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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荒谬赌局 ...

  •   距离那场实验室的风波已过去不少天。对于湛柏沇而言,那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依旧是那个活在云端、睥睨众生的湛柏沇,周身散发着烈焰威士忌般慵懒而危险的气息,对周遭大多数事物,包括那位新同桌,都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漫不经心的距离感。

      他并非没有察觉到纪景淮落在他身上,那双清亮眼眸里的目光,也并不是不记得对方信息素那由清冷雪松转向蜜栀甜润的变化。

      但这又如何?他见过太多或迷恋或畏惧的眼神,纪景淮的注视,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他像欣赏一株造型别致的盆栽,觉得有趣,却远未到需要投注过多关注。

      他甚至懒得去深思,自己为何会记得那抹转瞬即逝的甜。

      这种置身事外的松弛,在穹顶会所顶层的“锦江?”包厢里,达到了顶峰。

      厚重的隔音门将世界一分为二。门内是极致的静谧,只有背景里价值百万的音响流淌出空灵而遥远的后摇音乐,音符像失重的尘埃,漂浮在冷冽檀香与陈年麦卡伦威士忌交织的空气里。

      湛柏沇陷在中央一张宽大的墨蓝色天鹅绒沙发里,身体松弛得像没了骨头。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卡比龙,那支银灰色的卡比龙夹在他冷白修长的指间,像一件精密的艺术品。

      他半阖着眼,听着耳边那些熟悉的、关于最新入手的限量超跑性能参数、南太平洋某个私人岛屿的开发进度、或是苏富比春拍那件流拍的元青花八卦的谈资,神情疏离,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无聊。

      这些在普通人听来如天方夜谭的话题,于他,不过是呼吸一样平常且乏味的噪音。他的烈焰威士忌信息素也如同他此刻的状态,平和地弥漫着,不带攻击性,却也无孔不入地昭示着存在,像一种温和的、不容置疑的霸权。

      “要我说,咱们这群人里,还是沇哥最让人服气。”一个穿着订制粉色衬衫、袖扣是两枚品相极佳的孔克珠的年轻人,搂着一个信息素被调理得甜腻却失真的Omega男生,笑着打破了一片区域的沉寂,“随便转个学,都能成男女通吃的顶A天花板。我妹天天抱着手机刷你们学校论坛,你的迷弟迷妹楼都盖了几百层了,哭着喊着想闻闻传说中的‘烈焰威士忌’是什么味儿。”

      这奉承话像石子投入死水,连一丝波纹都未曾激起。湛柏沇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极轻地、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算作回应。

      角落里,家里做着横跨几个大陆能源生意的赵煊,闻言却嗤笑一声,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他推开身边那个试图用纤纤玉指给他喂一颗青提的Omega,动作谈不上粗鲁,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视,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身上穿着Brioni当季的新款。

      “天花板?”赵煊拖长了语调,成功地将全场的目光,无论是明目张胆的还是隐晦偷觑的,都吸引过来,声音里带着一种精心调制过的、混合着嫉妒与纯粹想找点乐子的恶意,“我看……未必吧。”

      湛柏沇终于撩起眼皮,黑沉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什么温度地扫过赵煊因酒精而微红的脸,只从喉间溢出一声慵懒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嗯?” 他周身那股原本如同沉睡火山般平和的信息素,几不可察地活跃了一丝,带着顶级Alpha被无故聒噪时本能的、居高临下的不悦。

      赵煊俯身,双手撑在湛柏沇面前那张出自意大利工匠之手的整块琉璃茶几上,身体前倾,拉近了距离。“哥几个可都听说了。沇哥在新学校,对你那个叫……纪景淮的新同桌,可是关照得很啊。实验室里英雄救美,听说还差点为了他跟学生会的杠上?”他故意模糊了细节,带着煽风点火的暧昧,“咱们认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你这么……嗯,‘体贴入微’、‘怜香惜玉’过?这可不像是咱们沇哥的风格。”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破湛柏沇那身用傲慢与疏离织就的、看似无懈可击的铠甲。包厢里原本流淌的音乐不知被谁悄悄按了暂停,所有目光,明着的,暗里的,都聚焦在这片突然形成的无形战场中央。几种顶级的、被刻意收敛过的信息素开始无声地碰撞、试探,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危险的张力。

      湛柏沇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并未改变,只是烈焰威士忌的醇厚中,悄然渗入了一丝更为凛冽的辛辣。他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陷得更舒服些,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被无聊话题打扰后的淡淡不耐:“赵煊,”他黑沉的眸子锁定他,“你最近,是家里矿上没事做,闲得开始琢磨起我的校园生活了?”

      “闲倒是不闲,就是好奇。”赵煊直起身,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求支持,又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声音扬高,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兴奋,“我就是他妈的好奇!咱们眼高于顶、从来只有别人捧着真心凑上来还得看你心情好不好的沇哥,是不是也有踢到铁板,遇到拿不下的人的时候?那个纪景淮,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嗯?能让我们沇哥几次三番地……破例?”

