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冬天的故事》阿绍

81、第 81 章

　　2022年1月上旬，金载烈与李叙显私宅

　　夜晚的书房，暖气开得足，驱散了窗外的寒意。金载烈卸下白日里在集团谨小慎微的面具，眉头紧锁，端着酒杯，在妻子李叙显面前难得地流露出几分真实的烦躁。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智宇那孩子了。”他抿了一口威士忌，语气带着挫败，“爱宝乐园那个方案，明明技术合作对双方都有利，我不过顺势提了一句那位Winter小姐，算是示好，他倒好，直接就把方案打回来，门槛提得老高，一点情面不讲。”

　　李叙显正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时尚杂志，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平静无波：“你指望他给你什么情面？父亲刚走，他位置还没坐热，多少人盯着。你在这个时候用那种方式去试探，不是自找没趣是什么？”

　　金载烈被妻子噎了一下，有些悻悻：“我这不是想着，年轻人总有软肋，示个好，关系也能近些。谁知道他反应这么大，油盐不进。”

　　“软肋？”李叙显终于放下杂志，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着丈夫，“你看他那样子，像是会把软肋轻易示人的人吗？他越是看重，藏得就越深。你碰一下，他只会把铠甲铸得更厚。大哥（李在镕）那么强硬的人，在他这个年纪，也未必有他这份心性和手腕。”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淡然：“你以为他现在事事顺从大哥？看着吧，他们父子，看似一体，实则各有算盘。大哥坐会长的位置，求的是稳，是平衡，有时候难免会顾虑元老们的脸色，或者……出于父亲对儿子过于锋芒毕露的本能压制。”

　　金载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李叙显端起自己的花茶，轻轻吹了吹，“大哥有时候，未必会全听智宇的。尤其是当智宇的意见过于激进，或者触动了某些大哥认为需要维持的平衡时。智宇那孩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现在隐忍，是因为羽翼未丰，也因为那是他父亲。但他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等着看吧，总有大哥压不住他，或者……不得不依靠他的时候。”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金载烈心中的迷雾。他回想起几次高层会议，李智宇提出的一些颇具前瞻性但也伴随风险的方案，李在镕虽然最终大多采纳，但过程中确实有过犹豫，甚至在一些非核心问题上驳回过几次。当时只觉得是正常的父子商议，如今想来，那平静水面之下，恐怕早有暗流涌动。

　　“那我们……”金载烈看向妻子，寻求方向。

　　李叙显垂下眼帘，看着杯中沉浮的花瓣，语气重新变得波澜不惊：“我们？我们以前怎么做，以后还怎么做。不站队，不冒进，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父子间的事，我们掺和不起，也没必要掺和。至于智宇那边……别再耍小聪明，公事公办，反而更安全。”

　　她太了解自己那个侄子了，冷静、记仇、掌控欲极强。金载烈这次小小的试探，恐怕已经在他心里记了一笔。此刻再去弥补，只会越描越黑。

　　与此同时，汉南洞公寓

　　李智宇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尹室长送来的简报。简报内容是关于父亲李在镕近期与几位集团元老的非正式会晤记录，涉及对部分传统业务板块的维护，与他力主推动的数字化改革方向有所出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

　　果然如他所料。父亲在坐上会长之位后，出于稳固权力的需要，开始更多地寻求集团内部传统势力的支持，在一些战略决策上，趋向于保守和平衡。这与李智宇追求的激进改革、技术驱动产生了微妙的分歧。

　　他没有动怒，甚至没有感到意外。这本就是权力交接过程中的常态。他早已在《雍正王朝》和无数历史权谋中见过太多。即便是父子，在至高权柄面前，也难免各有心思。

　　他放下简报，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支黑色派克钢笔，在一张空白便签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元老、传统业务、平衡、阻力。

　　然后，他在这几个词下面，划了一条线，写下了另一个词：技术、未来、基金、不可逆。

　　他的目光在两个词组之间逡巡，冰冷而锐利。父亲求稳，他要求变。这是一场 within the family 的博弈，需要更深的耐心和更精准的策略。他不能公然违逆父亲，但他可以凭借手中掌握的庞大技术基金和未来资产规划委员会的主导权，从另一个维度推动变革，让事实说话，让父亲不得不依赖他描绘的未来图景。

