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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除了她的父母外,茶书雨还有一个出生之前就认识的人,他们的父亲是至交,母亲是亲朋,唯独他们之间的关系忽晴忽暗,因为他们的关系是天生注定,他们间的不和也许是哪次玩笑太过火了才导致的,毕竟李卓亦是一个爱好戏谑的人。
      虽然家离得很远,但两人还是上了同一所幼儿园,而且分在同一个班,虽然很小时的臭事已经记不清了,但茶书雨心里有铭刻着他总拿自己比她大一个月或是出生斤两比她重一斤来进行幼稚的比较,而且总能用伶俐的口齿从某些方面挑衅茶书雨,然后以茶书雨找不到合适的辞句还击而哭泣结束。
      到了小学时李卓亦变得知书达礼了一些,和茶书雨的关系也变好了许多,那时茶书雨才发现两人竟有那么多的共同点,比如都喜欢恶劣天气,虽然茶书雨最喜欢的是雨;都不吃辣椒,虽然茶书雨讨厌所有辛辣刺激物……
      但感觉就是很神奇,李卓亦离自己很远,就不由自主想去接近,但真的和他做了同桌,每天一并上下学之后,反而又受不了他那戏弄的性格。
      开始时两人天真无邪般分享见闻,趣事打探老师的八卦,说着某某某的坏话,也许是某一天,李卓亦认定两人间的关系非常熟络,在她背后贴了一张纸条当作恶作剧,当时茶书雨也觉得很好玩,虽然在同学们面前丢了几分脸,但也就宽恕了李卓亦。
      李卓亦也一向认为生活中的趣事不够多,总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再创造一些。他和茶书雨间的关系越熟络,便不禁越想从茶书雨身上满足自己性格里的活跃与不羁,于是诸如老师每次在课上想点人回答问题时,他都会在底下大喊茶书雨的名字;平时谈天时,拿茶书雨钟爱的画画,钟爱的玩具,钟爱的摆件,钟爱的布偶开玩笑,因为写不对一道题而产生的奚落,茶书雨当然知道这或许就是亲密朋友间的玩闹,但直到这时茶书雨才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想安静的人。
      因为茶书雨不想将生动的旋律变成愤怒的升调,不想将慵懒的肢体移交烦琐的打闹,不想将和谐的思绪掺入蹦跃的杂音。有时茶书雨会痛恨李卓亦浪费了她太多的时间,自己不能像其他女生那样有一个互相理解一路相伴的好搭档,耗费了她宝贵的交友时间,她和他的默契全都用在了他一方的欺凌上面,有时茶书雨想要完全甩开这个家伙,这个空有好朋友之名,不会称赞自己今天费心挑选的衣品有多么多么棒,花钱买的小摆设有多么多么好看、没有人能分享自己拍的照有多么多么出片,没有人理解自己的玩偶有多么多么可爱。
      但茶书雨好像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她不能像那些社交达人去无天无际的社交,只敢等别人来和自己主动交谈。只能依在李卓亦身边去维持着奇妙的关系,因为只有他至少能听,能听懂自己生活中的琐事。
      但现在想想,或许那时的李卓亦,放浪的外表下,也浅埋一份这样的孤单吧。
      他没有特别要好的哥们,值得托付的兄弟,情同手足的朋友,所有的连线都普通而脆弱,他的身边,只淡淡的站着一个茶书雨。
      茶书雨从那时喜欢雨,喜欢风,喜欢春雨和秋雨的温柔,喜欢台风来时的肆意,喜欢树的青翠,楼的昂扬,云的飘逸,樱花的轻,枫叶的浓,端着装奶茶的茶杯,与怀中的玩偶和窗外的扶蠡交谈,想让多一个人了解自己的心灵。
      可是李卓亦也喜欢雨,喜欢风,又是因为什么呢?
