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之光》山海逍遥

16、第 16 章

　　危机如同实质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也压在“逆光资本”那间并不算宽敞的工作室内。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运转的低鸣和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然而，与外界可能想象的慌乱不同，此刻的室内，涌动着的是一种被强行压制、即将喷薄而出的凌厉战意。
　　顾晏带来的三名网络安全专家，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高效，已经在沈墨的工作站和附属设备上建立了临时防线。他们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滚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代码流，追踪、分析、清除那些如同毒蛇般潜伏的木马程序。偶尔有低沉的交流声响起，术语专业，语气冷静，像是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清剿战。
　　“沈先生，主要工作站清理完毕，发现三个高阶持久化木马，功能包括键盘记录、屏幕捕获和远程文件窃取。备用移动硬盘发现同类变种。所有恶意程序已隔离并备份样本用于溯源。”为首的专家，一位神色冷峻、代号为“鹰眼”的中年男人，向沈墨和顾晏汇报初步结果。
　　“源头能锁定吗？”顾晏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那些被标记为红色的恶意代码片段。
　　“对方使用了动态加密和多重跳板，核心C&C（命令与控制）服务器位于海外，注册信息模糊。初步流量分析显示，攻击入口与之前骚扰电话及那篇恶意报道的IP段存在关联，手法有相似之处，可以高度怀疑是同一批人所为。”鹰眼回答得一丝不苟，“追踪需要时间，而且对方很可能设置了反追踪陷阱。”
　　顾晏点了点头，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楚风既然敢用这种手段，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他转向沈墨，看到对方虽然脸色因缺乏睡眠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伪造的录音呢？”沈墨更关心这个能直接将他定罪的“证据”。
　　另一名负责取证分析的专家接口道：“在硬盘的隐藏扇区发现了几个音频碎片，经过初步还原和声纹比对，与沈先生您的声音相似度极高，但存在非自然拼接和参数修改的痕迹。内容是模拟您与一个匿名号码讨论‘海川生物’的股价操控计划。技术上讲，伪造水平相当专业，若非刻意进行深度 forensic analysis（取证分析），很难发现破绽。”
　　沈墨的心沉了沉。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手段狠辣。一旦这些“证据”被提交，即便最后能证明是伪造，调查期间的羁押、声誉的崩塌、业务的停滞，都足以彻底摧毁他和“逆光资本”。
　　“能证明是伪造的确定性证据，需要多久？”顾晏追问，抓住了关键。
　　“我们需要找到原始录音素材，或者对方用于伪造的原始工程文件。仅凭这些碎片，要形成在法律上无可辩驳的反证，难度很大，时间……无法保证。”专家坦言。
　　时间，是他们最奢侈的东西。对方已经亮出了獠牙，随时可能扑上来致命一击。
　　沈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被诬陷的愤怒和潜在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情绪解决不了问题，唯有绝对的理智和更凌厉的反击，才能杀出一条生路。他走到那块临时架起的白板前，拿起马克笔，目光扫过顾晏和他的团队。
　　“诸位，情况已经很明朗。对方的目标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彻底抹杀‘逆光资本’和我沈墨存在的可能性。他们选择构陷‘操纵市场’，是想用规则内的最狠手段，让我们永无翻身之日。”沈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被动防御，清除木马，自证清白，是必要步骤，但远远不够。我们等不到司法程序还我们公道的那一天，因为在那之前，我们可能已经被舆论和市场的唾沫淹死。”
　　他的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箭头，直指对方的核心。“所以，我们必须以攻代守。他们想用‘市场操纵’的罪名搞垮我，那我们就用一个更大、更真实、更无法掩盖的‘市场操纵’案，把他们拖入深渊！”
　　顾晏眼中精光一闪，他明白了沈墨的意图。“围魏救赵，釜底抽薪。目标是‘风华科技’？”
　　“没错。”沈墨点头，笔尖重重地点在“风华科技”四个字上，“楚家立足的根本，就是‘风华科技’的股价和声誉。他们为了维持光鲜，完成对赌协议，近两个季度的财报漂亮得不像话。但我之前在做市场扫描时，就注意到他们的一些关联交易和营收确认存在疑点。只是当时精力不在此，且证据不足。”
　　他走到那台离线的安全电脑前，调出之前接收到的、由顾晏情报网络提供的海量数据。“现在，有了这些，”他指了指屏幕，“我们有足够的机会，去坐实这些疑点，甚至挖出更多。”
　　鹰眼和他的团队成员也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被沈墨这番冷静而充满杀气的分析所吸引。他们见过太多面临危机时惊慌失措的人，但像沈墨这样，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迅速地找准反击方向并制定出如此凌厉策略的，实属罕见。
　　“沈先生，您的计划是？”鹰眼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尊重。
　　沈墨转向顾晏，眼神锐利如刀：“我的计划分两步走。第一步，由顾总您动用法律和监管层面的人脉，将我们掌握的、关于‘风华科技’财务造假最核心、证据链相对完整的部分，进行匿名举报。尺度要把握好，既要引起监管机构的高度重视，启动初步调查，又不能立刻暴露我们的身份，避免打草惊蛇。”
　　顾晏立刻领会：“可以。我会让最顶尖的合规与法律专家处理这份举报材料，确保它看起来像是由内部知情人或专业做空机构经过长期调查所得。”
