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娱冬天的故事》阿绍

152、第 152 章

　　汉南洞公寓，夜晚。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同铺开的碎钻，公寓内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昏黄柔和。李智宇靠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了许久，似乎才从白天与金范洙那场不见硝烟的博弈中彻底抽离出来。高强度思考后的疲惫感依旧萦绕在眉宇间，但比起刚进门时，已舒缓了许多。

　　金旼炡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上摊开着那本雪花乐谱本，铅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并没有真的在写什么。她在等他缓过神来。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忽然，李智宇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倦意后的松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开启一个话题：
　　“金范洙……”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是个目标很明确的人。”

　　旼炡转动铅笔的手指倏然停下。她抬起头，看向他。他依旧闭着眼，冷硬的侧脸在朦胧灯光下显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他很少主动跟她谈起工作上的具体人物，尤其是像Kakao会长这样举足轻重的角色。

　　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知道这只是开场。

　　“Kakao想构建的，是一个以他们平台为核心的封闭生态。”李智宇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进行一场冷静的局势分析，“从通讯、支付到娱乐、零售……他们想把用户牢牢锁在自己的体系里。”

　　他睁开眼，目光投向天花板上某处虚无的点，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水泥墙体，看到外面那个错综复杂的商业版图。
　　“今天谈合作，他看重的，是三星的硬件入口和我们能提供的底层技术支撑。”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了然于胸的淡漠，“但他同时也想确保，Kakao在内容和应用层面的主导权不被稀释。”

　　旼炡听得有些入神。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通过他的视角，去窥见那个掌控着她所在行业命脉的顶级棋局。Kakao，这个她每天都会使用其旗下应用、与她的工作息息相关的庞然大物，在他口中，被如此清晰地剖析出战略意图和边界。

　　“那……三星呢？”她忍不住轻声问，带着一丝好奇，也带着一丝想要更理解他世界的渴望。

　　李智宇的目光从天花板收回，落在她带着探寻的脸上。她的眼睛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里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倾听和理解。

　　“三星，”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根植于绝对实力的笃定，“不需要被任何单一生态锁定。我们要做的，是成为所有生态都绕不开的基石。无论是Kakao，还是其他任何人，他们的游戏，最终都需要在我们的硬件和网络上运行。”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中了权力的本质。他不追求在某个特定领域称王，他要做的是制定规则、提供舞台的那个人。这种超越具体业务、直指行业命门的掌控力，让旼炡感到一种近乎战栗的震撼。

　　她想起SM公司与Kakao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复杂的资本关系，想起自己作为SM艺人身处的位置。她所在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他们这些顶层博弈者棋盘上的一隅。

　　“所以……合作，但也防备？”她试着理解他的逻辑。

　　李智宇看着她努力消化这些复杂信息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柔和的东西。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靠回沙发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松弛：
　　“金范洙是聪明人，知道界限在哪里。只要利益一致，合作无妨。但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句话，既是对她问题的回答，也是他行事准则的缩影。

　　旼炡不再追问。她低下头，看着乐谱本上空白的三线谱，内心波澜起伏。他寥寥数语，为她掀开了那个冰冷庞大世界的一角，让她看到了他每日身处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也让她更深刻地理解了他那份与生俱来的冷静与掌控欲从何而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因为舞台、因为行程而产生的压力和烦恼，在他所面对的这些宏大的、关乎帝国命运的决策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但这种认知并没有让她感到自卑，反而生出一种更坚定的意念——她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最好，至少，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她放下铅笔，轻轻站起身。李智宇听到动静，睁开眼看着她。

　　旼炡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走回来，递到他面前。
　　“喝点水吧，OPPA。”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纯粹的关心。

　　李智宇看着她递过来的水杯，又抬眸看了看她清澈的眼睛。他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带着微凉的湿意。
　　“嗯。”他应了一声，喝了一口水。

　　他没有说“谢谢”，但她能感觉到，他周身那种因谈论权谋而再次绷紧的气息，在她这个简单的举动中，又缓缓地松弛下来。

　　几日后的傍晚，汉南洞公寓。

　　李智宇刚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是李元珠发来的信息，附带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和一个短视频链接。

　　「欧巴，你快看智皓欧巴！他又跑去玩车了！这次好像是在什么封闭赛道日……」

　　李智宇点开视频。画面有些晃动，背景是某条专业赛道的维修区，李智皓穿着一身骚包的亮色赛车服，头盔夹在腋下，正对着朋友的镜头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旁边停着他那辆显眼的橘黄色兰博基尼。视频里引擎的轰鸣声隐约可闻。

