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凛音阙

13、安全屋惊魂

　　黑暗并非真空。

　　它挤压着耳膜，放大每一种细微的声响——老旧水管深处沉闷的水滴答声，楼板偶尔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街道模糊不清的夜籁。每一种声音，都在沈清澜高度紧绷的神经上刮擦。

　　江辰提供的安全屋位于一栋九十年代居民楼的顶层，家具蒙尘，空气滞涩，却有着坚实的防盗门和视野尚可的窗户。抵达这里已是凌晨，江辰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只留下那句“保持警惕，非必要不联络”在空气中缓缓沉降。

　　沈清澜不敢开主灯，只借助卫生间微弱的光源，快速检查了这套两居室。没有监听设备，没有监视探头，至少表面如此。她拉紧所有窗帘，将自己陷进客厅一张旧沙发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那个幽灵符号，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思维。

　　陈天宇。孤儿院。帕拉苏斯基金会。

　　这三个名词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连接点。灭口？仅仅因为可能触及非法资金转移？这个理由在巨大的风险面前，似乎并不充分。除非……那笔资金牵连着更可怕的东西，或者，她本身，就是那个秘密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她起身，走到窗边，极其小心地拨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楼下街道空旷，偶有车辆驶过，车灯像利剑划破夜幕。一切看似平静。但她知道，这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陈天宇的网，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张开着。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绝不属于这栋老楼正常声响的金属摩擦声，从门锁的位置传来！

　　沈清澜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是幻听！

　　那声音极其专业，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消除自身存在的轻柔。有人在撬锁！

　　恐惧像冰水兜头浇下，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怎么会？！这里应该是绝对安全的！江辰背叛了她？不，直觉否定。是行踪暴露了？在来的路上被跟踪了？还是……对方的能力远超预估，连江辰安排的备用据点也能这么快找到？

　　没有时间思考缘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像一只受惊的猫，瞬间熄灭了卫生间唯一的光源，整个房间彻底陷入浓墨般的黑暗。她赤着脚，屏住呼吸，凭借着方才检查房间时的记忆，贴着冰冷的墙壁，快速无声地挪向厨房的方向——那里有一个通往楼顶检修口的小通道，是江辰简短交代过的备用逃生路径。

　　门外的撬锁声停顿了一下，似乎里面光线的突然变化引起了对方的警觉。随即，动作变得更加果断和迅速。轻微的“咔哒”声响起，是锁舌被拨开的声音！

　　沈清澜的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摸到厨房，凭借记忆和窗外渗入的微光，找到了那个隐藏在橱柜上方、极其不起眼的方形检修口。她踮脚，费力地推开隔板，一股陈年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入户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内侧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刺入客厅的黑暗，胡乱扫射。

　　“搜！”一个压低的、凶狠的声音命令道。

　　沈清澜不敢有丝毫迟疑，用尽全身力气，攀住检修口的边缘，纤细的手臂肌肉绷紧，将自己拉了上去。身体刚没入黑暗，她就反手轻轻将隔板合上，只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她蜷缩在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管道空间里，一动不敢动。下方，沉重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快速移动，翻箱倒柜的声音，柜门被粗暴拉开又关上的撞击声，清晰地传来。手电光柱偶尔从检修口的缝隙掠过，让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没人！”
　　“卧室也没有！”
　　“妈的，跑这么快？”

　　下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沈清澜的心悬在嗓子眼，他们会不会发现这个检修口？

　　就在这时，她贴身藏着的那个只能单向联系的加密通讯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屏幕在绝对的黑暗里发出幽微的光，只有两个字：

　　【别动。】

　　是江辰！

　　他怎么知道的？！沈清澜心中巨震，但这两个字像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她几乎崩溃的神经。他就在附近？他一直暗中跟着，还是通过别的方式监控着这里？

　　下面的搜索似乎陷入了僵局。

　　“头儿，确实没人。是不是信息有误？”
　　“不可能！线报很确定她进了这栋楼！再仔细搜，看看有没有暗格、密室！”

　　脚步声再次移动，似乎有人朝厨房走来。沈清澜蜷缩在管道里，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灰尘呛入鼻腔，她拼命压抑着咳嗽的冲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下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嘹亮，不止一辆！

　　房间内的搜索者瞬间慌乱。

　　“警察？！怎么来得这么快？！”
　　“撤！快撤！”

　　杂乱的脚步声冲向门口，伴随着低声的咒骂，迅速远去。引擎咆哮声响起，车辆疾驰而去。

　　警笛声在楼下响了一阵，也渐渐远去，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巧合的巡逻。

　　狭小的管道空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沈清澜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她依旧不敢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加密通讯器再次震动。

　　【安全。下来，从楼梯离开。地址：梧桐路127号，‘闲趣’书店。告诉老板找‘老章’。】

　　沈清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她推开检修口，轻盈地跳下，落在地面。房间里一片狼藉，入侵者已经离开。

　　她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被破坏的门锁。江辰给出了新的指令，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她悄无声息地走下黑暗的楼梯，融入依旧沉睡的城市街道。寒意浸透了她单薄的衣衫，但一种更冷的东西，沉淀在她的眼底。

　　陈天宇的触手，比她想象的更长，更无所顾忌。而江辰……他的背后，似乎也藏着她不了解的力量和手段。

　　这场黑暗中的博弈，棋盘正在扩大，对手的棋子，也越发狰狞。

　　她抬起头，看向天际那抹即将破晓的鱼肚白，目光冰冷而坚定。

　　梧桐路127号，‘闲趣’书店。老章。

　　新的据点，新的身份，或许，也是新的战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