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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交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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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出口的话被祁暮沉堵住,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顾明时就低下头,手里摩挲着冰凉的饮料,不冷不热的应声:“哦。”
祁暮沉手搭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犹疑不定的他,灼热的目光刺得顾明时身体紧绷。
高雅的餐厅里音乐声流淌,刀叉碰撞声都掀起一番浪涛,几声鸟叫从窗外传来,薄薄的雪乍然下落,大地覆满白霜。
“明时。”祁暮沉叫他,声音温和,又从中品出些认真。
“嗯。”顾明时回,语调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上次的木盒里,放着我母亲的遗物。”
祁暮沉一句话,让顾明时瞬间抬起了头,摸着杯壁的手抬起,他有些无措地道歉:“啊,对不起。”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肆无忌惮,顾明时越发觉得当初的愚蠢。
“你……不用跟我说的。真不好意思,我戳到你的伤心事。”
顾明时的手停在半空,又默默收回到身后。
“哈哈,是我想告诉你。”祁暮沉开口,调笑般说起沉痛的往事,脸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容,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当我憋久了吐吐苦水也行。”
“我的母亲是个有名的女强人,一个人创业发展公司,她希望女孩们都这样,掌握自己,不把命运拱手让他人评判。”
“她希望我也是个女孩。但很可惜,我是个男孩。她不喜欢我,讨厌所有的男人。在她眼里,男人没有好东西。”
“所以她严格的教导我,我必须谦逊温柔优秀,必须乖乖学习她安排的钢琴书法,按照她的规划路线接手公司,只要做得不好,挨打是家常便饭。”
祁暮沉笑了笑,笑容很沉重,像一层厚厚的假面,他摆摆手,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接着上文说。
“我不了解她的苦衷,只是生气她对我的严厉,生气她对我一味的掌控。于是在十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跟她吵架,负气离家出走。”
“我讨厌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偏偏生下来,这么为难我。”
“然后她就死了,追着我出门,被路过的车辗过,当场没了气息。”
“我没想过她会死,说不上什么感觉。解放吗?好像也没有。难过吗?好像也不深。”
“那场景印在脑海里,像魔咒一样成为我的阴影。我亲手害死了我的母亲。”
“很奇怪吧,现实世界的东西还能带进这儿。可能她也不原谅我,要让我一直记着才行。”
说过这一切,祁暮沉长舒一口气,向来游刃有余的他此刻竟有些忐忑。
在怕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才不是。”思绪还没断开,他就见顾明时红着双眼反驳。
顾明时潋滟的眼盈满水珠,发红的眼尾看得祁暮沉发愣。
“你才没有害死你的母亲,只是时间恰好撞上,冲突也恰好发生。”
“你很好,你的母亲会为你骄傲的。”
顾明时的声音不大,却在祁暮沉心口重重撕开一条裂缝。
长久的沉寂后,祁暮沉莞尔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也太笃定了。况且母亲那样恨我,怎么会为我骄傲。”
他说着,调侃的语气藏起落寞。
“你很好,真的。像刚刚那样,你会在黑暗中护住我,平时你虽然总喜欢恶作剧,但都无伤大雅,衣食住行我一样也没少。”
“你母亲要是真的不关心你,为什么不干脆放任你创业,然后施压让你无法生存。凭她的能力,这不难吧?”
“但她没有,对吗?”
顾明时到祁暮沉身旁坐下,强硬掰过他笑着的脸,注视着他的双眼。明明自己都共情得流泪,眼神却充满坚定。
“你很好。”
顾明时又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句话深深印进祁暮沉的脑海里。
祁暮沉看着那双眼,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不想笑就别笑,傻子。”
放下手,顾明时嫌弃地吐嘈他,不合时宜的话很好地打破了这份僵持。
“好。”祁暮沉只一瞬间的怔愣,继而扬起更大的笑容,这次的笑要耀眼得多。
“咻——砰砰。”
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变暗,彩色的烟花升空炸开,随着爆破声绽开一朵朵彩花。
桌上饭菜的热气逐渐消散,窗外的彩光透过窗映在两人身上,带着梦幻的美。
快速吃完饭菜,顾明时才想起任务这回事,转头一看,哪还有什么男女主,整个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人呆呆坐在桌前。
顾明时这回记起六一了,把六一唤出来问:“任务进度怎么样?别告诉我你去升级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
顾明时抱臂看他,恶狠狠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正经总裁。六一将目光投向旁边的祁暮沉,求助似的。
用力切下一块牛排,刀叉碰撞餐盘发出声响,祁暮沉抬眼看向六一,笑着附和顾明时的话:“对啊,不能一点用都没有吧。”
嘴边伸来一块牛肉,顾明时自然地张嘴咬下,继续问六一:“进度呢?”
