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谁会凭栏意》马甲无双

4、04

　　04

　　夜凉如水，触骨生寒。
　　旁边的侯涛早已入睡，苏晓寒却是彻夜难眠。
　　背靠黄土，抬头看著头顶朗朗星空，有中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心底升起──本来没有想过，自己尚有能自由的这一天。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所能见到的，真的只有听涛苑的那一片狭小的天空了。
　　当初会答应与东方凛在一起，只是因为对方承诺过，会帮自己报仇。
　　但是岁月流转，东方凛前期虽有履约，到了後面却只忙著开拓他的霸业，似完全忘记了他自己曾给过的承诺。正因如此，本已极度不愿屈服的苏晓寒才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你既不能助我，那我自是要去找其他能帮助自己的人。
　　苏晓寒自负，但是他不自大，所以他明白自己想要替双亲报仇绝不可能独自一人能够成功，他需要如东方凛般强势的人做後台……而至於东方凛当初为何会开出如此诡异的一个交换条件，他并不清楚，也没兴趣去知道。
　　说到底一切只是一场契约，因为其中的一方违约了，所以另一方自然也有不遵守规定的权利。
　　只是尽管这样想，苏晓寒依旧很清楚，对於自己这次的“背叛”行为，东方凛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如果被对方找回去的话，自己的下场就危险了。
　　以苏晓寒独自一人的实力，自是不可能避开落燕城的眼线，但是……
　　看一眼旁边熟睡的侯涛，苏晓寒淡漠的眼中透著一丝自信。
　　东方凛只知道那个不喜与人为伴，孤僻冷漠的苏晓寒，所以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和一个陌生人结伴同行，即使他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该逃得很远了。
　　苏晓寒并无打算一直跟著侯涛。
　　且不说两人刚刚结识，即使成为了异姓兄弟，他也不愿意去彻底信任某个人。
　　因为他太清楚，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是什麽样的感觉，是怎样的痛。
　　等找到比较隐秘的地方之後就和侯涛分开──苏晓寒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深深吸进一口气，告戒自己现在先别想太多，好好享受一下久违了的自由感觉，苏晓寒一低头，就看见侯涛身旁有什麽东西在发光。
　　淡淡的光华，不是很明显，所以他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有些好奇那莹白的光芒是什麽东西发出，他轻轻靠过去，弯下身子──没想到还来不及伸手，手臂就忽然被人大力扯住，然後在苏晓寒反应过来之前，他已被人压在身下。
　　灼热的胸膛紧贴著他的胸口，强健的腿压制住他飞踢的动作，双手被对方紧紧扣住，半丝松懈也无的状态让苏晓寒心里因为过往的回忆而升起一波超过一波的恐惧。
　　本能地激烈挣扎，正在他因为撼动不了对方钢铁般的双手而绝望时，却发现钳制自己的力道变轻了。
　　仰头，正好对上侯涛一双愕然且歉疚的眼。
　　“抱歉，我没注意到是你。”放开苏晓寒的手，将他拉起来，侯涛松了一口气之後歉然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东西掉了。”
　　顺著苏晓寒指的方向看去，侯涛迅速拣起掉落在自己身边的皎洁玉佩收好，然後才对苏晓寒笑了笑。
　　“我太大意了，多谢提醒。”
　　摇头示意他自己不介意，苏晓寒内心却不如表面上平静。
　　他熟悉侯涛刚才的那种反应……不，应该说他曾见过有人做出和侯涛刚才同样的动作过。
　　那个人就是东方凛。
　　曾经有一次东方凛与苏晓寒同房入睡过，半夜时苏晓寒起来喝水时不经意惊动了他，也是险些丧命──那是经常置身危险中的人随时不放松警惕的本能反应。
　　东方凛仇家不少，有那般反应实是正常，那麽……和他有同样反应的侯涛，又是什麽人物？
　　再一次，苏晓寒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侯涛太过温暖亲切的笑容，就小看了对方。
　　他几乎已可以确定，侯涛的身份绝不像他自己之前介绍的那般简单。
　　见苏晓寒冷著一张脸沈默地看著自己，侯涛觉得很不自在，却也不知该说什麽──毕竟刚刚才发生那样的误会，实在很难向对方解释清楚。
　　躺回之前的位置，背对著苏晓寒睡下，侯涛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还记得，碰到对方那微微冰凉的肌肤时，是什麽样的感受……
　　侯涛知道对方并不是女子，可是即便是对著绝色女子也不动心的他，刚才心里却因为自己这刚结拜的兄弟而出现了一丝紊乱。
　　是因为太久不近女色，所以就因为“肖寒”给人的那些许柔弱的感觉而将感情移到他身上了吗？
　　有些困惑地问著自己，察觉到自己想了些什麽以後，侯涛蓦然一愣，然後不断提醒著自己别再考虑些无聊事情，早点入睡才是正道……结果却是一整夜醒醒睡睡昏昏沈沈，再也不复先前的轻松自在。