　　看着弟弟那副显然将前几天父亲和自己的“提醒”完全抛诸脑后、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速度与激情中的样子，李智宇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那不是一个赞许的笑，更像是一种带着无奈和一丝纵容的了然。

　　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怒气，只有点拿他没办法的意味：“这小子……”

　　他关掉视频，没有回复元珠，只是将手机放到一边。对于李智皓这种“抗议”方式，他早已习以为常。在这个家里，智皓就像是精密仪器里一个不那么安分、却也无伤大雅的零件，用他自己的方式存在着，活跃着，也……被包容着。只要他不惹出真正的大麻烦，无论是父亲还是他，都默认给了他这份有限的自由。

　　李智宇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文件上，那是一份关于集团内部某个与李富真姑姑关系密切的理事近期动向的评估报告。他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锐利，将弟弟那点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迅速抛在了脑后。

　　同一时间，SM公司练习室。

　　aespa的成员们刚结束一轮练习，正坐在地上休息补水。金旼炡拿起手机，看到李元珠也在她们那个小群里分享了同一个视频，后面跟了一连串大笑的表情。

　　「看我智皓欧巴，被爸爸和大哥说了几句，就跑去跟他的宝贝车子寻求安慰了！哈哈哈！」

　　Karina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智皓xi真是活力满满啊。”
　　宁艺卓也点头：“感觉他永远都这么有精神。”
　　内永绘里安静地看着，嘴角也带着一丝笑意。

　　旼炡看着视频里李智皓那副张扬又快乐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她能想象到李在镕伯父和李智宇对此的反应——多半是那种带着无奈却又默许的纵容。这种家庭成员间的互动，让她感觉到那个庞大冰冷的财阀家族里，也有着属于普通家庭的、生动鲜活的一面。

　　她忽然想起李智宇提起这个弟弟时，那副看似嫌弃实则隐含包容的神情。她意识到，李智皓的存在，对于那个过于沉重和复杂的家庭而言，或许是一种必要的调剂，一种不那么符合规则，却被默许存在的“意外”。

　　她在群里回复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没有多言，但心底因为这种共享的、带着家庭烟火气的信息而感到一丝暖意和靠近。

　　夜晚，汉南洞公寓。

　　金旼炡结束练习回到公寓时，李智宇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听到她进门，他抬起头看了一眼。

　　“OPPA。”旼炡换好鞋走过去。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但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口提了一句，“智皓那小子，跑去赛车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旼炡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仰头看他：“元珠给我发视频了，看着玩得挺开心的。”
　　李智宇敲击键盘的手指未停，只是几不可察地又摇了摇头，这次脸上那抹无奈的浅淡笑意更明显了些：“也就这点出息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备，但旼炡却从中听出了长兄对幼弟那种特有的、混杂着管束与纵容的复杂情感。他并非真的认为弟弟没出息，只是对他这种“不务正业”的爱好，表达一种惯常的、带着距离的评价。

　　旼炡看着他专注工作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会为了弟弟的“胡闹”而无奈摇头的他，比那个在商场上冷硬决断的帝国掌舵者，更多了几分真实的人间气息。

　　她没有再打扰他，拿起自己的乐谱本，安静地在一旁研究起来。室内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她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过了一会儿，李智宇处理完邮件，合上电脑，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身边正低头认真书写旋律的旼炡身上。

　　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和微蹙的眉头，他忽然觉得，比起那个让人操心的弟弟，眼前这个安静努力、懂得分寸的女孩，确实更让人省心，也……更让人想要守护。

　　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

　　旼炡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李智宇却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只是淡淡地问：“练习还顺利？”
　　“嗯，还在抠细节。”旼炡点点头，因他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温柔动作而心跳微微加速。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安宁。

　　旼炡看着他放松的眉眼，心底一片柔软。她知道，无论是那个在外面飞车宣泄的弟弟，还是这个在身边安静陪伴的她，都在他以自己的方式，纳入了他那个冰冷世界之外，为数不多的、温暖的范畴之内。而他偶尔流露出的、对弟弟那种无奈又纵容的神情，也让她更加确信，在他坚硬的外壳之下，同样有着属于普通人的情感温度。

　　清晨，仁川国际机场，出境大厅。

　　即便是在清晨，机场也已人流如织。aespa团队在经纪人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步伐迅疾地穿过大厅，前往海外MV拍摄的登机口。金旼炡走在队伍中，穿着舒适的黑色运动套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她低着头，习惯性地避开可能的镜头和注视，手指无意识地拂过背包拉链上那个冰凉的铂金雪花挂件。这次海外行程预计需要一周左右，意味着将有几天无法回到那个只属于他们的汉南洞公寓，无法感受到那份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

