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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指尖攻防,辣味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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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发出的好友申请,如同石沉大海,直到晚上九点多,手机才终于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他划开屏幕,看到通讯录里多出的那个头像,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他点开对话框,看着空白的界面,指尖悬停片刻,没有寒暄,没有解释,直接敲过去一句:
【周晏】:明天早上一起去吃学校旁边那家老陈米粉店?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的。
他记得之前的邱天,面对他偶尔的一句玩笑或者一个笑容都会脸红,眼神躲闪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他很期待,如今这个言辞犀利的邱天,面对来自相亲对象直接的“约会”邀请,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手机屏幕几乎是在他消息送达的下一秒就亮了起来。
【邱天】:行呀。要不多叫两个人?吃完了正好可以凑一局打牌。
周晏一愣,盯着屏幕眨了眨眼。
——秒回?答应得这么痛快?还主动提议叫上别人?
叫上别人打牌,那这还算什么“约会”?这女人,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
他原本懒散靠在沙发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直了起来。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带着点被反将一军的不爽和更浓的探究欲:
【周晏】:好不容易有帅哥单独找你一起吃饭,你就只想着打牌?就这么喜欢打牌?
发完这句话,他自己都忍不住嗤笑了一下,这语气轻佻得近乎幼稚,她又会如何招架?
手机很快再次震动。
【邱天】:那不然呢?难道要像之前一样,对着你脸红心跳说不出话?
周晏的眉毛彻底挑了起来,身体完全坐正了。——她居然就这么直接、云淡风轻地提起了过去?那个她曾经怯懦窘迫、他以为她会刻意回避的过去?
他莫名觉得有点不甘心,又有点兴奋。
【周晏】:你现在真是挺能说啊。看来大学没白读。
【邱天】:还行吧。总不能一直当个闷葫芦,你说是不是?
周晏盯着这句带着淡淡自嘲和明显进步意味的话,忽然间,脑海里那个总是低着头、穿着宽大校服、被他逗两句就手足无措的女孩形象,和眼前这个在微信上跟他你来我往、寸土不让的女人重叠又分开。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现在,真的变得特别有趣。一种让他忍不住想继续招惹、看看她底线在哪里的有趣。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带着点挑衅地回道:
【周晏】:行,那就再叫俩人。明天见。别到时候见了面,又紧张得说不出话。
几乎又是秒回。
【邱天】:放心。我现在对帅哥免疫了。[微笑]
周晏盯着最后那条消息,尤其是那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微笑]表情和“免疫”两个字,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胸腔都跟着震动。
——免疫?
——对他免疫?
他关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整个人向后靠进柔软的垫子里。窗外是县城寂静的冬夜,但他心里那股被挑战、被点燃的胜负欲,却像一簇火苗,遇上了风,越烧越旺。
这场突如其来的“老同学重逢”,似乎正朝着一个他从未预料到的、极其好玩的方向发展而去。
——
邱天窝在自己的小床上,用柔软的羽绒被把自己裹成一团,像一只越冬的蝉。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她脸上,那句来自周晏的话——“好不容易有帅哥找你一起吃饭,你就只想着打牌?就这么喜欢打牌?”——带着几分熟悉的、理所当然的自信和调侃,像一把生了锈却依旧精准的钥匙,轻轻旋开了记忆深处某扇尘封的门。
回忆如被晚风拨动的琴弦,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颤音,余韵悠长。
那是初三的某个清晨,她那只老旧的闹钟毫无预兆地罢了工。等她惊醒时,早已过了起床时间。她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宽大校服,连头发都来不及仔细梳理,抓起书包就往外冲。一路狂奔到学校,还是迟到了整整十分钟。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女人,正站在讲台上监督早读。看到她气喘吁吁、头发凌乱地出现在门口,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邱天!开学才多久就迟到?还有没有点纪律性!出去站着,清醒清醒!”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各种好奇、打量,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邱天当时脸皮极薄,自卑又敏感,那一刻,她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深深地埋着头,手指紧紧揪着书包带子,指甲掐得掌心发白,挪到走廊冰冷的墙壁前站定。
初秋的风已经有了些寒意,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得她单薄的校服瑟瑟作响。教室里传来整齐的读书声,更反衬出走廊的空寂和她的孤单。委屈和难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眼眶一阵阵发烫,她拼命咬着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总是这样,越是紧张难过,就越显得笨拙和冒失。
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响了,班主任才沉着脸让她回座位。她几乎是挪回去的,全程不敢看任何人,把自己缩成一团,深深地陷进座位里,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存在感。她拿出课本,手指用力地攥着书页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难堪都摁进纸张里。
旁边的周晏似乎看了她好几眼。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但她固执地扭着头,面向窗户,只留给他一个紧绷的、写满了“别理我”的背影。
就在她以为会这样僵持到下一节课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周晏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故作神秘的语调:“喂,邱天,你知道我昨天看《动物世界》看到什么了吗?”
邱天没理他,甚至把身体往窗户那边又缩了缩。
他也不气馁,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起来,甚至还用手比划着:“说是有种鸟,叫园丁鸟,雄鸟求偶的时候,会花老大劲儿用树枝、树叶、甚至偷来的亮晶晶的东西搭一个特别华丽的‘求偶亭’。”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然后憋着笑说,“结果电视里那只笨鸟,辛辛苦苦搭了半天,弄得漂漂亮亮的,一只雌鸟飞过来,绕着亭子飞了两圈,你猜怎么着?头也不回就飞走了!”
