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至安》迟榆雾

4、转变

　　放学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魔咒，教室里瞬间被收拾书包的窸窣声和喧闹的人声填满。时安动作利落地把书本塞进包里，刚要和江淮一起冲出教室，却被生活委员拦住了去路。
　　“时安，陆止，等一下！”生活委员拿着值日表，脸上带着点歉意，“今天轮到你们俩值日，负责擦黑板和倒垃圾。”
　　时安一愣，看向值日表，果然，他和陆止的名字并排写在今天这一栏。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座位。
　　陆止已经收拾好了书包——他的东西少得惊人，只有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黑色皮质双肩包。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时安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显然对这项突如其来的集体任务并不热衷。
　　“知道了。”时安率先应了下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很有感染力的笑容“放心吧，交给我们。”
　　生活委员如释重负地跑了。江淮同情地拍了拍时安的肩膀，压低声音：“兄弟，保重。跟冰山独处，小心被冻伤。”说完也溜之大吉。
　　喧闹的教室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教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方块，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时安挽起校服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很自然地拿起黑板擦：“那我先擦黑板？”
　　陆止没说话，只是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拿起了黑色的垃圾袋和扫帚，开始沉默地清扫地面。他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点生疏，但做得很认真，脊背挺直，仿佛不是在打扫卫生，而是在进行某种严谨的实验。
　　时安一边擦着黑板，粉笔灰在夕阳的光柱中飞舞，一边忍不住用余光观察着陆止。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将散落的纸屑扫进簸箕，连角落里的灰尘都不放过，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新奇。这位同桌，好像做什么事情都带着一种独特的、冷冰冰的认真劲儿。
　　“咳咳……”不小心吸进一点粉笔灰，时安侧过头轻轻咳了两声。
　　正在扫地的陆止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他看到时安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因为咳嗽而有些水汽的眼睛，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清扫，只是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点。
　　黑板擦完了，时安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教室后面，准备帮忙倒垃圾。他看到陆止已经将几个垃圾桶里的垃圾归拢到一个大袋子里，正低头系着袋口。他系绳结的手指修长灵活，动作却很笨拙，试了几次都没能系紧。
　　“我来吧，”时安很自然地凑过去，伸手想要接过绳子，“这个我擅长，我帮你……”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阳光和淡淡洗衣液的味道再次袭来，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被汗水蒸腾过的、若有若无的甜，像熟透的莓果，一闪而逝。
　　陆止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就在时安的手指即将碰到绳子的瞬间，陆止猛地将垃圾袋提起，动作快得几乎带风，语气硬邦邦地拒绝：“不用。”
　　说完，他拎着那袋依旧没系紧的垃圾，径直走向教室门口，背影透着一种近乎仓促的僵硬。
　　时安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他……这是又被嫌弃了？
　　（内心OS）
　　时安：……这人防备心也太重了吧？帮个忙而已。
　　陆止：（快步走在走廊上，耳根微热）……太近了。味道……不对劲。
　　等陆止倒完垃圾回来，时安已经整理好了扫帚和簸箕。他看着陆止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想了想，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两盒草莓牛奶，将其中一盒递了过去，笑容带着点试探和一如既往的友善：“辛苦了，喝点东西？”
　　冰凉的纸盒碰到手背，陆止垂下眼眸，看着那盒印着可爱草莓图案的牛奶，又看了看时安带着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几秒。
　　就在时安以为他又要拒绝的时候，陆止伸出手，接过了那盒牛奶，指尖不可避免地与时安的手指有了一瞬间的触碰。很轻，很快，他却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刺了一下，迅速收回了手。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几乎微不可闻。然后，他将牛奶随手塞进了书包侧袋，并没有喝。
　　“不客气！”时安见他收了，立刻笑开了，自己也插上吸管，满足地喝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走吧，锁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时安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哼着歌，心情似乎并没受到刚才小插曲的影响。陆止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落在前方那个随着哼歌节奏微微晃动的后脑勺上，和他因为喝牛奶而一动一动的脸颊。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偶尔交汇在一起。
　　走到校门口，时安家的迈巴赫已经等在那里。他朝陆止挥了挥手，笑容灿烂：“明天见”
　　陆止看着他那毫无阴霾的笑容，在夕阳下仿佛镀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喉结微动，最终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然后，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时安坐进车里，看着陆止独自远去的、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咬着吸管，若有所思。

　　（随机掉落·校园匿名论坛热议）

　　【标题】：线报！今天值日生是时安和陆止！
　　【楼主】：路过教室门口
　　1L：看到时安给陆止递牛奶了！！草莓味的！！
　　2L：？？？陆止接了？！
　　3L：接了！虽然看起来很不情愿，但他真的接了！没扔了！
　　4L：四舍五入就是定情信物了！（bushi）
　　5L：而且你们发现没有，陆止虽然对谁都冷，但对时安，好像……容忍度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6L：不是容忍，是闷骚！背地里连人家给的草莓牛奶都收下了！
　　7L：这对CP我锁死了！

　　……

　　回到家，陆止将书包放在书桌上。他拿出那盒草莓牛奶，放在指尖转动着，看着上面可爱的图案，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良久，他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犹豫地输入：
　　【为什么有人身上会有……甜甜的味道？】
　　搜索结果显示出一堆关于信息素和第二性征的科普。他看了几眼，又烦躁地关掉了页面。
　　而另一边，时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也在回想今天的事情。陆止帮他解题（虽然态度差），传球，还有接过牛奶时那飞快的一瞥……这家伙，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完全拒人千里之外。
　　他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座冰山，好像真的有点意思。他有点期待，明天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