      “你他妈胡扯什么?”湛柏沇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玩味,像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趣事。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姿态依旧放松,仿佛赵煊的挑衅只是蚊蚋过耳。

      “是不是胡扯,试试不就知道了?”赵煊要的就是他这看似不在意实则已被挑起注意力的反应,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咱们打个赌!就赌你,湛柏沇,一个月之内,能不能让那个纪景淮——那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信息素听说干净得像雪水泡过的小冰山,主动献上他的初吻!”

      他顿了顿,极其满意地看到湛柏沇深邃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被冒犯了领地的猛兽般锐利的光,享受着掌控全场节奏的病态快感,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抛出那精心设计、旨在彻底践踏对方尊严的惩罚:

      “钱嘛,在座的谁缺那玩意儿?没劲。要是你输了……也不用你干嘛,伤筋动骨的多不好看,显得咱们兄弟没感情。”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周围人屏息凝神的样子,才慢悠悠地,带着残忍的愉悦宣布:

      “就麻烦您,湛大少,屈尊降贵,移步‘兰亭’——对,就是咱们都觉得格调不够、餐具不上档次、平时压根不会踏足的那家‘普通’餐厅——穿上他们那套丑得要死的服务生制服,白衬衫黑马甲,打上领结。”

      赵煊的笑容扩大,几乎咧到耳根,像一幅扭曲的面具:

      “然后,恭恭敬敬地、在门口亲自为我们所有人——包括你那位‘小同桌’,如果他愿意赏光的话——端茶倒水,布菜倒酒,当一整晚的‘专属管家’。必须微笑服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怎么样,沇哥?这赌注,配不配得上您的身份?刺不刺激?”

      话音落下,包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惩罚的恶毒精准所惊住。这不是□□疼痛,不是金钱损失,甚至不是低级的辱骂。这是最极致的、针对湛柏沇核心身份与骄傲的斩首行动!让他,这个圈子里地位最超然、连家中长辈都要客气几分的存在,去他们平时嗤之以鼻、当做阶级笑谈的地方,穿上象征服务与底层的制服,给他们这群平辈,甚至包括他正在被议论的对象端盘子?这比任何直接的侮辱都更诛心,这是要把他从云端的神坛上硬生生拽下来,踩进他从未正视过的尘埃里!一旦传开,会成为他完美履历上永远无法擦除的滑稽污点。

      湛柏沇捏着卡比龙的指节,因为一瞬的紧绷而微微泛白。

      他清晰地看到赵煊眼中得逞的快意,听到周围那些压抑着的、兴奋的抽气声,以及几声几乎忍不住溢出的、等着看好戏的低笑。

      不应,就是露怯,就是他湛柏沇怕了,怂了,他今天但凡有丝毫犹豫,明天就会成为整个圈子茶余饭后最可口的谈资。他十几年来用绝对实力和傲慢构建起的壁垒,会出现第一道裂缝。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被架在了名为“面子”的烈火上炙烤。

      就在这时,脑海中,纪景淮那双清澈的、望着他时总是带着纯粹光亮与不易察觉依赖的眼睛,毫无预兆地一闪而过。那双眼睛里有种未经世事的干净,像山涧初融的雪水。

      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不值”的阻力,如同蛛丝般掠过心头,带来一丝莫名的烦躁。

      但这细微的、来自潜意识深处的警告,在周围“沇哥,这能忍?”“不是吧,真被说中了?”“赌啊!怕他个鸟!”的窃窃私语、起哄和那些毫不掩饰的、等待他反应的目光中,瞬间被碾得粉碎,连灰烬都不剩。

      他的松弛感,在此刻成为一种枷锁,他必须用更强大的、不在乎的姿态去回应。

      他猛地将手中那支名贵的卡比龙,“啪”一声,干脆利落地摁灭在面前晶莹剔透的烟灰缸里,动作带着一股被冒犯后的、宣泄式的狠戾决绝。随即,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瞬间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阴影笼罩了赵煊。

      他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射赵煊,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和残忍的笑容,仿佛对方提出的不过是个幼稚的游戏。

      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狂妄:

      “行啊。”

      “就这么定。”

      他微微前倾,逼近赵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一字一顿,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到时候,你们最好,一个个都他妈给我坐稳了。”

      “这声‘沇哥’,我会让你们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心甘情愿。”

      他转身,一把抓起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看不出牌子但剪裁极佳的西装外套,甚至没再看任何人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包厢里在静默几秒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哨声、欢呼声和拍桌声,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而湛柏沇,在走出“穹顶”,踏入外面带着凉意的夜风时,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鼻尖萦绕的、属于包厢的那种过于“干净”的虚假气息。心底那缕因将那个干净身影拖入这场肮脏游戏而产生的、细微却顽固的烦躁,被他强行压下,归咎于对赵煊低级趣味的不屑。

      此刻,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赢得这场游戏,像完成一次轻松的狩猎,以此捍卫他那不容丝毫挑衅的、建立在松弛感之上的绝对权威。

      狩猎,开始了。

      而他尚未意识到,猎物清澈的眼神,早已在他心底投下了第一颗不安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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