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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游戏才刚开始 ...


  •   吉日择定,皇家的办事效率快得惊人,简直像是怕有人反悔似的。

      不过半月,整个京城便浸入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长公主大婚,普天同庆。

      从皇宫到将军府,十里御道铺陈朱锦,两侧悬挂的红绸宫灯多得像天上的星星。

      气派恢宏得让前朝几位公主的婚礼规格,看起来像是寒酸的小家宴。

      将军府内外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喧嚣震天。

      文武百官的脸上如同批量烧制出来的瓷器,堆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假笑容,口中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的吉利话,听得人耳朵都快起茧子。

      沈清弦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麒麟纹路,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如松。

      她立于这喧闹漩涡的中心,面容沉静得如同一尊玉雕。

      她的唇角甚至还牵起一抹堪称模范的“新婚郎君”式微笑,应对往来宾客滴水不漏,堪称社交礼仪教科书。

      唯有离得极近,才能窥见她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像两口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寒潭古井。

      一身盛装的沈母挤出满脸欣慰的笑容走上前,动作看似慈爱地为她抚平本已一丝不苟的衣襟,指关节却用力到微微发白。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今日之后,你便是长公主驸马,天家贵胄。

      一言一行,皆关乎沈氏满门性命,切记,慎之,重之!

      尤其……待会儿洞房……”

      沈清弦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孩儿……谨记于心。”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

      这身喜服,于她而言哪里是吉服,分明是裹尸布。

      每一声“恭喜驸马爷”,都像在敲丧钟。

      与此同时,皇宫紫宸殿内,气氛截然不同,简直像开了个花果山。

      萧华棠端坐于巨大的菱花铜镜前,如同即将出征的女战神。

      数十名宫女围着她打转,梳头的、描眉的、点唇的、整理那件缀满了东海明珠与金丝银线凤凰的嫁衣。

      那场面,堪比一场小型战役。

      “哎呀,这根头发丝儿翘起来了!”

      “珠钗!左边那支凤凰衔珠的再正一点!”

      “口脂!殿下您别抿嘴了,刚涂好的又花了!”

      宫女们忙得团团转,叽叽喳喳,额角都沁出了细汗。

      萧华棠却稳坐如山,看着镜中那个被妆点得明媚不可方物、几乎能闪瞎人眼的自己,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飞扬。

      她眉眼间的欢喜与期待几乎要溢出来,纯粹得如同初生的朝阳,与她身上那套价值连城的行头交相辉映。

      “殿下,今日……可真真是美得不像凡人!”掌事宫女玉竹累得快瘫倒,还是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

      萧华棠对着镜子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那是自然。本宫今日,可是要去娶——呃,嫁给他最好的。”

      她差点说漏嘴,赶紧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心里却早已被那个清冷挺拔的身影塞得满满当当。

      她想象着待会儿能正大光明地挽着她的“将军夫君”,接受万民朝贺。

      然后……嗯,关起门来过她们的小日子。

      这念头让她脸颊飞红,比最上等的胭脂还要娇艳几分。
      —/——\—-
      迎亲路上: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靶子”

      吉时到,钟鼓齐鸣,声震九霄。

      沈清弦骑着御赐骏马“玉狮子”,它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率领着规模堪比小型军队的迎亲仪仗,穿行在万人空巷、沸反盈天的街道。

      道路两旁,百姓的欢呼声浪简直要把她掀下马背。

      “驸马爷!看这里!”

      “长公主千岁!驸马爷千岁!”

      “哎哟喂!瞧瞧驸马爷这身板,这气度!跟画儿里走出来的神仙将军似的!”

      “啧啧,真俊呐!长公主殿下好福气啊!” 一个大嗓门的卖花大娘用力挥舞着手里的红绸带,嗓门盖过了锣鼓,“比我家那傻小子强一百倍!驸马爷,您看看我家闺女……”

      旁边立刻有人哄笑:“得了吧王婆子,驸马爷能看得上你那蒜头鼻闺女?驸马爷是长公主的!”

      沈清弦端坐马背,身姿笔挺如标枪,面庞在阳光下如同一尊完美的玉雕。

      她是所有人眼中英武不凡、春风得意的新郎官楷模。

      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缰绳的手心,已是一片冰凉的黏腻。

      玉狮子每优雅地向前踏一步,她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感觉身上这件华丽的新郎服正一点点变成捕兽夹。

      旁边百姓那些过于热情的“夸赞”和“保媒拉纤”,更是让她头皮发麻,嘴角那抹“喜悦”的微笑都快僵硬成面具了。

      繁复到令人发指的皇室婚礼礼仪,在礼官拖长了腔调的唱喙声中,像一折漫长无比的戏剧幕布,缓缓拉开又落下。

      祭天,告祖,叩拜帝后。

      沈清弦的动作标准流畅,如同演练了千百遍的提线木偶,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叩首都精准无误。

      她与萧华棠并肩而立,站在高高的玉阶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萧华棠头上盖着绣工精美的龙凤呈祥大红盖头,外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之人沉稳的气息。

      偶尔衣料下摆轻微的摩擦,都让她心中甜蜜的小泡泡咕嘟咕嘟地冒。

      她甚至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护,悄悄用小指勾了一下沈清弦垂在身侧的冰凉指尖。

      沈清弦:“!!!”

      那一瞬间,沈清弦如同被一道细微的电流击中,整个人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指尖触电般蜷缩。

      馥郁的长公主馨香萦绕鼻尖,本已让她神经紧绷,这突如其来的、隔着衣料也清晰无比的“偷袭”,更是让她差点当场破功!