　　翌日，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出现了两个顶著黑眼圈的俊帅青年。
　　昨夜惊吓到别人的侯涛尚且没有睡好，苏晓寒又如何可能安稳入眠？内心被掀起的恐惧不是一时半刻就会消失，他甚至一闭上眼，就会回想起东方凛初次碰自己时的情形。
　　那种绝对性的压倒气势，与昨夜侯涛给他的感觉是那麽相似……
　　看著前方沈默的背影，宽阔的肩、直挺的背、精悍的腰……没有一丝一毫多余赘肉的身体，在在显示著强劲的实力。
　　明明一样都是男人……
　　看著自己仿佛一折就会断的手腕，苏晓寒心底升起一分对自己的厌恶。
　　为什麽同样是男子，自己就没有能力保护家人，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为什麽同样是男子，侯涛这样的人能够如此洒脱自信的行走江湖，自己却是在一个男人身下曲意承欢？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侯涛，还是东方凛，他们的存在对於苏晓寒而言都是一种对他自尊心的刺激。
　　偏偏却又无从逃避。
　　从东方凛的身边逃开，却又要去依赖另一个男人，这样的自己与女人何异？不……或许有些女人，还比自己出息得多了……
　　也许是对自己过度要求完美的关系，苏晓寒并未发现过他有著一种一旦苛责自己就停不下来的坏习气──强烈的自尊心和自卑心相交织，常常是折磨他自身的利器，然而他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还是不断以反思来刺伤自己。
　　不到抽筋剥皮一般疼痛的地步，就感觉不到自己还活著……

　　察觉到自己身後的人气息渐渐远离，侯涛回头，却见苏晓寒竟然就那麽停步不前的发起呆来。
　　忍不住觉得好笑。
　　表面上看起来冷漠而精明的这个人，直到和他相处了半天多，才发现原来竟是个随时随地都能神游的“高手”。
　　看来自己这个兄弟，还真是离了人照顾不行呐！
　　私下作出这个如果让苏晓寒知道一定会发怒的结论，侯涛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
　　“魂归来兮～”
　　莫名其妙听见这麽一句招魂，再是走神走到天边去也要回来了。
　　看了侯涛一眼，对方全无不适的表现，反倒是一旁过路的人碰巧看到苏晓寒冰冷的眼神而被吓得一抖。
　　“别整天绷著一张脸，这样不是很累吗？而且老是不苟言笑的话就算有姑娘喜欢你也要被吓跑了。”
　　听到侯涛这麽说，苏晓寒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进了一家茶馆。
　　接触到站在柜台後的女孩娇羞的目光，再顺著目光的方向看向侯涛阳刚俊美的脸，苏晓寒冷淡依旧地说了句──
　　“反正她看的不是我。”
　　说罢也不理侯涛无可奈何的笑容，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