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的红线又断了》木辛禾

5、第 5 章

　　一股无力感瞬间攫住了我。这男人是浑身长满了眼睛吗？！还是他的剑气已经修炼到能自动识别并歼灭一切靠近的“姻缘威胁”？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地上再次“殉职”的红线，感觉自己的仙生一片灰暗。
　　“看来，”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我的自怨自艾，“星辰之力，亦不足以让你知悉‘分寸’。”
　　他依旧没有睁眼，但话语里的冷意，比北极的风更刺骨。
　　我打了个寒颤，知道自己又玩脱了。但事已至此，怂也没用！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地上的断线，带着哭腔（这次有七分是真）控诉：“星君！您……您怎么能这样！这红线是您亲手加持的！您这不是……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小仙只是想报答您！想完成天帝交代的任务！想……想拿到俸禄和假期而已啊！呜呜呜……”
　　我开始发挥我话痨的本质，一边假哭，一边碎碎念地诉苦，从月老殿工作的艰辛，说到天庭物价的高昂，再说到没有假期的仙生是多么黯淡无光，说到动情处，还真挤出了两滴委屈的眼泪。
　　我絮絮叨叨，声音在空旷的星空大殿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又……聒噪。
　　武曲星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似乎终于受不了我的魔音贯耳，再次睁开了眼。那双冰封的眸子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
　　但他没有立刻把我扔出去。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断掉的红线，又扫过我那张努力挤出可怜表情的脸，沉默了半晌。
　　就在我以为他会在沉默中爆发，给我来个狠的时候，他却再次抬起了手。
　　和上次一样，指尖流转星辉，轻拂而过。
　　断线重逢，星辉复燃，甚至……那红线上的星光似乎更凝实了一点？
　　复原的红线慢悠悠地飞回我手中。
　　“拿去。”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若再徒劳无功，便不必来了。”
　　我捧着再次“满血复活”甚至“经验值提升”的红线，愣在原地。
　　他……他居然又帮我修好了？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必来了”？是警告我别再骚扰他，还是……暗示我如果找不到正确方法就别白费力气？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已经重新阖目，一副“慢走不送”的样子，脑子飞快转动。
　　他两次修复红线，没有追究我屡次冒犯，甚至……还容忍了我在这里哭诉吵闹？
　　这绝对不正常！
　　武曲星君，你这座冰山，底下是不是……其实并没有那么冻人？
　　一个更大胆、更离谱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我。
　　难道……他其实并不排斥我？甚至……有点习惯了我的存在？我的吵闹，我的作死，我的碎碎念，对于他这千年死寂的宫殿来说，反而成了……一种调剂？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好像，悟了。
　　我收起红线，脸上的委屈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和……跃跃欲试。
　　“小仙明白了！”我对着他躬身一礼，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狡黠，“多谢星君指点！小仙告退！”
　　这一次，我离开的脚步轻快无比，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武曲星君，你等着。
　　本月老好像，找到攻略你的正确姿势了！
　　不是送美人，不是玩数据，而是——持续不断地，在你容忍的底线上，疯狂试探！
　　这根红线，我还会再来的！直到把它，成功系在你身上的那一天！
　　揣着那根二度升级、星辉越发璀璨的金纹红线，我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月老殿。如果说之前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那现在，我心里就只剩下一片拨云见日的明朗，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武曲星君这座冰山，我好像真的找到裂缝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将北极紫微宫当成了我的第二个办公地点。每天准时打卡，风雨无阻。
　　我不再仅仅局限于“工作汇报”。我的话题开始无限扩展：
　　“星君，您说凡间那个话本子里的书生是不是傻？明明那狐妖对他那么好，他居然听信和尚的话……”
　　“今天路过蟠桃园，看到那株生虫的桃树好像更严重了，叶子都快掉光了，唉，可惜了……”
　　“财神爷家那金蟾还不死心，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堆亮晶晶的宝石，堆在月桂树下想吸引玉兔妹妹，结果被巡天的天兵当贼给逮了，哈哈哈……”
　　“南天门那个俊俏守将今天又差点摔跤，这次是被自己的佩剑穗子绊到的，笑死我了……”
　　“听说瑶池新酿了一种仙露，喝了能让人梦见最想见的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叽叽喳喳，从天庭八卦讲到凡间趣闻，从工作吐槽讲到个人幻想，内容之杂乱，信息量之庞大，足以编写一本《三界八卦精选汇编》。
　　而我的“红线偷袭”也从未停止，甚至变本加厉。
　　今天尝试绑他殿门口那棵据说被他剑气滋养了千年的星纹铁木（失败，红线断）。
　　明天尝试系在他蒲团旁边漂浮的一颗微小星辰投影上（失败，红线断）。
　　后天异想天开，想将红线伪装成一道星光，混入穹顶的星河里（失败得最惨，红线差点被同化，回收后黯淡了三天）。
　　每一次失败，我都会捧着断线，在他门口进行一场声情并茂的“哀悼”与“控诉”，内容从“星君您法力太高深”到“小仙俸禄真的要扣光了”，再到“天帝陛下您看看他”，花样百出，情感充沛。
　　而武曲星君的反应，也从最初的毫无波澜，到偶尔会在我过于聒噪时，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冷哼。
　　但，他始终没有真正出手伤我，也没有再说过“滚”字。
　　最让我振奋的是，每一次我捧着断线“哭诉”之后，他都会……抬手，修复。
　　第三次修复，红线上的星辉凝练如实质，隐隐有符文流转。
　　第四次修复，红线竟带了一丝微弱的灵性，会主动缠绕我的手腕。
　　第五次修复后，那红线甚至能在我操控时，自动规避一些较弱的剑气余波！