      她强行稳住呼吸,目不斜视,心中却警铃大作:这位殿下……手也太快了?!

      高座上的帝后看着殿下这对“璧人”。

      皇帝萧景琰眼中是纯粹的欣慰笑意,仿佛嫁出去的不是妹妹而是个烫手山芋。

      皇后则神色复杂得多,目光在沈清弦过分清隽的侧脸,和妹妹即便盖着盖头也掩不住雀跃的身姿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疑虑?

      这小将军,俊是俊极了,可怎么总觉得……哪里过于精致了些?

      虽说征战沙场,却像个玉人儿,少了点沙场血火的糙劲儿?

      不过想到妹妹那“非君不嫁”的架势,皇后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沈卿,”皇帝萧景琰含笑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将朕最珍视的妹妹交予你,望你莫负朕望,珍之重之,永不相负。”

      他特意在“珍之重之”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意味深长。

      沈清弦撩袍跪地,动作利落沉稳,声音透过大殿,清晰而坚定,听不出一丝一毫的颤抖:

      “臣,沈清弦,对天起誓,必当竭尽所能,护佑殿下,此生……不渝。”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扎在她自己的心上。

      这是她此生立下的,最沉重、最荒谬、最言不由衷的誓言。

      余光瞥见身旁大红盖头下,那人似乎因她这句誓言而高兴地微微晃了晃,沈清弦只觉得嘴里发苦。

      夜幕终于降临,喧天的锣鼓和人声渐渐歇去。

      巍峨壮丽、灯火通明的长公主府,早已妆点得如同传说中的仙宫,处处红烛高燃,喜气洋洋。

      沈清弦被宫人引至洞房门外。

      她站在那扇雕刻着精美鸾凤和鸣图案的朱红门前,脚步像被无形的胶水黏住,沉重得抬不起来。

      门内,是她名义上的妻子,是大梁最尊贵的长公主,是点燃她这场无边噩梦的火种,也是谎言尽头,最无法回避的审判官。

      她闭上眼,做了一个深长到近乎贪婪的吸气动作,仿佛要将这门外最后一丝自由的空气都吸尽肺腑,镇压下所有翻腾的恐慌与抗拒。

      再睁眼时,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已是一片几乎能入选“模范新郎表情指南”的平静。

      旁边一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公主府老管家,捋着山羊胡,带着过来人的了然,笑眯眯地低声“提点”:

      “驸马爷,莫紧张,莫紧张!

      殿下虽身份尊贵,但性子最是和善。

      您进去后,先挑盖头,喝合卺酒,行撒帐礼……”

      他絮絮叨叨,热情洋溢,恨不能亲自进去替驸马爷把流程走完。

      沈清弦只觉得这老管家的每一句话都像在催命。

      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抬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终于推开了那扇雕花门——

      洞房内,红烛摇曳,暖香融融浮动。

      萧华棠,她明媒正娶的新娘,正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拔步床边沿,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夫君”。

      华丽的凤冠霞帔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即便隔着盖头,也能感受到那份沉静灼热的期待。

      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这盛大繁华、被无数人艳羡嫉妒的开端,于沈清弦而言,却是通往那深不见底、危机四伏的深渊第一步。

      真正关乎生死存亡的考验,随着这扇门的开启,才刚刚拉开序幕。

      红烛“噼啪”爆了个喜花。

      沈清弦的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两只用红绳系在一起,小巧玲珑的合卺酒葫芦上。

      葫芦肚上还用金粉画了两个依偎着的小娃娃,憨态可掬,笑得没心没肺。

      沈清弦盯着那两个胖娃娃,只觉得后槽牙有点发酸。

      萧华棠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藏在盖头下的嘴角弯了弯,带着点狡黠的得意。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盖头传出,带着前所未有的娇柔:“将军……清弦,是你回来了么?”

      沈清弦被这声“清弦”唤得心尖又是一颤。

      她强自镇定地迈步上前,拿起托盘上绑着红绸的金秤杆,声音平稳无波:“嗯,殿下,臣……来了。”

      金秤杆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旁边伺候的两个小宫女互相挤了挤眼睛,用气声兴奋地交流:

      “听见没!殿下叫驸马爷名字了!”

      “天呐,好亲密!驸马爷声音也好好听!就是……好像有点绷着?”

      “你懂什么!这叫紧张!娶了咱们神仙似的殿下,换谁不紧张?”

      “也对哦……不过驸马爷拿秤杆的手,骨节真好看……” (宫女甲陷入了花痴)

      沈清弦的耳力极佳,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两个小丫头的“窃窃私语”,拿着金秤杆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屏息凝神,终于缓缓地将金秤杆伸向了那方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红色的绸缎边缘被秤钩轻轻挑起,一股清雅馥郁的幽香更清晰地扑面而来。

      就在盖头即将被掀开的刹那——

      “将军,” 盖头下,萧华棠忽然又轻轻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猫儿似的慵懒笑意,“你猜……这合卺酒,是甜的还是辣的?”

      沈清弦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

      这种时候,这位殿下脑子里想的怎么还是酒?!

      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宫女们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慌忙低头死死咬住嘴唇。

      烛火摇曳,映照着新郎官完美侧脸上闪过无奈表情。

      红盖头下,新娘的唇角,却绽开了一个得逞般灿烂无比的笑容。

      深宫的夜,还很长。

      长公主殿下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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