些简单的符箓阵法，真谈不上给自己带来多大麻烦。况且，如宋晓自己所说，她会很细心地帮忙干很多许涟漪嫌麻烦的事……
许涟漪终是叹了口气：“回去收拾收拾，明早过江。”
她抽开手，朝渡口牌坊走去。
宋晓仰头愣了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谢，谢过掌门！”
说完，她就急忙跟上早已走远的许涟漪。
翌日，二人早早来到沅江渡，乘舟过江。
除了官船下河，渡口上鲜少出现衣着不凡的人，如今又是两个样貌极其出众的女子，周围不少渔民瞬间都聚集了过来。
“二位小姐可是来买鱼的？”一个头包蓝布的中年妇女问。
许涟漪摇头：“乘船去对岸。”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唏嘘一片。
“这对面可不太平啊！”
“是啊，咱虽是疍家人，但多少也知道点岸上的事，官家之前的那个什么……那个红如寺都倒了！”
“之前就有造返的猛子们过河，咱疍家人哪里知道，有人给他们渡河，后来都被连坐砍头了！”
“两位样貌不凡……”
大家瞬间都噤声了，心里想什么不言而喻。
宋晓怯怯地开口，打破沉寂：“我……我们不是来造返的，我们是去救人的。”
周围几个小伙子一听到这酥甜的嗓音，不由亮起眼睛，但很快又歉疚地挠头。
其中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叹了口气：“小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啊。咱宁可放下渡菩萨的功德，也不想担起渡叛贼的罪名。”
“价格可议，你们再想想吧。”许涟漪无奈地说。
渔民不识字，不认公函，也不知什么信物，担心被连坐是人之常情，渡叛军过河被砍头也是人之常情，只能说，天下没有完美的法章。
许涟漪叹了口气，本来不想麻烦总督的，如此看来，只能去叫他了。
许涟漪正准备叫宋晓回去，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不如让老汉来渡二位过江吧。”
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约摸五十的老男人，一看就是那种越老越有情怀、常感叹世事苍生、自诩老当益壮的老大爷。
老渔夫伸手摇了摇双指：“老汉渡你们，不为攀附权贵，不为大人说的高价佣金，只为这小姑娘说的——救人。”
“你这老头子又在这里装！读了点书就爱装！”旁边的一个老妇用力拍这老渔夫，生气骂道。
茫茫江水，一叶轻舟。
老渔民划着船，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老汉虽看你们不是寻常人家，但还是得提醒你们一句，这对岸啊，近来可邪乎的很，我们捕鱼都离得远远的。”
这种邪门事可是许涟漪关注的重点，她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哦？怎么个不太平法？”
“具体什么事老汉不清楚，只不过上个月听隔船赵渔说，他某天划过对岸，有三四个人求他帮忙渡江，那几个人都面上憔悴，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然而等他们上船的时候，赵渔觉得奇怪，为什么船吃水深度没变，他再定睛一看，这才发现——”
老渔民的脸黯淡下去，压低声音：“这才发现这些人没有脚，他们是飘上船的。”
宋晓不禁叫了一声，急忙往许涟漪怀里钻。
许涟漪微微扬起吊梢眉：“是你自己要来的。”
“赵渔吓得不行，幸好当时是白天，他也年轻，血气方刚，当场就用桨把他们打回岸了。”老渔民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然后等他回来，才发现刚刚收的都是纸钱。”
宋晓已经把耳朵捂了起来，缩在许涟漪怀里抖个不停。
许涟漪突然觉得带宋晓来了也好，让她长长记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瞎闯。
“如此看来对面是挺邪乎的，谢老伯提醒。”许涟漪点头对老渔民称谢。
渔夫看着抖个不停的宋晓，不禁说：“这个小姑娘好生俊俏，老汉竟觉有点眼熟。”
宋晓停住了打颤，抬头看着渔夫。
“她前段时间天天在码头坐着，自然眼熟。”许涟漪解释说。
渔夫不再答话，竹排恰巧也游至对岸。
二人上岸谢过后，渔夫似乎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急忙掉头划回去，顺带唱起了渔歌。
“雨里来，风中去，捕鱼人怜放鱼人；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为何归——”
空灵的歌声回荡在茫茫江水，此岸也看不到对岸。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扎根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