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躲不掉了》冰淇淋面包

3、居家办公

　　雨下得正大，豆大的雨点砸在我的伞面上，我刚要按下伞柄的按钮，头顶突然一暗——另一把伞已经悄无声息地撑了过来，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我头顶那片天空。

　　我抬头，对上他安静的眼睛。“走吧。”他说。

　　从天台到客房这条路，来时觉得短，回去却格外漫长。伞下的空间忽然变得狭小，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雨水的清新。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雨声哗哗，像一层透明的帘幕，把伞下的世界与外界隔开。

　　他的伞始终微微倾斜着，朝我的方向多偏了那么一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想起大学时，也是这样下雨的傍晚，那天我还想着运气真好，他正好路过图书馆，手里拿着两把伞，却总是先把伞递给我，自己再用另一把。

　　走到客房门口，“那就下周五见。”我转身推开门。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看着玻璃门缓缓合上。

　　我刚踏进宿舍，窝在沙发上追剧的室友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都看见了哦。”她丢开抱枕凑过来，“从窗边就看到你们一起走过来，他给你撑伞送到门口——我就感觉你们大学的时候好像有点事。”

　　我作势要拍她，她却灵活地躲开，笑得更加灿烂：“快说说嘛，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每次问你都含糊其辞的。”

　　这一夜注定是没法早睡了。我这个话痨朋友一旦嗅到什么苗头，不挖出点什么是绝不会罢休的。但说来也怪，正是她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热情，当年才让我们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大一时，她就是凭着这股劲，在食堂里拉着独自吃饭的我聊了整整两个小时，从此闯进了我的生活。

　　身边的她已经开始翻我大学时的相册了：“我记得这张！毕业典礼那天，他是不是就站在你旁边？”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说明天还要上班呢，忙的连轴转。

　　我轻轻合上相册，指尖在磨旧的封面上停留片刻。“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啦。”站起身来把相册放回书架原处。

　　朋友意犹未尽地“啊”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我：“就透露一点点嘛...”

　　“下次有机会再说。”我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明天还要上班呢，这个季度的报表还没做完，接下来几天怕是都要连轴转了。”

　　“好吧好吧。”小悠叹了口气，抱着抱枕窝回沙发里，“那至少告诉我，下周五的约会，你准备穿什么？”

　　“不是约会。”我下意识地反驳，却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新消息：“刚才忘了说，下雨天凉，记得喝点姜茶。”

　　朋友探头看见，捂着嘴偷笑：“还说不关心？”

　　我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窗外最后一片云散去，月光清澈地洒进来。或许有些过去，从来都不曾真正过去。而即将到来的周五，忽然变得让人期待起来。

　　一夜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我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已成一片汪洋的小区——积水没过了车轮，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不知从何处冲来的杂物。雨点依然密集地砸在水面上，激起无数涟漪。

　　手机在工作群里震动时，我刚在发愁要怎么蹚过这片积水去上班。消息是行政部发的：“因台风‘海葵’影响，本市发布红色暴雨预警，今日全体同事暂不要求到岗办公，但各部门工作仍需通过线上方式完成。”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好几秒，突然感觉全身的疲惫一齐涌了上来。连续加班两周的倦怠，加上对恶劣天气的担忧，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如释重负的轻松。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转身就扑回了还带着余温的被窝里。枕头柔软地接纳了我的头，被子裹紧身体的瞬间，一种久违的安宁感笼罩全身。窗外的雨声突然不再令人烦躁，反而成了最天然的白噪音。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深吸一口气，意识渐渐模糊。这一次，没有闹钟的催促，没有赶地铁的焦虑，只有纯粹的、奢侈的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自然醒来。摸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上午十点半。我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这种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起床煮了杯咖啡，烤了两片面包，我端着早餐坐到窗边。雨势小了些，但积水仍未退去。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穿着雨衣在疏导排水，几个孩子兴奋地趴在阳台栏杆上指着楼下的“河流”。
　　打开工作群，里面已经热闹起来。销售部的小王发了个在家办公的照片，背景里他两岁的儿子正在爬沙发；设计部的李姐分享了她的窗外景色——她们小区的地下车库入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财务部的老张则在抱怨小区停电，只能用手机热点艰难地登录系统。