　　“第二步，”沈墨继续道，语气更加冰冷，“由我来执行。我会将更具煽动性、更易于传播的‘分析报告’，通过无法追踪的渠道，‘投递’给几家以嗅觉敏锐、作风激进闻名的国际做空机构，以及……楚家在商圈内积怨已深的几个对头手里。”
　　他顿了顿，在白板上写下“市场舆论”四个字，并在下面画了重重的一条线。
　　“我们要借市场的力量，借对手的力量，把‘风华科技’的问题彻底引爆。当楚风和楚家焦头烂额地应付做空报告、股价暴跌、监管问询和竞争对手落井下石的时候，他们还有多少精力，来构陷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甚至，为了自保，他们可能不得不主动撤回对我的不实指控，以求减少关注度。”
　　这一招，不仅是围魏救赵，更是驱虎吞狼，将危机巧妙地转嫁和放大。
　　顾晏久久地凝视着沈墨，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年轻人潜藏在冷静外表下的狠厉与谋略。在如此绝境中，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能迅速洞察对手弱点，制定出如此环环相扣、精准打击的反击策略，其心性之坚韧、思维之缜密，令人心惊，也令人……激赏。
　　“风险在于，”顾晏沉声道，他必须考虑到所有可能性，“如果我们的证据不够有力，无法一击致命，或者被对方提前察觉，可能会引来更疯狂的反扑。楚家底蕴犹在，狗急跳墙之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知道。”沈墨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但坐以待毙，风险更大，结果是注定的毁灭。放手一搏，至少还有生机。而且……”
　　他走到窗边，望向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看似平静的世界，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信念的平静：“我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也相信，资本市场或许有时盲目，但最终会惩罚那些践踏规则的人。我们不是在捏造事实，只是在揭露被掩盖的真相。”
　　即使，揭露真相的过程，需要运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顾晏看着沈墨逆光而立的背影，那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有些单薄，却仿佛蕴含着能够撕裂一切阴霾的力量。他不再犹豫，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的计划办。”顾晏的声音斩钉截铁，“法律和监管层面的匿名举报，我来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市场层面的……引导，交给你。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说。”
　　一种基于绝对信任和共同利益的同盟关系，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无需更多言语，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
　　“我需要一个绝对无法追踪到的发布节点，类似于 Tor 网络中的高匿名节点，或者通过某些特定物理介质进行‘人工投递’。”沈墨毫不客气地提出要求，“另外，我需要几种符合那些做空机构和竞争对手信息获取习惯的‘包装’方式，比如特定格式的分析报告模板、加密通讯协议等。”
　　“可以。”顾晏立刻拿出加密通讯器开始部署，“鹰眼，协助沈先生准备技术环境，确保所有操作痕迹在事后能被彻底清理。情报部门继续深挖‘风华科技’的料，一有新的突破，立刻加密传输过来。法务和媒体团队待命，准备应对后续可能出现的舆论风波。”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工作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却也更加有序。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任务，像精密仪器上的零件，开始高速运转。
　　沈墨重新坐回那台离线的安全电脑前，仿佛与外界隔绝，进入了属于自己的战场。他先将顾晏提供的情报与他自己之前的研究进行交叉比对和整合，如同一个最高明的裁缝，将无数散乱的线头，编织成一张逻辑严密、证据清晰的大网。
　　他专注地盯着屏幕，瞳孔中倒映着飞速滚动的数据和图表。时而凝眉思索，时而飞快地敲击键盘，记录下关键点和推理链条。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甚至忘记了自身所处的险境，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如何将“风华科技”那华丽袍子下的虱子，一个个精准地揪出来，公之于众。
　　顾晏则在一旁，协调各方资源，清除可能存在的障碍。他偶尔会走到沈墨身后，静静地看一会儿屏幕上逐渐成型的分析报告，眼中欣赏与凝重的神色交织。他亲自为沈墨端来水和简单的食物，在他因过度专注而忘记时，低声提醒他休息片刻。
　　这种无声的关怀和支持，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沈墨因紧绷而略显干涸的心田。但他此刻无暇细细品味，只能将这份暖意转化为更强大的动力。
　　数个小时在指尖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晨光熹微到日上三竿，再到午后偏斜。
　　沈墨终于直起身，用力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在他面前，几份侧重点不同、但都直指“风华科技”核心问题的分析报告已经初步完成。
　　一份侧重于其关联交易的非商业实质性和资金流的异常，用清晰的图表展示了资金如何在几个空壳公司间循环，最终虚增营收的路径。
　　另一份则深入剖析了其核心技术采购合同的疑点，指出其支付对价远超市场公允水平，且供应商背景存疑，存在利益输送的可能。
　　还有一份，则更具煽动性，直接以“风华科技：即将崩塌的科技神话？”为题，将前两份报告的核心疑点用更通俗、更具冲击力的语言呈现出来，并引用了部分“业内人士”的匿名质疑（实为沈墨根据情报合理推演），极具传播潜力。
　　“准备好了。”沈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完成狩猎前的兴奋与冷静。
