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入侵》我问青天

6、威胁

　　夕阳将操场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江歆笙还挂在沈墨染的手臂上，滔滔不绝地描绘着她想象中的“凤傲天辉煌未来”，那金丝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抱大腿生涯的美好憧憬。

　　沈墨染只觉得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手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对方聒噪的声音让她本就因力量透支而酸痛的身体更加疲惫，一种想要立刻把这“玩意儿”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丢出去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

　　就在不远处，教学楼拐角的阴影里，苏浅晞静静地站着。

　　她本该和其他受惊的学生一起，待在临时划定的安全区内，接受穿着统一制服人员的心理疏导和信息登记。但她怎么可能安心待在那里？

　　脑海里全是那道挥舞巨镰、如同月下死神般的身影，以及广播里那清冷威严、宣告救赎的声音。那股灼热的、想要靠近、想要占有的冲动驱使着她，趁着工作人员忙碌的间隙，如同最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

　　她循着直觉，一路找到了操场。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让她心脏漏跳一幕——

　　一个留着利落短发、戴着眼镜、看起来十足“好学生”模样的女生，正亲昵地、紧紧地抱着沈墨染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而沈墨染……虽然脸色依旧冷淡，却没有立刻推开？

　　苏浅晞脸上刚刚因为找到目标而扬起的一丝甜美弧度，瞬间凝固，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落下，抿成一条僵直的线。那双小鹿眼深处，原本清澈无辜的光泽被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暗流所取代。

　　她站在墙角的阴影里，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细针，牢牢锁定在江歆笙抱着沈墨染手臂的那只手上，仿佛要用视线将那接触点灼穿。

　　怎么……可以碰她？

　　那是她的月亮。是她先发现的，是她先锁定的。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凭什么……凭什么敢靠得那么近？凭什么敢用那种……那种黏腻的眼神看着她？

　　一股阴郁的、带着强烈破坏欲的戾气从心底升起，让她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却丝毫无法缓解胸腔里那股翻涌的酸涩与暴怒。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她无声散发的低气压而变得凝滞。

　　……

　　操场上，正说得起劲的江歆笙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毫无来由的、仿佛被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盯上的冰冷感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妈呀别搞……”她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抱着沈墨染的手臂，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小半步，双手举起做出一个略带防御的姿势，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疑不定，“墨、墨染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凉飕飕的……”

　　几乎在江歆笙松开手的同一时间，沈墨染也察觉到了那道熟悉的注视感——与之前在血腥幻境中感受到的如出一辙，滚烫、粘稠、带着近乎实质的占有欲。她深紫色的瞳孔微转，精准地投向那个墙角的方向。

　　夕阳斜照，将墙角分割出明暗交界，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浓郁的阴影。

　　但她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那个在一楼教室里，用那种让她极其不适的眼神窥视她的家伙。

　　若是平时，以沈墨染的性格，或许会直接走过去，用冰冷的眼神和压迫感将对方逼出来，或者干脆用“幽影”给对方一个终身难忘的警告。但现在……她真的太累了。

　　高强度斩杀“浊”带来的肌肉酸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尤其是强行使用“流风誓”的后遗症，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让她连多走一步都觉得费力。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闭上眼睛，让这具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到片刻喘息。

　　她的目光掠过空旷的操场，最后落在了刚才江歆笙坐着的主席台边缘。那里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休息点。

　　然而，江歆笙却没那么淡定。那股如芒在背的冰冷注视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她松开了沈墨染而似乎变得更加……尖锐？她不安地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地凑近沈墨染，用气音问道：“墨染姐……那边……墙角……好像真的有人啊？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沈墨染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不过去。”

　　“可是……”江歆笙看着沈墨染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感受着墙角那边传来的、几乎要实质化的低气压，急得都快哭了，一脸“我要死了”的崩溃表情，“前辈！姐姐！祖宗！您行行好，过去看一眼吧？就一眼！我总觉得……再不过去，可能会发生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如果不过去把那个躲在暗处的“东西”解决掉，自己以后恐怕会倒大霉！