“呃……差不多差不多。”六一语塞,收回视线,模棱两可地回顾明时。
都怪男二威胁我,啊啊啊啊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当初接这任务干!什!么!
幸亏顾明时心情好,也不纠结于问六一,转头跟祁暮沉搭话。
“你应该知道吧?暮沉。”
尾音勾起,带点说不清的暧昧。
“当然。”祁暮沉对上他的视线,“任务值百分之八十五。”
“快了。”
趁着园内还未关门,两人顶着夜色游玩了个遍。最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坐上汽车。
上车没多久,顾明时就陷入香甜的梦乡,车内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却无声弥漫着甜蜜。
到家门口,祁暮沉停下车,身旁的人还没清醒,他就静静盯着他瞧,用眼神描绘顾明时的眉眼。
夜色醉人,淡淡月光洒落车间。
祁暮沉突然伸手,凑近顾明时恬静的睡颜,指尖撩起他遮住眼睛的黑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是你先进入我的世界的。”
祁暮沉维持着这个姿势,温柔的眼中带着微不可见的悲伤。
“不要抛下我。”
我只有你了。
轻轻把碎发撩至顾明时耳后,祁暮沉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夜很静,树枝的阴影像怪兽,随风呼啸着要将两人吞没,路灯的光芒驱散一片阴霾,为车披下一层圣光。
太阳……快出来了吧。
*
等到顾明时悠悠转醒,发觉自己置身于柔软的大床,板正的西装也换成了舒适的毛绒睡衣,几丝调皮的光线顺看窗缝溜进屋内,停在他虎口的小痣,像太阳的亲吻。
穿上拖鞋走到客厅,前一天忙活个不停的男人在厨房里,拎着锅铲炒菜,诱人的香气逐渐溢散开。
顾明时走进厨房,状似随口一问:“要帮忙么?”
炒菜的祁暮沉停下动作,转头笑着看他:“醒了?”
“这儿用不着你,去桌上等着吧,我快做好了。”
不自在地揉揉头发,顾明时抬步走到饭桌旁,还不忘顺上两瓶饮料,扬声向祁暮沉报备,一点之前的嚣张跋扈都没了。
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餐桌,祁暮沉忙碌地布菜,顾明时还真就心安理得的享用美食。他吃着饭,时不时斜过眼偷看对面的人。
奇怪,明明跟以往一样的场景,却总感觉有什么在变。
“明时,尝尝。”祁暮沉殷勤地夹起一块酸甜肉放进顾明时的碗,儒雅的脸上满是希翼,好像如果顾明时没吃,对面的人就会当场哭出声似的。
试探性的夹起那块肉,在祁暮沉期盼的目光中送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内炸开。
【好吃!】
“很厉害,好吃的!”朝祁暮沉竖起大姆指,顾明时发自内心的夸奖。
听到肯定的答复,祁暮沉眉眼弯弯,又给他夹上一块,嘴里催促:“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做。”
真的……
很怪啊!
顾明时在内心咆哮。
*
一连过了几日,男女主的状况趋于稳定,除了顾明时偶尔需要维持人形,祁暮沉带着他去见见那两人,其余一切如常。
当然,还有一些小差错。
比如顾明时和祁暮沉生活时,他总是一副讨好的样子。简直成为他的专属管家,二十四小时围在他身边待命,自作主张地送上果盘、零食、小蛋糕,馋得顾明时无法拒绝他。
慢慢地,顾明时也就适应他恰到好处的贴心服务了,甚至偶尔祁暮沉消失一段时间,顾明时反倒还要探究起他的行踪。
祁暮沉已经彻底融入了顾明时的生活。
“明时,还有五天就是春节了。今年我们会一起过吗?”
祁暮沉温柔的声音拉回顾明时飘散的思绪,听清他话中的意思,顾明时爽快答应下来:“那当然,反正任务还没完成,春节肯定我们俩过嘛,那还能有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明时总觉得男人温和的脸上有几分落寞。
“嗯。”祁暮沉轻声应他,没过几秒又开口,“那我们去购置些年货吧?”
“我之前都没有好好过完一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