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限定季》裴絮妗

1、初见

　　蝉鸣总是独属于高中时代夏季热烈的开篇，梧桐树叶摇曳在清风拂绿中染上夏意。
　　气温高涨，空气燥热，八月份的温度还是闷闷的，带着些许潮意，吱呀作响的风扇轻微晃荡。
　　“程迟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回过了神，怔怔地看着平摊在桌面上没写完的手写信。转眼间恍然初中已经仓皇收尾，她抿了抿唇，还是在那封修改了很多遍措辞的信上落款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也没打算把这封信寄出去。
　　“夏夏，你在给谁写信啊。”A013班总是嘈杂喧嚣的，各种声音不间断的充斥着耳畔，她抬手揉了揉耳朵，轻松的回答着江昭礼的问题。“你说这个吗?”程迟夏捏起信的一角，轻微晃荡了几下手腕，上面是半干的娟秀字迹。
　　“写给我的初中时代喜欢过的男生。”
　　程迟夏说的是实话，她在初中暗恋过一个男生。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了，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江昭礼拽着程迟夏的手臂，软磨硬泡的让她讲讲她初中时候喜欢过的人。
　　“有什么好说的呀，我都不喜欢他啦。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说。”
　　程迟夏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说她故意不告诉江昭礼，只是这些事在她这里已经都是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也没觉得遗憾，写这封信只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收个尾。
　　分明是八九月夏末的季节，空气里却是湿漉漉的，仍是带着一丝潮热和闷气。
　　她习惯性的往窗外望过去，教室走廊外的风景其实不怎么好看，夏意在这里并不明显。
　　无意间一晃神，目光驻足停滞在门口，她看见了从班级门口路过的一个挺高的男生。
　　她不在意的瞥了一眼，扭过头开始和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江昭礼闲聊起来。
　　程迟夏总是格外讨厌下雨湿闷的天气，看见晴天才会觉得心情舒服，教室外是难得的好天气，连带着程迟夏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她听着同班的朋友们聊天，眼睛里闪着光亮，高中生活似乎也没那么槽糕，她暗自这样想着。
　　江昭礼拿了颗薄荷糖放在她手上，她拨开放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在舌尖炸开。她不再多想，从桌屉里拿出了卡其色的杯子，冲江昭礼晃了晃:“灌水吗?”
　　看到了对方点点头，程迟夏才慢慢悠悠的走向后门口，江昭礼跟在她旁边。
　　“诶?对了，你知道吗?学校国旗队在招生。”程迟夏突然想到这件事，她微微歪了歪脑袋，“这样吗？那要不我们也一起去试试吧。”江昭礼听到后思考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一会晚自习国旗队来招生的时候,去报名试试。
　　江昭礼是很好相处的女孩，幽默又很是有趣，刚认识她的时候，以为她高冷不好说话。皮肤白白的很耐看，是程迟夏在高中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她们总是在课间有聊不完的八卦和话题。
　　此时还处于夏季，吹过耳边的风仍是暖炽的。程迟夏很喜欢这样的风，带着薄荷味的清凉，轻轻掠过发丝，好像吹走了很多烦心事。
　　“欸，那个我们学校是不是有个校霸来着?”江昭礼对此表示见过，“就那次军训时候穿好看的水果鞋的那个黄毛”，这么一说，程迟夏倒是有了印象。“你只记得别人的鞋啊，”程迟夏笑闹着装腔作势的要打她，“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人，其实他有点矮，”程迟夏和江昭礼压低了声音小声地笑着。
　　“没事啊，他也不能把我们关进小黑屋。”江昭礼笑着开了句玩笑话，右手拿着浅青色和粉色相渐的杯子，左手按住了出水的开关。“现在的天气也太热了，空调开了和没开一样。”她点点头，程迟夏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学校的楼梯口。
　　“好像要去搬书。”她余光瞥见楼下的班级开始在排队去拿书，于是拽了拽江昭礼的手臂，示意她先回教室。搬完所有课本后，天渐渐暗沉。听完班主任絮絮叨叨的讲了一些开学注意事项后，程迟夏有些犯困，胳膊靠在书堆后面，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
　　窗外有些昏暗无光，晚自习的教室里似乎也有些喧闹吵嚷。班级前门被突然推开，班里顿时骤然安静下来。“那个大家好，”国旗队招生的学长学姐站在讲台上，“我们国旗队是有小小福利的，虽然训练的时候会累...…但可以在评团员时加分，”学姐最后说，“想报名的可以出来签名参加招生选拔。”
　　程迟夏回过头，和江昭礼对了个眼神，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直接决定去报名。毕竟以后为了选团员加分也好。班上准备报名的人还不少，周好也和她们一起去报了名。
　　她们走出班级门的时候，周好正在和那个学姐说话，“...…学姐我想加一下你的微信。”周好坐在程迟夏的斜前方，带着黑框眼镜，初见的时候觉得她有些乖巧。报完名后大家坐回原位，闹哄哄的讨论着。
　　程迟夏没有说话，拿出了练习册，单手托着腮，顺着惯性拿着的笔微微转动。