      那一年的刚放寒假茶书雨和李卓亦一起去看电影,电影有些沉重,茶书雨出来时一样沉重,忧郁打破了她精心密封的屏障,吐出了令人悲伤的事物。
      没考好的期末,被老师责罚的教室值日,丢了借阅卡借来的书,再也没回来过的小白猫,还有刚刚李卓亦死皮赖脸要她请的电影钱…茶书雨没有抬头看路,而是低着头,看着地上半枯落的梧桐叶。梧桐叶绵绵延延,没有尽头。
      “哎,你到是看路啊,要撞到车了。”
      李卓亦一把将茶书雨的手拉过来,一辆电瓶车溜了过去。
      “你……”
      “……”是轻轻的哭声
      茶书雨不知道哭了有多长时间,只知道有一滴泪水在被李卓亦拉时飘了出去,洒在梧桐叶上,只知道自己的手抓着风衣的宽袖,袖的对岸是李卓亦的手,他只扯到了茶书雨的风衣,丝毫没注意到衣袖上的圆纽扣将茶书雨的手硌的生疼。
      茶书雨用力挣开了衣袖,然后将手攥在了李卓亦的手中,李卓亦不知道从前有没有牵过茶书雨的手,如果有,现在大概也不记得了,因为现在拉着的手,是一双冰凉的,从未想象过的,寒彻骨髓的手。
      “你…怎么了,茶书雨…”李卓亦突然意识到恸动心灵的,未必是电影故事中的悲情。
      “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茶书雨的声音演变为断断续续的抽泣,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但李卓亦从断续的声调里听懂了茶书雨的忧伤,她无数次恳求,不要再欺负她,把她推到众人眼前,只有这一刻,李卓亦仿佛从她心中听到了这句话,然后默默的应允…因为后来她扑在自己的怀里,左手的怀里,听说人的心脏都偏左边,那一刻是他们的心脏贴在一起了吧。
      后来李卓亦再也没有对茶书雨做什么,他的心智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早早脱离了他自认为幼稚的范筹。茶书雨现在还在为那一天的失态感到害羞,她不知在李卓亦肩上流了多少滴泪,每个路过的人都不知道她在那哭了多久,大人不能理解小孩的伤悲吧。
      明年的9月,两人步入了同一所初中,但不在同一个班里。他们间的交集少了许多,初一是忙碌的时期秋天是冷酷的时节,两人的教室隔了两层楼,连上下楼梯都未必能见上一面,这原本是茶书雨渴盼的生活,她与邻座的女生交好,一起谈天,一起吃饭,一起放学。所有的一切都与原来规划的一样,但总觉的心中好像缺了一块,生活中被拆去了一片从小拼到大的拼图。
      那一年末名为新型冠状病毒的风暴再次席卷,所有人都回了家,扶蠡也封了城,但当时李卓亦的父母都在杭州,只好先委托茶书雨一家代为照看学校停学的时候,他们被同一辆车接走,走同一条路回家。此前他们甚至都没在学校见过几面
      二楼原本有两个卧室,相隔着一间书房,一侧属于茶书雨,一侧则留给李卓亦去住。
      那时茶书雨才发现李卓亦产生的的巨大变化。他的话语变得平和而淡定,偶尔还有些亲切,开始时茶书雨只当是寄人篱下,但即便是两人独处的时光李卓亦也显得随和了多,仿佛脑海中的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茶书雨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反正一定不是坏事。
      茶书雨在家里也一样爱打扮,如果穿着一套崭新的着装去见李卓亦,他就会细细端详,然后给出很中肯合理的评价,大多时候都是令人欣喜的夸奖,与自己的见解如出一辙。