　　他拿起私人手机，点开与冬天的对话框。依旧空荡。他点开INS，看到她更新了一张夜空的照片，今晚云层很厚，没有星星，只有朦胧的月光试图穿透云层。配文：???（云和偶尔的阳光）

　　他凝视着那张照片和符号，仿佛能感受到她那边天气的沉郁，也仿佛是她对他此刻心境的某种无声映照。

　　他退出INS，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他心中的决策已然清晰。面对父亲的制衡，他不需要正面冲突，只需要更快、更准地布局未来，用无可辩驳的成果，让所有阻力变得毫无意义。而那片由她带来的、偶尔能穿透阴云的微光，是他在这条孤独征途上，永不熄灭的指引。

　　三星会长办公室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李在镕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一份需要他最终签字的文件，是关于明年集团整体预算的分配方案。目光扫过那些天文数字，他的思绪却有些飘忽。

　　父亲去世后，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何为“孤家寡人”。集团事务千头万绪，两个妹妹心思各异，元老们各有盘算，连他一直倚重、却也隐隐忌惮的长子智宇，行事风格也愈发难以捉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冷酷的决断。他想起了下午与几位老派董事的会面，对方隐晦地表达了对他“纵容”智宇推动激进改革的担忧，言语间不乏对“年轻人过于冒进”的暗示。

　　这种被夹在中间的感觉，让他莫名地烦躁，也生出几分难以与人言说的疲惫。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私人手机，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曾主动联系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传来林世玲清晰而平静的声音：“喂？”
　　背景音里隐约有舒缓的音乐，似乎是在家中。

　　“……是我。”李在镕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启话题，最终选择了一个看似最安全的切入点，“最近……和智宇他们见过面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林世玲带着一丝淡淡嘲讽的轻笑：“李会长日理万机，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家常了？智宇很好，智皓和元珠也很好，不劳挂心。”

　　她的语气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李在镕试图营造的、寻常父亲关心子女的假象。他感到一阵无力，试图缓和气氛：“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孩子们好像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智宇他……有时候是不是太有主意了些？”

　　他想倾诉，想找到一个能理解他此刻处境的人。毕竟，他们是三个孩子的父母。

　　然而，林世玲的回应依旧犀利如刀，精准地切中了他未曾明言的担忧：“有主意不好吗？难道要像提线木偶一样，事事等着你吩咐？李在镕，你是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已经忘了怎么当个正常的父亲？还是说，你只是不习惯智宇不再完全遵循你的意志？”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李在镕瞬间清醒，也激起了他心底的一丝愠怒。“你！”他语气沉了下去，“我只是在跟你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

　　“教育？”林世玲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荒谬感，“在他们需要你引导、需要父亲陪伴的年纪，你在哪里？现在他们长大了，羽翼丰满了，你倒想起来要‘讨论教育’了？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看透一切的淡漠：“如果你是因为觉得掌控不了智宇而感到不安，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别扯上什么教育。他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何况，他现在做的，不正是你和你父亲期望他成为的样子吗？冷酷、精准、掌控一切。”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李在镕最敏感神经上。他被噎得说不出话，胸口堵着一股郁气。

　　电话那头，林世玲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最后留下一句：“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还有，智宇的感情生活是他自己的事，他清楚分寸，你也少操那份闲心。”

　　说完，不等李在镕回应，通话便□□脆利落地切断。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李在镕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他猛地将手机掼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他被前妻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露出了内里的无力与孤独。她总是这样，能一眼看穿他试图隐藏的东西。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林世玲的话虽刺耳，却并非全无道理。他确实感到了对长子失控的苗头，也确实在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缺席了太多。如今想要弥补，似乎为时已晚，方式也不对。

　　他想起智宇那双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像他自己的眼睛，那里面除了继承人的冷静，似乎还多了些他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而那东西，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一丝陌生的畏惧。

　　无奈如同潮水般涌上。他坐拥万亿帝国，却连一次像样的、关于子女的家常闲聊都无法进行。他重新拿起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映出他疲惫而略显苍老的脸庞。

　　最终，他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那份未签字的预算方案重新拉到面前，试图用无尽的工作，来填满这突如其来的、属于一个父亲和掌权者的空洞与无奈。在这个位置上，连脆弱，都是一种奢侈。而这份无奈，也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与长子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或许比想象中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