　　国旗队经过选拔后，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人，虽是夏末的季节，可天气温度依旧高涨，训练总是很累。程迟夏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坚持去了两周，终于开始感叹。“贝贝，我快被累死了，”唉声叹气的程迟夏猛的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书本里。
　　“我也是，我觉得都快把我自己练成同手同脚了，”江昭礼用手捏捏自己泛酸的肩膀，一脸倦意，“连我的驼背都快被治好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走吧，还得去啊，不然就白练那么久了。”程迟夏抽了不少纸巾放在口袋里，叫了一声江昭礼的名字，和她一起走出教室。她打了个哈欠，酸涩的眼睛试图适应强光。
　　周围的烈阳晒的人不得已微微眯起眼，焦躁的气温使人略感烦躁。
　　“不是吧，你的感情史有点丰富啊,”不远处有聊天打趣的声音传过来，程迟夏好奇的向声源处看过去。
　　人群中间站着个穿着米黄色短袖的少年，头发在阳光拂照下显得有些发棕带黑，细碎蓬松，低垂着望过来的神色有些张扬夺目，他单手拨了拨微微凌乱的发丝，骄纵的烈阳在他的周身镀了一层光芒。程迟夏听着那边人群中忽的爆发出一阵起哄声，下意识的收回了目光。
　　张扬，疏离，耀眼。这是程迟夏对这个少年的第一印象。
　　“站好了，站军姿。”高二的学长学姐们散开，招呼着让他们站好训练，学长们围在那个男生的面前，“不是，这个站的也太标准了，目光坚定的像是要入党，”程迟夏听着他们在聊笑打趣。她微微瞥过眼去，用余光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形，高大，劲瘦。
　　程迟夏无聊的回过神站好，身边的江昭礼和她不经意间对上了眼神，后者故意摆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让程迟夏差点笑出了声。
　　“别笑了哦，再笑就罚做十个深蹲，”学姐的声音很严肃，把程迟夏吓了一跳，收敛起表情，继续认真的站好。
　　九月中旬的天气依旧热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闷热的感觉，让哄烈的夏意愈发明显起来。
　　随着午自习下课铃的打响，国旗队的练习终于完成任务。程迟夏从口袋里拿出了小巧的梳子，梳了两下有些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夏夏，你要不要纸巾啊，”江昭礼凑过来，把纸巾递给了她，“今天的天气怎么还是这么热啊。”四周无风，只有说话声此起彼伏。
　　一帮人说笑着从操场缓缓走向教学楼。
　　“秦文衍，”在走上楼梯的时候 ，她突然回过头，叫住了走在她们身后的男生，他和程迟夏是朋友，初中同校，他以前和她同一个数学补弱班。“怎么了?”秦文衍诧异的回头看她，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叫住他。“那个刚才国旗队学长们在说的那个目光坚定的男生是谁啊?”她开口问了一句。
　　学校广播站适时放出了一首歌，轻松的旋律，似乎是预示着夏末的降临。
　　程迟夏歪着头，好奇的目光不经意的四处寻找，江昭礼在她旁边，漫不经心的扎着头发。秦文衍顿了顿，似乎在找那个男生的身影，随后，他向他自己身后一指，“喏，就是他咯，”程迟夏的目光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余光看见的是刚刚那个少年。
　　那个男生侧着上半身，隔着不远的距离，从楼梯拐角处转身走上来的时候，他微微抬头，阳光从他的侧脸划过，将他的五官映得深邃。深褐色的眼眸，显得干净透亮。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蓬松的头发因为热，显得有些杂乱无序。
　　对视的片刻让程迟夏有些怔神，她愣了愣，转而快步走上了四楼，“诶，怎么了，”江昭礼在后面叫了她一声，“怎么走的这么快？”秦文衍不解的看了一眼已经走上楼的程迟夏，身侧的少年也向上看了一眼，低低的笑了一声。“怎么了？”在秦文衍探究的目光中，少年清了清嗓子，“她好像就是我军训时候和你讲过的，那个我觉得很漂亮的女孩。”他顺手拍拍秦文衍的肩。
　　“先走了，上课去了”，踩着上课铃声卡点也走上四楼，走向了他所在的教室。
　　回到教室的程迟夏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刚才跑的有些快。江昭礼拉开她右侧的椅子，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刚刚怎么了？”江昭礼小口的喝着水，疑惑不解的问。
　　“没事啦，我觉得他好帅，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和尴尬。”程迟夏开口小声地说，“贝贝，我先睡一会，一会下课了记得叫醒我呀。”这节是自修课，江昭礼从抽屉里抽出小说，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
　　程迟夏不自然的理了理头发，习惯性的趴在桌子上准备小睡一会。电风扇一下一下缓慢的转动，空调冷冷的风吹动了短袖下摆，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那个男生的身影和眼眸。她没有说出口，其实那个瞬间，她微微心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就很惊艳。
　　“...…坚定哥?”她不出声的想着，换了个姿势，晃了晃酸胀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