      刚上网课的时候,茶书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听网课,李卓亦住的屋子里没有书桌,只好在中间的书房学习。看到茶书雨总一个人待在隔壁,便邀请她也去书房,这时两人的关系恢复不少,茶书雨欣然答应了
      在茶书雨眼里,和李卓亦相处的时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多,比做同桌时还多,因为现在的相处是愉快的,一起聊天,玩游戏,写作业,分享生活,她幼稚的看待外面的一切,包括雨,李卓亦也陪着她幼稚:她为什么而喜,李卓亦也为之高兴;为什么而伤感,李卓亦也为之静默。茶书雨感到李卓亦真正走入了自己的生活,她向李卓亦讲述十四只不同玩偶的来历与家谱,讲述自己奇特而瑰丽的梦境和无聊的老师讲无聊的网课留无聊的作业。李卓亦往往把这些出自她口中的故事记得比她还清楚。就像有一天茶书雨问他有没有看见一只白色皮肤亮缎面料黑黑眼睛的小胖猫。
      “是月白女士吗,昨天你把它请到书架上做客了。”
      “你竟然还记得她的名字耶。”
      “当然,它的男朋友是咖啡色布偶熊,带眼镜的那一只。”
      他也同样记得自己哪天穿过什么衣服,说过什么话,因为他在茶书雨的生日,12月1号送了一条棕色格纹领带,以前茶书雨穿格纹长裙和棕黄色衬衫时,说过如果再有一条配色适当的领带就好了。茶书雨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偷偷出去买的,她为对方做的只是在11月1日时送了一张手绘的贺卡。
      他们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一起看书,茶书雨的父亲以前是个超级书迷,在他还只是一个小职员,落魄无比的时候就开始收集书。现在在大房子中专门留了一间书房,自己却总被太多的工作烦扰。没空去看了。茶书雨和李卓亦就裹着一条毯子,相靠着坐在书房的大沙发上,偶尔看到什么有意思的片段,就立马指给对方分享……
      这次风波过后,疫情又不定期的猖獗过几次但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两人都没有再像这样一般亲密过,因为李卓亦再也没有去茶书雨家长住的机会,但两人的关系再没有衰减。仿佛李卓亦就是茶书雨最好的闺蜜,而茶书雨就是李卓亦最好的兄弟一样,虽然最后还是没法上同一所高中,茶书雨的成绩平凡而朴实,而李卓亦的父亲还没有让他为了茶书雨放弃扶蠡中学的打算。
      自电影院门口那次过了三年半的时光李卓亦已经敢和茶书雨开些无足轻重的玩笑,他已经学会了说话与打趣的分寸,优异的口才让茶书雨也能陪着他一起快乐,即便捉弄茶书雨,也总能让茶书雨很容易的接受而原谅他。他有时认为,对于茶书雨的了解,已经无人出他之右。因为他们间的友谊,在李卓亦的眼里,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他欠了茶书雨多少眼泪,多少请求,多少情感,多少爱。如今便要从自己身上拿出多少去补偿她。
      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大人,看着茶书雨满地捡拾最完美的枫叶,又因为弄脏了裙子而对自己嘟嘴,也会像长椅上的老人一样觉得温馨而可爱。但如果是和茶书雨一起拿着奶茶,像当年一起靠在沙发上一般坐着,又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和茶书雨一样天真,单调。
      “你说我们的父母是给我们定过娃娃亲呀放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天天跑出去玩。”
      “怎么,难道你想嫁给我吗?”
