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辑》南殊文澜

11、去往的道路

　　早些年间沈逾澜也自言自语过一段自述，阵阵浪沙起，翩翩花瓣落，她站在人世中央没了去路，丢了来时路。
　　她又把这段自述讲了出来，她拿的一叶孤舟不再承载自己，而是有了同行人愿意倾听。
　　孟情兰抿着嘴道：“如果人可以转世轮回，她会不会幸福。”吴予安笑嘻嘻道：“会，如果她遇见你们也会是笑嘻嘻的每天。”孟曌周推开木门道：“你们在聊什么？”南殊道：“沈逾澜啊。”孟情兰回过神来道：“沈逾澜和这次任务有关系吗？”
　　孟情兰和孟曌周愣在原地，南殊道：“有关系，你听我们慢慢道来。”沈砚汐歪着头道：“慢个啥？系统又不知道整什么幺蛾子，任务没有截止时间说不定哪天它想截止就截止了。”
　　系统冷笑一声：“bingo，对喽太聪明啦！”
　　“……”
　　孟曌周看着系统，系统感觉一阵后背发凉忙回答道：“我的意思是，我帮你们总结！”
　　南殊拍手道：“你说的？”
　　系统：“我说的。”孟情兰上前一步冷冷盯着系统突然大笑道：“好啦，你说吧。”
　　系统：“吴予安做了个梦，沈中壹托梦给她了，沈中壹是沈家旧部，沈家庄大火后下落不明。沈修宜还活着，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因为你们都见过。提示一下，任务和沈中壹的经历有关。这个东西你们得去找沈修宜。然后顺藤摸瓜，几个人讨论起了沈逾澜，我告退了嗷。”
　　南殊问：“沈修宜还活着？”
　　吴予安嘶了一声道：“我记得救我的人就是他啊，孟叔叔和刘阿姨都看到了。”
　　南殊一副崩溃的样子。孟曌周道：“沈修宜虽是沈家人，但救吴妹妹能是坏人吗？一般坏人不救人，都杀人啊。包括我们看到的，不像是十恶不赦的恶魔。”
　　孟情兰提着孟曌周的耳朵大喊：“沈家人就都是坏人嘛？沈妹妹也是沈家…人。”孟情兰似乎觉得不对劲松开了孟曌周，沈砚汐看着孟曌周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我是坏人？”
　　关键在于，已经没有沈家了。
　　系统蓝光灭掉了，南殊又叫了几嘴系统依旧没有动静。东方即玺推门进来道：“你们在干什么？”孟情兰挤着眉，沈砚汐翻了个白眼。吴予安尴尬的笑着道：“把他给忘了。”
　　南殊眨么眨么眼睛道：“你们怎么反应这么大？”孟曌周退后一步，南殊继续开口道：“懒得废话，直接杀了算了。”
　　“！！？”
　　东方即玺保持着云淡风轻道：“大可不必，我刚听到了…”
　　沈砚汐抄着手道：“不愧是东方家一贯作风，偷听。”吴予安拍了拍沈砚汐道：“差不多行了，吃饭去。快点完成任务，看一步走一步吧。”沈砚汐才回头罢休。
　　东方即玺已经借好了马，一行人还有带路人便匆匆出发。

　　去往元嗔庙的路还算是平坦，南殊闭着眼睛生怕自己吐的稀里哗啦。马蹄声哒哒，风就像是过客似的。青山渐渐有了轮廓。朦胧烟色伴着云雾，与古道西风瘦马不同。
　　还了马告别送行的人便要上山寻寺庙。系统一路上十分聒噪，还好只有六个人可以看到。沈砚汐不予理会只是淡淡道：“深秋萧瑟。”吴予安看到路上石头不平坎坎坷坷，恍惚中对了一句：“行路坎坎。”
　　深秋萧瑟，行路坎坎。
　　南殊扭过头道：“你们知道何行秋的名字怎么来的吗？”孟情兰拉着南殊问到：“你说什么？”吴予安道：“行秋，啊？”
　　南殊点点头，孟情兰拳头攥的发白一脸坏笑，吴予安没等拉架两个人已经和好了。沈砚汐头也不回道：“弱智。”
　　远处已经显现了几个和尚的影子，其中两个定睛远眺。吴予安走在前面，人影渐渐清晰。一个端庄的男孩走到前面问道：“请问，你们找谁啊？”
　　吴予安道：“屏佑法师。”
　　孟曌周道：“不是找沈修宜吗？”
　　和尚挤出一个疑惑表情，但还是带路了。寺庙里装修还是一样。和尚把几个人带进了一个偏室。沈修宜闭着眼睛，盘坐着道：“芹束，你诗书背诵的怎么样了？”吴予安回头看了一眼和尚道：“他是芹束？”