　　顾晏走过来，快速浏览了核心内容，眼中闪过震撼。沈墨不仅找到了致命的破绽，更用无可辩驳的数据和逻辑，将这些破绽包装成了足以引爆市场的炸弹。其专业性、洞察力和对市场心理的把握，令人叹为观止。
　　“完美。”顾晏只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却重逾千斤。“投放渠道已经准备好。鹰眼会协助你进行最终加密和投递。”
　　就在这时，顾晏的加密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脸色微沉，走到角落接通。片刻后，他挂断电话，快步走回，语气凝重地对沈墨说：
　　“他们动手了。楚风那边，通过一个白手套公司，已经向证监局和经侦部门提交了针对你‘涉嫌操纵市场’的举报材料。”
　　该来的，终于来了！
　　沈墨眼神一凛，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散。他看向屏幕上那几份即将射出的利箭，深吸一口气，对顾晏和鹰眼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的‘回礼’，现在送出去！”
　　“按计划执行！”顾晏下令，眼神冰冷。
　　最后的操作由鹰眼亲自执行。经过多重加密和匿名化处理的举报材料和分析报告，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幽灵，通过几条预设的、绝对安全的隐秘通道，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互联网的汪洋大海之中。
　　一份进入了监管机构内部举报系统的特定队列，标签被设置为“高危、紧急”。
　　另外几份，则以其应有的“风格”，出现在了预定目标的加密邮箱或内部信息平台——一家以狙击中概股闻名的北美做空机构，两家与楚家素有积怨的国内竞争对手的投资部门，甚至还有一两家以挖掘内幕消息著称的财经媒体的线索邮箱。
　　做完这一切，鹰眼迅速清理了所有操作痕迹，甚至对那台离线电脑进行了物理层面的数据覆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工作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市场与规则，对这场无声却残酷的战役，做出最终的裁决。
　　这种等待，往往比激烈的对抗更加煎熬。
　　沈墨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平复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顾晏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杯温度刚好的水塞进他手里，然后一只手稳稳地按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那手掌温暖而有力，仿佛能透过衣物，传递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休息一下。”顾晏低声道，“接下来，看戏就好。”
　　沈墨没有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感受着肩膀上那份沉甸甸的支持。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必须独自面对一切、孤军奋战的“恶毒男配”，他有了可以依托的盟友，有了……值得信任的伙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下午一点，股市开盘。
　　最初半小时，“风华科技”的股价还在平盘附近震荡，似乎风平浪静。但交易量略有放大，显示有资金在悄然异动。
　　沈墨和顾晏都紧盯着行情软件，呼吸不自觉的放轻。
　　一点四十分左右，风云突变！
　　先是股吧和几个专业的投资论坛里，开始零星出现一些关于“风华科技”财务问题的质疑帖，内容与沈墨投放的报告核心观点高度相似，但更为零散，像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泄露出来。
　　紧接着，下午两点整，那家北美做空机构的官方网站和其机构订阅渠道，突然发布了一篇长达二十页的紧急分析报告，标题赫然就是——“Feng Hua Technology: The House of Cards Built on Fabricated Deals”（风华科技：建立在虚假交易之上的纸牌屋）！
　　报告内容详尽，数据扎实，逻辑清晰，直接指控“风华科技”存在严重的财务造假行为，并给出了“强烈卖出”评级，目标价直接腰斩！
　　这颗重磅炸弹，瞬间引爆了市场！
　　“风华科技”的股价如同被斩断了缆绳的巨石，直线俯冲！抛盘汹涌而出，买盘瞬间消失无踪，分时图上那根陡峭的下杀线，触目惊心。
　　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更多的负面消息和小道传闻开始在网络发酵，之前被压下去的、关于“风华科技”产品问题、管理层动荡的旧闻也被重新翻出，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舆论海啸。
　　两点十五分，“风华科技”股价跌幅迅速扩大至18%，触发了交易所的熔断机制！股票被临时停牌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对于楚风和他的团队而言，无疑是地狱般的煎熬。对于沈墨和顾晏，则是风暴来临前的确认。
　　临时停牌并未能阻止恐慌。复牌后，更多的抛盘涌出，股价再次下挫，跌幅一度超过25%！市值蒸发近百亿！
　　楚风团队仓促发布的澄清公告，言辞苍白，在铁一般的做空报告和市场用脚投票的面前，显得如此无力。试图托盘的资金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恐慌的卖盘吞噬。
　　与此同时，沈墨注意到，之前那几个一直试图联系他、施压的小机构负责人，他们的号码彻底安静了。而顾晏安排在相关部门的内线传来消息，针对沈墨的举报，似乎被“暂时搁置”了，监管部门的注意力，显然已经被“风华科技”这个更大的雷完全吸引过去。
　　攻守之势，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成功了。”沈墨看着屏幕上“风华科技”那根刺眼无比的、几乎垂直向下的阴线，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他几乎要瘫软在椅子上，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
