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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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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楼死的。”邱猎拿过蒋屹舟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接着说道,“留守儿童,据说是趁家里老人出去买菜,喝了自己家里酿的杨梅酒,我们那边家酿的酒度数很高,小孩喝几口就能醉,她足足喝了一汤碗,没站稳从三楼的天台摔了下去,头朝下。”
“学校里到处在传,在她跳楼的前几天,有人看到她大晚上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就在她来的方向,有人看到了陈志廷。他们俩是隔壁村的,那么晚还在学校附近很奇怪,所以我直接去问了陈志浩,问他那天他弟弟有没有回家,他怎么都不肯说。”
“什么都不说其实也是一种回答。”蒋屹舟淡淡道。
“对,然后我又去了那个女生家里,她住得很偏,我记得要穿过很长一片田地,再经过一条臭水沟,拐好几个弯才到。我跟她家里人说,我是她好朋友,想最后陪她一会儿,他们同意了。其实我是骗他们的,我根本不认识她。”
“很正常,”蒋屹舟点点头,附和道,“就像其实我爸也根本没跟我说密钥,是我自己找到的。”
邱猎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他都心梗了,事实什么样,当然我说了算,怪只怪他的宝贝儿子不争气,船帆资本的运作有一部分是我牵线的。”蒋屹舟无所谓地扬了扬手,抬起下巴示意邱猎继续说。
“我找到她的一些作业本,零散写了一些‘想死’‘恨这个世界’‘救我’的话,但没有直接提到陈志廷,这条年轻的生命很快就在各种揣测中被遗忘了。在陈志浩毕业前,陈志廷因为打了一个我们那儿的富二代,被退学了。当然,他原本要打的不是那个富二代,是我推了一把,他们太好骗了。”
邱猎叹了口气,露出一点笑意,她摊开手掌又管蒋屹舟要了根烟,蒋屹舟递给她烟,像刚才一样给她点火。
香烟静静地燃烧着,邱猎往后靠在墙上,仰起头,冷冷地望着逐渐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慢慢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有多不想面对过去的事,又有多想摆脱那些阴影。换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就是想要重新开始我的人生,想用更多崭新的过去,去替代腐烂的记忆。那样做噩梦的夜晚,我再也不要去经历……偏偏有人不死心,又要去挖那些疮疤……”
“你知道是谁了吗?”
邱猎懒懒地睁开眼睛,视线缓缓落到蒋屹舟身上,“你不知道吗?”
蒋屹舟沉默不语,跟邱猎无声地对视着,忽然她觉得脖子有几点凉意,抬头发现是天开始下雨了,一阵风吹过,扬起阳台门后的白色纱帘,有一下没一下地卷到邱猎身上,仿佛她也会随着经过的风消失不见。
“下雨了,回屋吧。”蒋屹舟揽过邱猎的腰,把她往客厅里带。
邱猎把烟掐熄在了阳台的烟灰缸上,蒋屹舟转身关阳台门的空隙,她走到沙发的背面,坐在靠背顶上,喝完了杯底的威士忌。
“既然你今晚都说了这么多,不如我再问一个问题。”蒋屹舟边说边往墙边的开关走去。
“别开灯,我喜欢暗一点。你想问什么?”
蒋屹舟缩回手,走到邱猎身旁,从她手里拿走空杯子,又给她换了一杯新倒的,“你家里人呢?这么多年,很少听你提到过。”
“那是因为没什么好提的。”空调送来习习凉风,缓解了胸中的燥热,邱猎开始喝蒋屹舟新倒的酒,发现掺了甜甜的果汁。
她把剩下的半杯放到一边,接着说道,“我妈妈很严格,我爸爸没什么存在感,我的童年基本都是一个人度过的,后来读寄宿学校,再到处找工作,就更不常见面了,我们家处于一种……不太熟的关系,他们不太向我透露家里的情况,我也不跟他们说我的事。所以我很不习惯跟长辈相处,总觉得自己处于被审视的位置,那让我觉得很奇怪。”
蒋屹舟意识到,她是在跟自己解释,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见宋雅雯,并不是不承认她们的关系,而是她太习惯于独行,还没学会“家庭”的范本。
她又反过来一想,自己的家庭实在也算不上模范,她跟宋雅雯就更不像普通的母女了,简直就像她供了个祖宗。
“你恨他们吗?”蒋屹舟轻声问。
“你会爱我吗?”邱猎反问她,目光如炬。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城市,把整片天空一分为二,邱猎泛红的眼尾也因为这道闪电而格外清晰,紧接着,轰鸣的雷声滚滚而过。
下一秒,邱猎的手已经捧起蒋屹舟的脸,发狂似的吻了上去。
蒋屹舟愣了一下,被扑得往后退了两步,但她很快找回平衡,一手环住邱猎的腰,一手掐住她的后脖颈,强迫她仰起头,她按在邱猎后颈的手掌逐渐往上,改为托着她的后颈窝,低头落下更为猛烈的吻。