      “哼”茶书雨用力地顶了一个长椅另一边的李卓亦,对方的奶茶被震地乱晃。
      “其实,朋友间的情感有很多,爱情则不少都是见色起意,再浓的爱情,也比不过最好的友情醇厚长远……”李卓亦半笑着总结到。
      “那就祝你女朋友不会阻挠你找我玩。”
      “也祝你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奶茶在哄闹中差点洒了一地,李卓亦总能在合适的时机找回他当年的幽默。
      这么说来自己还是肤浅了,茶书雨这样想着。虽然李卓亦现在还是很喜欢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但只要在多人的场合,总还是会维护自己的。
      所以今天中午李卓亦一起吃饭时才总避开自己的话题不谈,防止自己为了和沙沙交好而撒了什么谎,立了什么人设全都因他而崩摧,虽然自己也没做过这些事罢了。
      日光忽然通过手机映到自己脸上,茶书雨方才想起对方发的这条“你谈恋爱了?”。这糟糕的提问让茶书雨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目前也没有探究清楚沙沙的来历,到底是偶然出现的一个奇特的人,还是某种超自然现象,如果是别人,可能这种超乎寻常的东西还会引人探究到底方休,或者直到证明这很正常为止,但茶书雨反而很享受这种新奇的体验,甚至担心沙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谈恋爱…那肯定不是啊!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啦。”茶书雨这样回复。
      “。”对方只发过来一个耐人寻味的句号
      “是他约我出来的,又不是我约的他。”
      “。”又一个句号
      “……你吃醋了是不是,见不得你的小女友跟别人好是不是……”茶书雨对李卓亦的回应有些无语,她甚至都很少把沙沙当一个男生看。
      “我在雨中阁点了两杯新出的墨色春柳,你要来吗,你现在应该快到鸣浪坊了吧。”
      茶书雨连忙向窗外望去,李卓亦估计的不差一片白色的建筑映在眼前。“好,我过去跟你说。”
      “我想也是。”
      茶书雨浅浅松了口气,她确实需要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况且她还没来得及品尝雨中阁的新品。
      远远的听见了奶茶店里此起彼伏的歌声,甚至压过了电车的电铃声和更远处音乐学院学生路演的乐声。
      李卓亦一手提了一只墨绿镶黑色花纹色的袋子,一手拿了杯未开的奶茶,正站在门口,没有去张望或睥睨,像在等一个预料中的人到来,外面雨几乎停了,电车一到站,便上前去迎接。
      茶书雨仿佛很累一般,慢吞吞的走过去,眼角有些生气,嘴角又有些抱怨,手很自然的接过奶茶,然后和李卓亦一同走回奶茶店。有些事需要坐在桌子边说。
      随茶书雨之口娓娓道来的,是一个和现实一样传奇的故事,她从沙沙的样貌讲起,说道着他如何如何有着不像常人一般的完美。又说起他的行为,茶书雨从这三天的琐事中挑选了不少怪异的行为,先前其实茶书雨也没想到有这么多。向李卓亦讲述着讲述着自己也更坚定了对沙沙奇幻来历的认定,最后才讲了最不真实的东西,那被突然插入的、被梦插入的大段大段的记忆······
      “如果是我,我也会怀疑这个人的,话说中午在餐馆其实我也发现了些许端倪。不过——还挺好玩的,不是吗?”
      “你果然能理解我了吧。”茶书雨开心了许多,转而吸溜了超大一口奶茶。
      “你不会和我开玩笑吧。”
      “哪有过我对你开玩笑的份啊。”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那些灵异事件,现在我至少也还有一半怀疑。”李卓亦有些庄重的说。“但你提到了梦,有关人类心灵的问题。由意识影响着的事件,通通都是不可度测的吧。”
      “我说你刚刚怎么还不跳出来反对我。我很幼稚对吗?好像跟你说了许多猜想很幼稚的事是不是······”茶书雨突然有些失落,头也稍低了一些。
      “你还以为我要借用那些死板的公理,老套的理论来驳斥你吗?
      “那你不是喽。”
      “我想,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用心中的想象观赏世界的色彩,什么时候人自以为那些幻飘渺的事物不存在,去接受大人那些冷冰的世界观,人就已经死了······或者不如说大了。”李卓亦往肚里连灌几大口奶茶。“我刚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信······我现在——宁愿信世界有如你感受到的一样绚烂,也不愿信世界平静、合理的像一潭死水一样。”
      说完,李卓亦整了整衣服,准备离开,茶书还是愣着看向窗外。
      走出门前李卓亦还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许,一定还是童年最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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