　　沈墨染本来就被她吵得头痛，现在见她还在絮絮叨叨，那股潜藏在骨子里的叛逆劲儿立刻被勾了起来。她越是要她去，她就越不想去。凭什么要听这个刚认识没多久、还异常聒噪的饕餮融合者指挥？

　　她索性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靠在主席台的支撑柱上，微微阖上眼，摆明了拒绝配合。“要去你自己去。”

　　江歆笙看着沈墨染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再看看那仿佛凝聚着无尽怨念的墙角阴影，简直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

　　墙角那边的阴影，轻轻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栗色的微卷短发在夕阳下泛着柔软的光泽，白皙的小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的苍白，一双小鹿眼清澈见底，氤氲着些许未散的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她身上还穿着之前那件有些凌乱的校服，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指尖微微泛白。

　　正是苏浅晞。

　　她怯生生地抬起眼，目光先是快速扫过一脸如临大敌的江歆笙，然后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迅速收回，最终，带着全然的依赖与仰慕，牢牢地定格在闭目养神的沈墨染身上。

　　嘴角扬起一个无比甜美、毫无攻击性的弧度，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惊喜：

　　“沈…沈学姐？太好了……你真的在这里……我、我有点害怕，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待在学姐旁边吗？”

　　江歆笙站在一旁，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此刻正像最精密的探测器般，在沈墨染和苏浅晞之间来回扫视。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沈墨染完全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极度好奇与某种……近乎狂热兴奋的情绪，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古怪的笑意。

　　沈墨染懒得去解读这饕餮融合者脑子里又在演什么奇怪的戏码，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更厉害了。一个聒噪的队友已经够受，再加上一个目的不明、眼神粘腻的麻烦精，她只想立刻清静。

　　于是，当苏浅晞那软糯带着颤音的话刚落，沈墨染甚至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只是从微阖的眼缝里泄出一线冰冷的紫芒，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干脆利落地砸了过去：

　　“不行。”

　　两个字，清晰，冰冷，不留丝毫余地。

　　苏浅晞脸上那精心维持的、甜美又带着怯意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寒冰冻裂。她那双小鹿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里面氤氲的水光似乎都凝固了。

　　她预想过被拒绝，但绝没想到会是如此干脆、如此不留情面，甚至连一个敷衍的理由都懒得给！

　　凭什么？她这么可爱，这么可怜，只是想要待在学姐身边寻求一点安全感而已！她喜欢沈墨染，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那浓烈的情感几乎要撑破她的心脏，她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独占那抹清冷的月光……这有什么错？！

　　一股混合着委屈、不甘和被轻视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那点伪装出来的怯懦几乎要被这真实的情绪冲垮。她知道过度纠缠可能会惹人厌烦，但她控制不住！她就是想要她！

　　“学姐……”苏浅晞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哭腔，不是伪装，而是急出来的。她上前一步，试图再去拉沈墨染的衣袖，眼神执拗，“我只是……我只是很害怕，学姐你那么厉害，我待在你身边才有安全感……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保证！就让我待在旁边好不好？求求你了……”

　　她的话语带着哭音，眼神却像最粘稠的蛛网，紧紧缠绕着沈墨染，里面翻滚的痴迷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

　　沈墨染的耐心，在这一刻彻底宣告耗尽。

　　她猛地睁开双眼，深紫色的瞳孔中不再是之前的倦怠和冰冷，而是燃起了两簇幽蓝色的、压抑着怒火的火焰。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狂气受到情绪牵引，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令人心悸的低气压。

　　她甚至没有躲避苏浅晞伸过来的手，只是用那双夹杂着厌烦怒的紫瞳，死死锁定了苏浅晞，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刺入苏浅晞的耳膜：

　　“收起你这套把戏。”

　　苏浅晞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被那锐利如刀的眼神钉在原地。

　　“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或者别的什么。”沈墨染向前逼近一步，她比苏浅晞高出不少，此刻带着压迫性的气势俯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而冰冷的弧度，“我之前不理会，只是懒得计较，不想徒增麻烦，更不想……伤及无辜。”

　　“但如果你继续不知分寸地死缠烂打……”她的声音骤然降温，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微微偏头，目光扫过苏浅晞僵在半空的手，眼神中的厌恶与不耐几乎化为实质。

　　“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幽影’架在脖子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