　　南殊说了一嘴：“真是沈修宜，他不是死了吗？”
　　沈修宜睁开眼睛盯着南殊，南殊抓住了吴予安的手臂缩在底下着。东方即玺退后了一步。沈修宜道：芹束你去背你的书。”芹束行了个礼转身带上了们。
　　没等众人开口，沈修宜站了起来，他看着缩在底下的人影道：“出来！”南殊吓得一激灵。颤颤巍巍拉着吴予安的手走上前来。南殊笑着，吴予安道：“怎么了？”
　　沈修宜指着南殊和沈砚汐道：“圆圆，你们先出去。”
　　孟情兰推推搡搡把几个人推了出来。南殊和沈砚汐大眼瞪小眼。沈修宜站了起来，
　　过了许久，沈修宜道：“芹束，派人去给孟府和东方家，沈家传信。这六个人先不回去。峦烟寺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三个月之内这件事情平不下来你们就回不了宗门。”缓了缓又道：“如果问起来你就说这几个人在山崖差点遇险是个和尚救了她们，这个和尚叫屏佑法师。”
　　芹束站在一边道：“好！”
　　吴予安上前一步问道：“为什么回不了宗门？”沈修宜没有回话。
　　吴予安盯着沈修宜脑子快要涨开了，孟曌周转头看向了孟情兰，孟情兰眉头紧锁着，吴予安起了一身冷汗道：“胡闹的修行您都知道了？”
　　沈修宜点点头道：“漏洞百出！架势那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
　　记得沈逾澜小的时候沈修宜也这么批评过她，吴予安叹了口气道：“当时也怀疑过，拎筠的话是救命恩人害了我。最后是林鸾分的出场。”
　　沈修宜脸色很不好看，但立马斩钉截铁道：“你怎么就确定林筠的尸体就一定是水下的那具！西城水鬼一事怎么可能就那么简单？”
　　沈修宜招手道：“你们最该罚。”
　　东方即玺道：“如果有疏忽的确就是所有人的问题，这一切都要重新审视。”时间不会等着你回头去看。
　　吴予安道：“不能回头的原因是因为回头就会找到真相是吗？”
　　因为没有时间，回头看即使找到了真相这一切也是麻烦的。
　　系统冒了出来：“恭喜六人完成此次任务的分任务之一，下个任务提示——梦。”
　　南殊比手语：“沈长老看不到系统。”吴予安点点头。
　　元嗔庙里清净了不少，沈修宜摆摆手道：“我不是你们师父，没理由罚你们。你们今晚都留在庙里，不，至少这两个月都要留在这里！”
　　东方即玺终于说了一句：“沈家酷刑。”
　　说着沈修宜道：“吴予安，还记得之前你住的偏室吗？那个院子横排正好有六间房，自己收拾。这几个月就住在这里。”
　　吴予安点了点头，转头对沈砚汐低声说：“一会你们先走，我说点事情。”沈砚汐抓着吴予安的手道：“我陪你。”
　　吴予安迈进了屋子，孟情兰招呼：“圆圆，你去干什么？”吴予安回头道：“好久没看到沈长老了叙叙旧。”孟情兰笑着说：“那我派人给你收拾一下屋子。”
　　孟曌周猛的回头，南殊拍了拍孟曌周道：“请胜任。我去帮沈砚汐首饰。”
　　孟情兰笑嘻嘻推搡着几个人走了。
　　沈砚汐断后关了门。
　　沈逾澜没有开口，沈修宜道：“澜儿，你身后的是何笙云，对吗？”沈逾澜道：“父亲，您怎么知道何笙云的？”
　　何笙云不说话，冷冰冰的看着。一会又上前行了个礼。
　　沈修宜倒了杯茶，嘬了一口道：“我还活着，最起码知道峦烟双女。”沈逾澜尴尬又无奈道：“父亲，沈中壹…您还有印象吗？”
　　沈修宜摸着茶杯说：“你还记得你遇险的那一次的乞丐么？”
　　对于沈逾澜来说，这一切突兀，是直接闯进来的。正因如此，沈逾澜浑身都打着颤。
　　沈逾澜：“怪不得无论如何您都施舍着老前辈。”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已经不敢动弹。
　　何笙云一句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峰却转向了另一侧。