邱天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虽然身体还保持着抗拒的姿态。
周晏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解说员说,是因为那只雄鸟太激动,把亭子的入口给搭反了,朝下了!雌鸟根本进不去!哈哈哈你说它笨不笨?”他说着自己先乐了起来。
听到这个有点蠢又有点可爱的故事,邱天的嘴角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但立刻又被她用力抿住。她不能笑,笑了就更丢脸了。
周晏显然捕捉到了她这细微的松动。他忽然话锋一转,收起之前的嬉笑,换上一种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同仇敌忾”的语气,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一个重要的秘密:“其实吧,要我说,老李(班主任)今天生气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邱天心里一紧,以为他要开始说教。
却听他下一句是:“她都破例把你跟全班最帅、最聪明的男生编成同桌了,”他语气里的得意劲儿几乎要溢出来,还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你上学居然还敢迟到?这说得过去吗?”
“噗——”
原本强忍着的笑意和委屈,被他这句极度自恋又完全出乎意料的“声讨”彻底击溃。邱天一个没忍住,笑声像是挣脱了束缚,从她紧紧捂住的嘴里漏了出来。她赶紧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
那一刻,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冰冷,竟被他这几句插科打诨搅得七零八落。窗外漏进的阳光仿佛突然有了温度,暖洋洋地照在她发顶,连带着那颗敏感又自卑的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帖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其实只是想逗她开心。
……
回忆的涟漪缓缓散去,指尖传来手机冰凉的触感。邱天低头凝视着屏幕上那寥寥数语的聊天记录,周晏那带着调侃的自信语气,与记忆中那个清晨少年故作严肃的脸庞奇妙地重叠在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像初春的藤蔓,细细密密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那些她以为早已被时光冲刷褪色、妥善封存的记忆,原来一直安静地躺在某个角落,保持着最初的温度和细节。只等着一个熟悉的语调,一个相似的神情,便悄然苏醒,提醒着她,有些东西,从未真正过去。
——
清晨的县城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中,像一幅未干透的水墨画。校门口那家“老陈米粉店”的木质招牌经过多年风雨已有些褪色,但蒸笼里冒出的腾腾热气却一如既往地鲜活,带着米香和肉臊子的暖意,驱散着冬晨的寒意。
邱天推开那扇有些掉漆的玻璃门时,挂在门框上的老旧风铃发出一串熟悉又清脆的“叮铃”声。店内陈设几乎没变,油腻的菜单贴在墙上,几张简单的木桌木凳。她的目光轻易就捕捉到了靠窗那个老位置。
周晏已经坐在那里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窗,在他侧脸投下斑驳而柔和的光影。他微微低着头,正用筷子轻轻搅动着面前一碗米粉的红油汤底,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却又莫名带着一种专注。另一碗显然未动过的米粉摆在他对面。
听见风铃响和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相接的瞬间,他眼睛里似乎有光芒亮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故意拖长了声调,带着点戏谑:
“哟,邱同学还挺准时,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
邱天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木质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把他昨天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语气平淡:
“那不能。毕竟‘好不容易有帅哥请吃饭’,机会难得。”
周晏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以牙还牙”。随即,他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明朗,带着点“算你厉害”的意味:“现在嘴皮子是真厉害啊,一点亏都不吃。”
他边说,边将对面那碗没动过的米粉推到她面前,“给你点的,少辣多醋,对吧?”
邱天正准备掰开一次性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心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他还记得。
但她面上并未显露太多惊讶,只是低头熟练地掰开筷子,语气随意地接话:“记性不错嘛。不过……”她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挑战的意味,“现在我能吃辣了。”
“真的假的?”周晏挑眉,露出一副“我不信”的表情,突然恶作剧般把自己面前那碗飘着厚厚红油、辣椒籽清晰可见的米粉推了过来,“口说无凭,那尝尝我这个?老板特制,超级加倍辣。”
邱天看着那碗仿佛在燃烧的米粉,面不改色,心里却暗暗吸了口气。她没说谎,过去几年,天南海北四处奔波,她确实锻炼出了吃辣的能力,但眼前这碗的级别显然超出了她的日常训练范围。然而,迎着周晏那看好戏的眼神,她不想认怂。
她伸出筷子,稳稳地夹起一筷子裹满红油的米粉,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辛辣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像一团火直冲喉咙和鼻腔,辣得她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生理性的泪水差点涌出来。但她硬是保持着咀嚼的动作,然后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甚至还故作轻松地评价了一句:“就这?还好吧。”
周晏一直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强装镇定的细微表情。他忽然就笑出了声,不是嘲讽,而是带着一种了然和几分无奈的愉悦:“德行,就知道逞强。” 他边说边自然地站起身,走到角落的老式冰柜前,拉开玻璃门,从里面拿出一瓶冰镇的豆奶。
他走回来,用纸巾擦了擦瓶口,然后拧开了盖子,才将瓶子递到她面前:“喝点冰的压一压,别一会儿真辣哭了,我可不会哄人。”
邱天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豆奶,玻璃瓶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熟悉的品牌和包装。又是他记得的细节吗?还是仅仅是巧合?冰凉的瓶子触及她因为辣意而有些发烫的指尖,带来一阵舒适的刺激。她默默地接过来,瓶口还残留着他刚才拧开时用力的触感。
她低下头,小口地喝着冰凉的豆奶,甜味中和了舌尖的灼烧感。店内嘈杂的人声、碗筷的碰撞声似乎都远去了。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细微的浮尘。这一刻,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甚至熟悉口味的豆奶,都让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恍惚和一丝隐秘悸动的异样感觉,如同细小的气泡,悄无声息地从心底深处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