腰间的手掌游移着,从衣摆处钻了进去,邱猎一直仰着头,只觉得缺氧,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刚往肺里灌进一口新鲜空气,身上的衣服就已经从脸上滑过,被扔到了一边。
衬衫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蒋屹舟嫌邱猎手慢,自己单手解开了最后两颗,跟着一起扔到了地上。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鼻尖、脸侧、锁骨、肩膀……最后还是回到了嘴唇,邱猎又开始头晕目眩,不知道两个人抱在一起转到了哪里。
阳台的落地窗没有关牢,屋外的风从狭窄的缝隙里漏进来,辛辣的尘土气混合着植物吐息的绿腥气,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潮湿而燥热的空气掠过肌肤,带着静电般的毛糙感,很快,邱猎重新被经过空调调节的舒适气流包裹,她才意识到刚刚经过了那道落地窗的缝隙。
旋转停止了,忽然又是一道劈天裂地的闪电,她被亮光惊动,下意识睁开了眼睛,却因此被眩光晃得出现了视觉残留。
“闭眼,别睁开。”蒋屹舟从身后抱着她耳语,嘴唇在耳垂上摩挲着。
雷声轰鸣,却好像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而邱猎只能听见蒋屹舟的声音,带着极具蛊惑性的痒意。颈间有湿意,她闭上眼睛,把脸转向另一侧,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刚才那道闪电的光斑,她在等待视觉恢复正常,却先一步触碰到了整片的落地窗,邱猎惊呼一声,抗议道,“好冰!”
“现在是夏天。”蒋屹舟的嗓音带着笑意。
“蒋屹舟!”邱猎被气笑,知道她在拿自己的话堵自己,来不及骂她一句,腰间就被掐了一下,想说的话顿时成了一声惊呼。
蒋屹舟几下摘掉了手上的所有戒指,往地上一扔,戒指叮铃哐啷地滚了一地,话虽然那么说,她还是把左手垫到了邱猎身前,当作她的胸口和玻璃之间的软垫。
邱猎被完全禁锢在落地窗和蒋屹舟之间,大片的雨滴开始落下,连成了一张雨幕。她半张着眼睛,视野逐渐被那张雨幕占据,变得模糊不清。
她感觉到蒋屹舟的体温在升高,属于她的那股青草调的香气也越来越清晰。
“其实我很嫉妒……”蒋屹舟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带着喘息说道,“嫉妒有人能送你放学回家,嫉妒有人能每天在课堂上看见你,嫉妒有人能让你念念不忘……”
邱猎失力地抓着光滑的玻璃,早就没了回答的力气,她也不再看窗外的雨幕,只是听到雨点越来越大,击打着它们能触碰到的一切。
“早知道我会这么爱你,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应该找个笼子把你关起来……”蒋屹舟含糊地说着,居然掉下了几滴眼泪,“给你造一座黄金屋,不让你再吃一点点的苦……”
邱猎没来由地想到初中的科学课,书上说暴雨的味道是由土壤中的放线菌产生的土臭素,以及植物油脂与矿物质共同作用产生的。
又一声惊雷在暴雨中落下,大地像被打翻的香料罐,疾风裹挟着清新而锐利的气味,拼命钻进没关牢的那道门缝,跟屋内蒋屹舟的香气完全融为一体,邱猎嗅到被封印的大地之息,在雨点敲打的瞬间尽数释放。
如果爱的代价是自由,她在此刻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这场雷阵雨下了格外久,像是要洗净整座城市的灰尘,直到后半夜,甚至连东边都开始泛白,屋外才恢复了安静。
几只飞鸟掠过,翅膀一抖,全是昨夜的雨水,洒进路面的小水坑,泛起一圈圈涟漪。
邱猎翻了个身,伸长手臂捞了好几下,都摸了个空。
“舟舟?咳咳……”
邱猎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彻底吓醒,她从被窝里爬起来,拿过床头的冷水灌了好几口。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身上也换了干净的睡衣,邱猎打开手机,才发现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自己都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的程度,起码有“六竿”了,蒋屹舟这套房子的隔音有点太好了。
手机里有蒋屹舟的留言,她一条条地看了下来:
【临时出差,一周回】
【阿姨照常上门做饭,我让她中午别喊你,做完放在保温盒里】
【玻璃我也让阿姨擦了哦】
邱猎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连耳朵根都烧了起来。她给蒋屹舟回了个表情,就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又躺回了被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