　　沈修宜：“沈中壹不是沈家血脉，当时我十七岁，沈中壹来到沈家求我们救救他，我父亲心软收留了他，他年岁同我一样。我当上沈家主后他一直效力，火烧沈家庄那一天他救下了我和你母亲还有你。分别数年后不知什么原因他疯了。”
　　沈逾澜道：“母亲还活着？”
　　沈修宜：“嗯。有朝一日，你会见到。”
　　沈修宜笑了出来道：“也不早了，还有一句。剩下的事情要你自己去解决”说着走到两人面前：“这条路，不好走。但我们都老了，也管不住你们。但可以祝福你们两个，永远幸福。”
　　回偏舍路上，沈修宜站在房檐下注视着两个人，他觉得她们活成了当年他们的样子。
　　沈砚汐叫着：“师姐。”吴予安应了一声。
　　吴予安嗯一声道：“你说他们能找到院子吗？”
　　当吴予安冲进院子时，几个人已经收拾好了屋子。院子里扬起沙尘，东方即玺正扫着院子里的落叶。
　　南殊指了指自己道：“我带的路哦！”
　　吴予安道：“你怎么知道院子在哪里？”
　　南殊指着院门道：“你忘了院子会起名字了？”院子大门上方写着“风越云澜”南殊贱兮兮的又说：“在一个，我是作者！”
　　孟曌周和孟情兰从屋子里出来，脏东西都被扫了出来。
　　院子里是两排房，左侧右侧各三间房。中间是一个圆形石桌。院子连着的是半封闭的花园，通往花园有一条石砖小路。青石板的地面并不脏。
　　院子里有一棵银杏树，落叶积的很厚，与儿时一样。
　　东方即玺放下扫帚抬头道：“系统说的梦，只要睡觉就行了吗？”
　　系统：“你们今天晚上会做一个很独特的梦，你们只要睡觉就好了！我再补充一句嗷，你们其中一个人会做一个有关过去经历的梦。总之到时候就明白了！”
　　众人“哦”了一声，太阳落了西山。炊烟袅袅升起。吴予安在院子里逛了几圈后开口说：“沈中壹与我父亲同为沈家人，但父亲对他的经历一无所知。”
　　那大差不差做梦也是和沈中壹经历有关的了，系统的话东拼西凑让人琢磨不透。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眼，睡觉。那如果万一睡在梦里醒不过来了怎么办。人的死法未免太……
　　系统：再加一个任务等做上梦请破译desert 和dessert 和bird和letter的意思。此外，南殊禁言。
　　南殊的嘴就像被胶给粘死了一句话也不能说。只能用手胡乱的抓着，最后死心塌地的站在一边。
　　吴予安躺在了床上。
　　系统：吴予安被抽中梦境，自述经历。（仅你可见）以下均为梦境内容，记住，梦境内容。但是你的经历。
　　吴予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回到了客栈，吴予安只觉得呼吸不顺畅，手脚发凉，窗外下起了雨。
　　六个人围坐在一起，这里是个空旷的房间，周围都是木板。只有一扇窗，一个桌子，一扇门。烛光晃晃悠悠随时都会灭掉。
　　吴予安之外所有人都闭着眼睛，吴予安尝试动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客栈里回响吱扭吱扭的声音，十分瘆人。沈砚汐睁开了眼睛盯着吴予安，就像在审视一个猎物。
　　“沈砚汐”的嘴动了动说道：“请你开始你的自述，沈逾澜。”
　　吴予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愣了一会开口道：“我叫吴予安，我的前世是沈逾澜。我自杀而死，七岁时来到孟家当养女，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姐姐孟情兰，哥哥孟曌周…十五岁时逃婚和沈砚汐，哥哥，姐姐去了峦烟寺…”
　　说到这里“孟情兰”，“孟曌周”睁开了眼睛盯着吴予安。吴予安眼神冲向一边，睁眼人的头也扭向那边。她们的眼睛不能动。
　　吴予安想要躲避目光，闭上了眼睛。三个人回声道：“你说谎！睁眼！”吴予安上辈子虽然是世家楷模降敌杀鬼无数，但这种情况并没有遇见过。
　　在一个，她不能直接面对它们。
　　系统声音也变得冰冷：沈逾澜的自述。