　　这简直成了我们之间一种诡异的默契，或者说，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我负责“作死”试探，他负责“斩断”并“升级装备”。
　　我越来越觉得，他根本就是在逗我玩！看着我上蹿下跳，各种奇思妙想然后屡战屡败，就像凡间那些无聊的神仙逗弄自家养的……呃，灵宠？
　　这个认知让我有点不爽，但转念一想，能被武曲星君“逗弄”，放眼整个天庭，我恐怕也是独一份了吧？这算不算……殊荣？
　　就在我进行第不知道多少次红线偷袭（这次目标是试图缠上他发梢那根纹丝不动的玉簪）再次失败，准备照例开始我的“表演”时，一直端坐如钟的武曲星君，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开了口，打断了我酝酿到一半的情绪。
　　“你，”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似乎……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冰冷？“每日在此喧哗，姻缘殿事务，如此清闲？”
　　我愣住了。
　　他……他居然主动问我话了？！不是“滚”，不是“聒噪”，而是一个……问题？！
　　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我心脏砰砰直跳，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突破！赶紧收起那副准备哭诉的嘴脸，换上严肃认真的表情（虽然眼神里的兴奋藏不住）：
　　“回星君！姻缘殿事务繁忙，三界情缘纠葛何其之多！但为星君牵线乃是天帝亲旨，是小仙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再忙，也要优先保障您这边的工作推进！”
　　我义正辞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工作殚精竭虑的优秀员工。
　　“只是……”我话锋一转，适时地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星君您法力通玄，小仙修为低微，这红线……实在是难以近身。长此以往，只怕耽误了陛下交代的差事，也……也辜负了星君您一次次出手相助，为小仙修复法宝的心意啊！”
　　我故意说得意味深长，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他依旧闭着眼，但搭在膝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巧言令色。”他淡淡评价。
　　但我却仿佛从他这四个字里，听出了一丝……无可奈何？
　　有戏！绝对有戏！
　　我趁热打铁，上前一步（没敢靠太近），语气更加诚恳：“星君明鉴！小仙绝非虚言！您看，这根红线承蒙您多次淬炼，已非凡品，与小仙气息相连，更是沾染了您的星辰之力。若……若是由小仙亲手，只是轻轻系于您殿内一隅，不打扰您清修，或许……就能建立起一丝微弱的缘法联系，让小仙能对天帝有所交代？”
　　我睁大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真诚和无害：“只需一隅！哪怕是门框一角，或者……或者地上的一块砖石？只要带有一丝您的气息便可！”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新策略——降低目标，从“绑定他本人”降到“绑定他地盘上的任意物品”。显得我要求很低，很为他着想，成功率（理论上）应该会高那么一点点吧？
　　武曲星君沉默了。
　　星空大殿里，只剩下星辰运行的微弱嗡鸣，和我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声。
　　他是在考虑我的提议？还是在酝酿着如何把我连同我的红线一起扔出天庭？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我快要放弃，准备打个哈哈说自己开玩笑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
　　“东隅柱，三寸下。”
　　我：“……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隅柱？三寸下？
　　我顺着他（依旧没有睁眼）微微偏头的方向望去，只见大殿东侧，有一根支撑着星空穹顶的玉柱，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星图。而他所指的“三寸下”，似乎是指那玉柱靠近地面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他……他这是……同意我了？！还给我指定了地点？！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在我脑海里炸开，让我瞬间懵了。
　　“星……星君？您是说……？”我不敢置信地确认。
　　“半刻。”他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言语。意思是，只给我半刻钟的时间。
　　“是！是！多谢星君！小仙明白！”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连忙压下狂喜，掏出那根已经被淬炼得宝光莹莹、星辉璀璨的红线，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走向那根东隅柱。
　　来到近前，我蹲下身，找到那个“三寸下”的位置。那里光滑如镜，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但此刻在我眼里，这简直就是通往三倍俸禄和十天假期的金光大道！
　　我颤抖着手，将仙力灌注红线。红线上的星辉与我同源，欢快地流动起来。我极其轻柔地，将红线的一端，绕在那玉柱指定的位置上，打了一个无比牢固、却又不会损伤玉柱分毫的……平安结。
　　当成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红线上的星辰之力与整座紫微宫的气息微微一荡，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共鸣！一丝微弱却切实存在的“缘法连接”，建立了！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虽然只是系在了一根柱子上，但这是历史性的一步！是零的突破！
　　我强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迅速检查了一下那个结，确认无误后，恭敬地后退。
　　“星君，小仙已按您吩咐完成！绝不打扰您清修，小仙这就告退！”
　　我几乎是飘着离开紫微宫的。
　　回到月老殿，我看着手腕上那根依旧与东隅柱有着微弱感应的红线，忍不住叉腰大笑三声。
　　武曲星君，任你高冷如冰山，还不是被本月老拿下了……呃，拿下了柱子！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迈出了最关键的第一步！
　　有了这个开端，还怕没有第二步、第三步吗？
　　我仿佛已经看到，三倍俸禄和十天假期在向我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