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幻中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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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哭墟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嘶吼、狂笑、金属撞击与不明生物的哀鸣交织成一片混沌的声浪，而跟踪则需要极致的耐心与沉寂，在这片声浪中捕捉猎物的动向，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寻找特定的水滴。
黑蝰在格斗场外围的赌摊盘桓了许久，输光了身上大半的魔晶，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浓痰，脸上满是输钱的晦气与暴戾，这才带着那几名同样神情不善的护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那片被狂热笼罩的区域。慕容离与颜迟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借助巷道阴影、堆积的杂物以及偶尔经过的怪异行人作为掩护，远远缀在后面，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
她们跟着黑蝰穿过几条愈发阴暗、弥漫着劣质迷幻烟雾与腐臭气息的巷道，看着他与护卫在一家挂着两盏腥红灯笼、门帘破旧却透出暖昧粉光的店铺前分开——护卫们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互相招呼着，各自散去寻乐，显然黑蝰经常在此处流连。而黑蝰则独自一人，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与急切，掀开那绘着不堪入目图案的门帘，钻进了那家名为“销魂窟”的娼馆。
位置偏僻，人流量稀少，护卫不在身边。
天赐良机！
慕容离与颜迟在巷角的阴影中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冰冷的决断与一闪而过的锐光。无需言语，默契已在数次并肩中悄然滋生。
颜迟指尖微动，几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精妙灵力波动的灵纹悄无声息地没入“销魂窟”周围的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布下了一个简易却极其有效的隔音与灵识遮蔽结界，足以阻隔短时间内寻常的声响与能量波动外泄，如同给这小小的娼馆罩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膜。
与此同时，慕容离则如同彻底融入夜色的狸猫，身形一闪，便已灵巧地绕到娼馆后方。那里有一扇半开的、木质腐朽、散发着霉味与脂粉气混合怪味的窗户。她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动作轻盈如羽，落地时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惊动。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蛛网般瞬间铺开，过滤掉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瞬间便锁定了二楼一个传来女子矫揉造作的娇笑与男子粗重喘息、污言秽语的房间。
就是那里！
“砰！”
一声不算巨响却足够惊心的撞门声响起，木质门闩应声而断！
房间内，烛光昏暗，黑蝰衣衫半解，露出精瘦却布满疤痕的上身，正将一个浓妆艳抹、几乎衣不蔽体的女子压在身下，闻声惊怒回头，眼中魔气刚刚本能地腾起，凶光毕露——
然而，一道冰冷刺骨、带着死亡气息的剑锋，已然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般，精准无比地抵在了他裸露的咽喉之上！那森然凌厉的剑气刺得他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是如同冰针般瞬间刺入他魔力的运转节点，将他刚刚提起的魔气硬生生压回丹田！
慕容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眼神冷冽如万载不化的寒冰，持着断剑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晃动。另一只手并指如风，迅捷无比地在他周身十几处关键大穴连点数下，精纯的灵力透体而入，如同打入一根根楔子，彻底禁锢了他丹田与经脉的修为运转。
那娼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张大了涂着鲜红口脂的嘴，刚要发出刺耳的尖叫，颜迟的身影已如一阵清风般飘然入室，裙摆微拂，带起一丝冷香。她看也未看那女子，只是指尖优雅地一弹，一点细微几乎不可见的粉色光华如同萤火，精准地没入那女子眉心。女子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迷茫，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晕倒在地，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整个过程，从破门到制伏主要目标、处理潜在麻烦，不过短短两三息的时间，快如闪电，干净利落，没有给黑蝰任何反抗、呼救甚至思考的机会，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与效率。
黑蝰被冰冷的剑锋死死抵住命门，修为被封，浑身动弹不得，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低吼道，声音因恐惧而有些变调：“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鬼哭墟动我？知不知道老子是九渊城的人！动了老子，你们……”
“闭嘴。”慕容离的剑锋微微前送，一丝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他脖颈的皮肤下渗出，沿着剑刃滑落。那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瞬间扼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威胁，让他喉咙像是被堵住，眼中终于被最原始的恐惧所占满。
慕容离死死盯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声音如同淬了万载寒冰，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沉重如山的压迫：“蚀骨沼渊。那个被废去双腿的女子。说！”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黑蝰敢有丝毫迟疑或狡辩，那柄断剑就会毫不犹豫地割断他的喉咙，终结他的一切。
黑蝰浑身剧烈一颤，眼神疯狂闪烁，瞳孔收缩，显然清楚地知道慕容离问的是什么，这本身就是一种答案。但他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似乎还在本能地权衡利弊，或者说，对泄露九渊城核心机密的后果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暂时竟压过了对眼前即刻死亡的畏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女子……啊！”他试图狡辩，话未说完，便因剑锋的再次压迫而发出一声痛呼。
慕容离眼中戾气一闪，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指尖灵力凝聚，带着穿透筋骨的力量，就要向他手臂关节处狠狠捏去——她已没有耐心周旋，打算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逼问出真相。
“慢着。”
颜迟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冷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缓步走上前，伸出白皙的手，轻轻覆在了慕容离那凝聚着灵力、即将落下施刑的手腕上。
慕容离动作一顿，蹙眉看向她，眼中带着不解与未消的急切。