　　吴予安冷静下来缓缓开口道：“江湖上有这样一个奇葩，她生的漂亮，文武双全。年幼便习得几套精进的功法，有一次她乘舟远航遇见了遇难的灾民便施舍了几两银子，后面才知道那人是个骗子。心慈又手软，她喜欢花就把自己的院子里种满花，小时候因为花会凋零便央求着母亲让花不要枯萎。母亲把花做成了永生花，后来啊父母和她走失了，母亲下落不明，父亲淡泊尘世。她乖张，她桀骜，她自负，她孤独，她逍遥。她在大雨里哭过，吼着问过命运不公，最后郁闷的花凋谢在了她出生的二十二年。来自沈逾澜的自述。”孟曌周，孟情兰，沈砚汐闭上了眼睛。
　　“南殊”睁开了眼睛，不一样的是“南殊”笑了起来。
　　南殊道：“你的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你想不想杀我？”
　　吴予安没有回答，想过。在心里面想过千遍万遍。
　　吴予安：“……”
　　南殊头转向一边，东方即玺睁开了眼睛。
　　南殊机械的回头道：“东方家的嫡长子，差点灭族后给了你致命一击的人的儿子。你恨不恨？”
　　南殊没有表情，但此刻最疯的人就是她。吴予安还是不回答。
　　五个人都睁开了眼睛齐齐盯着吴予安。
　　吴予安可以动了。
　　“你不回答，让他们替你回答！”
　　中间的桌子开始下陷，吴予安后面完全空开。五个人逼着吴予安向后退，吴予安想抓着点什么，五个人笑着把吴予安推下了深渊。
　　烛火全部熄灭，房间里灌满了水。五个人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桌子上升堵死了吴予安的路。
　　吴予安被水呛了一口坐了起来。
　　系统：欢迎正式进入回忆梦境。
　　沈逾澜手里塞着钱，晃晃悠悠走在了码头边，码头的水清澈的很，几个船夫靠岸停船，还有几个小孩跟着。
　　阳光悬在了山顶，正午日光照的肉皮发烫。沈逾澜走向了一艘船。绕开船，船夫们正在闲聊天，一个船夫看见了沈逾澜笑嘻嘻的指着沈逾澜道：“呦，这是沈大小姐。”
　　沈逾澜退后一步道：“你们好。”
　　船夫摇着蒲扇道：“几岁了？”
　　沈逾澜支支吾吾道：“七岁…”
　　船夫们都笑了，笑得可怜道：“你说，才七岁。以后她要怎么活？”一个船夫让开板凳道：“你去哪啊？”
　　沈逾澜道：“父亲叫我去峦烟寺。”
　　另一个长得猥琐的船夫上下打量着沈逾澜，沈逾澜的回答惹得人们发笑。猥琐船夫道：“哦，我以为你要去青楼呢。去青楼还能养活你自己。哈哈。”
　　沈逾澜吓得往后面跑，船夫后面的几个小孩追了上来，一个拿了块石头，正巧落下来砸在了沈逾澜的脸上。
　　沈逾澜的脸顿时青了一块，但她不敢哭。沈逾澜喊着救命，几个孩子拼命捂着她的嘴。沈逾澜的手被叩在后面，一个人的手直接扇了沈逾澜一巴掌。沈逾澜嘶吼着喊着：“混蛋。”一个渔夫站了起来踹了沈逾澜一脚，沈逾澜缩在一侧。穿心的疼自下往上。
　　沈逾澜爬起来，周围的风干的像沙漠。渔夫怒吼：“跪下给我！”
　　沈逾澜杵在那里不动，孩子反手按住了沈逾澜。渔夫一脚踹在了沈逾澜腿上。沈逾澜跪倒在地，任由摆布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直到头破血流渔夫也不肯放过她。
　　沈逾澜就像案板上的羔羊，孩子们拖着沈逾澜到了河边，一头扎进水里。沈逾澜挣扎着。
　　最后索性孩子们把沈逾澜丢进河里不管不顾。
　　如果当天不是师娘，不是陆卿师娘下山。我还能活着吗？
　　沈逾澜哭着，泪水不是为她流的，她哭着喊：“最后，是陆卿师娘救了我啊。”
　　她恨死了放火烧死族人的人，恨死了编排这一切的人。
　　这个问题她终于可以回答。
　　吴予安睁开了眼睛，面对着五人。
　　南殊道：“你恨东方家吗？”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心知肚明吗…
　　吴予安笑着回答：“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