　　在通过安检前最后的公共区域，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贵宾通道入口。没有期待能看到什么，这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一种在分离前寻求无形连接的本能。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黑色宾利，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并不意外，他今天有重要的视察行程。她轻轻吸了口气，拉低帽檐，跟着队伍迅速通过安检，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同一时间，前往忠清南道牙山市的三星生物制剂工厂的车队中。

　　李智宇坐在平稳行驶的迈巴赫后座，正凝神审阅着平板电脑上关于今天视察工厂的详细资料和数据摘要。他穿着深色的商务休闲装，未系领带，比起在FKI大厦的绝对正式，稍多了一丝务实感，但眉宇间的威严不减。

　　“副会长，预计四十分钟后抵达工厂。厂长和核心管理团队已在等候。”副驾驶的尹室长回头低声汇报。
　　“嗯。”李智宇应了一声，目光未离屏幕，“直接去第四生产线，我要看最新的培养基质接种流程。”
　　“是。”

　　车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窗外是逐渐变得开阔的工业区景象。李智宇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封邮件，放下平板，揉了揉眉心。他拿出私人手机，加密频道里有一条旼炡在抵达机场后发来的信息：「OPPA，我登机了。」后面跟着一个小飞机起飞的贴图。

　　他看了一眼，指尖在屏幕上敲击了几下，回复过去：
　　「知道了。」

　　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条，内容与他平日风格一致，简洁而务实：
　　「那边温差大，注意。」

　　发完信息，他便将手机收起，不再理会。对他而言，情感的牵挂是私密的，无需过多渲染，点到即止的提醒已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他的注意力必须完全集中在接下来的视察上。三星生物制剂是集团未来增长的关键引擎之一，任何生产环节的瑕疵都可能带来巨大的风险和损失。

　　海外MV拍摄地，某欧洲城市。

　　经过长途飞行和短暂的休整，aespa团队立刻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工作。拍摄地点选在一处具有历史感的古堡和现代艺术街区，需要不断转场，工作强度很大。

　　金旼炡穿着单薄的打歌服，在初春微凉的空气中，按照导演的要求，在古老的石阶上奔跑、回眸，或是在充满未来感的街景前展现力量感十足的舞蹈。寒冷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她脸上始终保持着专业的表情和状态。

　　休息间隙，她立刻裹上经纪人递来的厚重羽绒服，抱着暖手宝取暖。她拿出手机，看到了李智宇那条「那边温差大，注意。」的留言，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他总是这样，言语吝啬，关怀却落在实处。

　　她回复了一个小小的、点头的兔子表情，表示收到。然后，她切换到自己那个无人知晓的INS小号，发了一张从酒店房间窗户拍出去的、异国城市清晨的街景照片，没有配文。

　　这是一种无声的隔空对话，告诉他，她已安全抵达，并且，看到了他提醒的“温差”。

　　牙山市，三星生物制剂工厂。

　　李智宇在工厂厂长和高管团队的陪同下，走在洁净得反光的生产区域。他戴着专用的防护眼镜和头罩，神情专注地观察着每一个生产环节。巨大的不锈钢生物反应器发出低沉的运行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培养基的独特气味。

　　他时不时停下脚步，询问身边的技术人员关于某个参数的控制逻辑，或者拿起生产线上的记录本，快速扫过上面的数据。他的问题精准而犀利，往往直指流程中最容易忽略的潜在风险点，让陪同的几位高管神经紧绷。

　　“这个阶段的温度波动容忍度，设定的依据是什么？”他指着一个控制屏幕上的曲线问道，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是……是基于过去三千批次的数据模型分析……”负责该环节的工程师连忙回答，额角渗出汗珠。
　　“数据模型需要持续验证和更新，”李智宇目光锐利，“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基于过时模型的侥幸心理。”

　　整个视察过程，他就像一部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细节。他身上那种基于知识和实力带来的强大气场，让在场所有专业人士都感到压力倍增。

　　中午，他在工厂的简易会议室里用了工作餐，期间仍在听取关于近期一次小型技术故障的复盘报告。他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在倾听和提问。

　　下午的行程依旧是密集的现场检查和会议。直到傍晚，视察才全部结束。在返回首尔的车里，李智宇才真正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感到疲惫，但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又带来一种深层次的满足。

　　他拿出手机，点开加密频道，看到了旼炡发来的那个兔子表情，以及她INS小号上那张异国街景的照片。他点开照片看了看，窗外是陌生的欧式建筑，与她平时在首尔拍摄的照片风格迥异。

　　他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只是将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退出了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