　　我笑了笑，在群里发了一句：“有人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吗？”

　　很快，行政的小陈回复：“气象台说台风移动速度变慢了，估计这雨要下到明天。”

　　这时，部门经理@了所有人：“既然大家都在家，十一点我们开个视频会议，同步一下项目进度。”

　　我三口两口吃完早餐，打开电脑。虽然是在家工作，但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少。不过，比起冒着齐膝深的积水去挤地铁，能在干燥温暖的家里工作，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视频会议准时开始。屏幕上一个个小窗口里，同事们穿着家居服，背景各异——有的在书房，有的在客厅，还有人把笔记本电脑架在餐桌上。经理的镜头里，偶尔会窜过一只猫。

　　“大家都能正常登录系统吗？”经理问，“有困难的及时在群里说。”

　　“我这边网络不太稳定，”新来的实习生小杨不好意思地说，“租的房子有点漏雨，我得时不时去擦一下。”

　　“注意安全，”经理叮嘱道，“需要帮助就说。”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偶尔会有网络延迟，但大家的状态反而比在办公室里更放松。讨论间隙，还会闲聊几句各自小区的积水情况。

　　中午休息时，我煮了碗泡面，加了个鸡蛋和几片青菜。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流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我拍了张泡面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台风天的豪华午餐。”

　　很快，朋友们纷纷评论。有人晒出自热火锅，有人炫耀自己叫到了外卖，还有住在同一栋楼的邻居问：“要不要下来一起吃饭？我做了咖喱。”

　　我笑着回复：“目前住在朋友家离得比较远。”

　　下午的工作效率出乎意料的高。没有同事突然走过来打断思路，没有会议室之间的奔波，我专注地完成了报告，还提前处理完了下周的部分准备工作。

　　四点钟，工作告一段落。我站起来活动筋骨，走到阳台深吸一口带着湿润泥土气息的空气。

　　积水似乎退去了一些，能看见部分人行道了。对面楼的一户人家，阳台上晾着的衣服在风中猛烈摇摆，主人匆忙出来收衣服的身影显得有些狼狈。

　　手机响起，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看到新闻说你们那里台风很大，你没事吧？”屏幕上，妈妈一脸担忧。

　　“没事，公司放假一天，在家办公呢。”我把镜头转向窗外，“你看，积水已经开始退了。”

　　“那就好，记得多买点菜放着，这种天气就别出门了。”

　　傍晚五点半，雨终于变成了毛毛细雨。西边的天空透出一丝光亮，乌云似乎薄了一些。工作群里，经理发来消息：“今天大家辛苦了，既然工作都完成了，就提前下班吧。明天是否到岗，等通知。”

　　我关掉电脑，整个人陷进沙发里。这一天过得出乎意料的充实——既补足了睡眠，又完成了工作，还享受了一段难得的宅家时光。

　　夜幕降临，雨完全停了。小区里的积水退了大半，露出湿漉漉的地面。楼下传来孩子们兴奋的嬉闹声，他们正在探索雨后的世界。

　　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假，就像忙碌生活中的一个意外休止符，让人在措手不及的同时，也获得了难得的喘息。

　　朋友看我终于开始休息了，凑上前来，你们这啥工作啊，从早到晚。”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调侃，没等我回话，又吊儿郎当地跟了一句：“要不这样，我看你也别受那罪了，干脆辞了，我养你得了！”

　　我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我养你”这三个字，听起来轻松又仗义，像是风雨天里一个暖烘烘的、不着调的承诺。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句朋友间温暖的玩笑。

　　我珍惜这份可以互相调侃、在疲惫时能递上一锅热火锅的友情。它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坚实的后盾，是狂风暴雨后，能让人心安的一处港湾。

　　但脚下的路，终究要自己一步一步去走。那份让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工作，固然有它的辛苦和压力，却也承载着我的追求、价值和那份不想也不能放下的独立。它让我能在这样的天气里，安心地待在自己的空间，也能在朋友发出邀请时，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我知道，我负担得起自己的生活与这份人情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