颜迟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因极度恐惧而浑身筛糠般发抖、丑态毕露的黑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略带讽刺的弧度：“小慕容，逼供也要讲究方法策略。你这般直接动用肉刑，痛楚之下，他为了少受片刻罪，难免胡言乱语，真真假假掺杂其中，难以分辨，反而可能误导我们，耽误救人的宝贵时机。”
她说着，另一只纤长如玉的手指优雅抬起，指尖悄然萦绕起一丝迷离的、不断变幻着瑰丽却诡异色彩的幻光，那光芒如同最深沉的梦境般不真实，只看一眼，仿佛灵魂都要被吸摄进去。
“对付这种色厉内荏、心中充满恐惧与欲望的人，要攻心为上。”颜迟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深处的蛊惑力，她凝视着黑蝰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其颤抖的灵魂，“让他自己，在内心深处最恐惧的景象面前，心甘情愿地、迫不及待地吐露所有。”
话音未落，她指尖那点瑰丽而危险的幻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倏地一下，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点入了黑蝰的眉心正中！
黑蝰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无物，仿佛两个漆黑的窟窿。
下一刻，他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了极致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之色，仿佛正亲身经历着世间最恐怖、最绝望的炼狱景象！
在颜迟为他精心构建的、直击其内心最深处恐惧的幻境中——
他发现自己正卑微地跪在九渊城那阴森恐怖、魔气缭绕的主殿之上，四周是冰冷的魔纹石柱。高高在上的、那团代表着七星池意志的、浩瀚如同深渊的魔威（虽未显露具体形貌，但那足以碾碎灵魂的威压与概念锁定感无比真实）漠然无情地注视着他，如同注视一只蝼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指控他背叛城规，泄露核心机密。
“不——！城主饶命！我没有！我没有背叛啊！我对九渊城忠心耿耿！”黑蝰在幻境中疯狂地以头抢地，额头瞬间血肉模糊，涕泪横流，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然而，审判已然落下。无形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魔火自他脚底猛地燃起，瞬间蔓延至全身！那火焰并非灼烧他的□□，而是直接炙烤着他的灵魂！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极致剧痛席卷了他每一个感知的角落，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搅拌他的神魂，要将他所有的意识、记忆、情感都一点点碾碎、焚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啊——！！！饶命！城主饶命啊！！”幻境中的黑蝰发出凄厉到撕裂声带的惨叫，在地上疯狂地打滚、抽搐，却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深入灵魂每一个缝隙的魔火焚魂之苦。那种痛苦，远超□□的极限，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与折磨。
现实中，他的身体也在同步剧烈地痉挛、抽搐，口水、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在一起，糊满了扭曲的脸。□□处迅速湿透，散发出难闻的腥臊之气，竟是失禁了。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他所有的精神防线、所有的侥幸心理，便在颜迟这精准投放的、直击其内心最恐惧根源的幻境折磨下，彻底崩溃，碎成齑粉。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饶了我！饶了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他嘶哑地、用尽最后力气哭喊着，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哀鸣与彻底的屈服，再无半分之前的凶狠与侥幸。
颜迟指尖幻光微敛，维持着足以让他感受到持续压力却不再那么极端痛苦的幻境基础，声音冰冷如同审判，清晰地问道：“蚀骨沼渊，那个被废了双腿的青莲化身女子，现在何处？”
黑蝰如同抓住了唯一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慌忙回答，恨不得将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在！她……她原本是在那里！但不……不在了！半个月前……大概就是半个月前就被转移走了！不是我经手的！是更高层的人来办的！”
慕容离的心猛地一沉，像是瞬间坠入了冰窟！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转移去了哪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因恐惧而生的颤抖，剑锋不自觉地又逼近了一分。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黑蝰感受到咽喉处加剧的刺痛和幻境中依旧存在的威胁，哭喊得更加凄惨，“那种核心机密，路线、目的地……不是我这种外围的小头目能知道的！我只隐约听说……听说是被押送往九渊城更深处……更核心的禁地……可能是‘陨魔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鬼地方……接收的仪式很神秘，好像……好像还有……”
他像是突然在混乱恐惧的记忆中抓住了某个碎片，在幻境残余痛苦的驱使下，拼命搜刮着所有相关的信息。
“好像还有狐族的人参与了接洽！对！狐族！青丘狐族的人！他们提到了……提到了‘信物’！说是需要一件特殊的信物才能完成交接！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我把知道的都说了！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
狐族！信物！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接连在慕容离和颜迟的耳边炸响！信息量巨大，且指向性极其明确！
慕容离脑海中立刻闪电般联想到那枚记录情报的玉简中，最后那条语焉不详却至关重要的加密信息——“狐族信物”与引导颜迟入局有关。而颜迟，在听到“狐族”二字的瞬间，眼神骤然变得幽深无比，如同掀起了暗流的深海，指尖维持的幻光几不可查地剧烈波动了一下，使得幻境中的黑蝰又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嚎，现实中的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
情报在此刻，以一种令人心惊的方式相互印证了！
慕容青确实曾被关押在蚀骨沼渊，但如今已被转移至九渊城更核心、更危险、守备必然也更森严的区域，去向成谜。而这场转移的背后，竟然清晰地牵扯到了与颜迟息息相关的青丘狐族，以及某件关键的、似乎不可或缺的“信物”！
师尊的下落依旧迷雾重重，前路艰险，但这条新的线索，却诡异地、不容置疑地再次将矛头指向了颜迟的出身之地——青丘，也将她更深地卷入这场漩涡之中。
慕容离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冰冷的目光从濒临崩溃的黑蝰身上移开，看向身旁的颜迟。
颜迟也正抬眸看着她，那双惯常带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中，此刻只剩下凝重、冰冷以及一丝了然后的决然。两人目光在昏暗的烛光下交汇，无声地交换着彼此心中的震动与接下来的打算。
鬼哭墟的这次险象环生的追踪与直指人心的幻中审问，虽然成功撬开了关键的一角，但露出的，却是更加扑朔迷离、牵扯更广、也更加凶险的庞大棋局。前方的路，似乎更加黑暗，却也因为彼此的并肩，而生出了一丝穿透迷雾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幻中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