　　顾晏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那只手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按着他僵硬的肩颈肌肉。“干得漂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发自内心的赞赏，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沈墨抬起头，望向顾晏。逆着窗外透进来的、已是夕阳西斜的光线，顾晏的身影被勾勒得异常高大，仿佛能为他遮挡一切风雨。那双总是冷静锐利、洞悉世情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他疲惫却难掩兴奋的脸庞，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温柔的暖意。
　　心中那堵用理智和冷漠筑起的高墙，似乎在某个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名为“信任”与“依赖”的藤蔓，悄然探出了头。
　　“谢谢你，顾晏。”沈墨轻声说道，这一次，不再是客套的“顾总”，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感慨。如果没有顾晏在关键时刻毫无保留的信任、倾尽资源的支持，以及那份并肩作战的默契，他不可能如此干净利落地、甚至可说完美地赢下这至关重要的一仗。
　　顾晏的手微微用力，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而笃定：“我说过，我们是一边的。” 这句话，在此刻听来，有了更重的分量和更深的含义。
　　就在这时，沈墨那台用于处理日常事务（已确认安全）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略显温馨的宁静。屏幕上闪烁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但沈墨和顾晏对视一眼，心中都隐隐有了预感。
　　沈墨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果然，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楚风彻底失去了往日从容、甚至带着气急败坏、歇斯底里意味的咆哮，声音因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
　　“沈墨！是你！一定是你做的？！你他妈怎么敢？！你怎么可能拿到那些数据？！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毁了‘风华’！你毁了我！！”
　　那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沈墨平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对方的咆哮声因缺氧而暂时停歇，他才用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回应：
　　“楚风，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
　　“你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再惹我。”
　　他顿了顿，语气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带着最后的警告：
　　“否则，‘风华科技’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说完，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号码拖入了黑名单。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温暖的橙红色，仿佛之前那场没有硝烟的惨烈厮杀，只是一场幻觉。
　　沈墨站起身，走到窗边，与顾晏并肩而立，望向楼下那座华灯初上、依旧繁华喧嚣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切仿佛依旧，但一切又都已不同。
　　这一关，他们不仅闯过来了，而且是以一种最强势、最凌厉的姿态，给予了敌人重创，确立了自己的威信。
　　经此一役，沈墨深深地明白，他不仅彻底斩断了与过去那个软弱、被命运摆布的“沈墨”的最后联系，更在这个真实而残酷、充满博弈与杀戮的世界里，凭借着自己的智慧、谋略和不可或缺的盟友，真正地、无可撼动地站稳了脚跟。
　　而身边这个人……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顾晏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深邃坚毅的侧脸轮廓，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那份沉静而强大的力量。
　　或许，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份不被任何剧本安排、发自内心的真挚情感，早已在一次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磨砺中，悄然滋生，深入骨髓。
　　危机暂解，强敌受挫。但沈墨的头脑异常清醒。他与顾晏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尚未捅破；这个仍在因他这只“蝴蝶”而不断修正、充满未知与挑战的世界，前路依旧漫长。
　　“逆光资本”的旗帜已经扬起，他沈墨的名字，从今日起，将不再仅仅与“沈家弃子”或“恶毒男配”相连，而是会与“精准”、“狠厉”、“不可招惹”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
　　逆光之路，至此，已踏过最险峻的关隘。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他已无所畏惧。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夜色，悄然降临，吞没了最后一抹霞光，也预示着新的黎明，正在孕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