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煜与融雪》寒朝雪

5、周末、奶茶与心跳的转角

　　校园生活的节奏快得像被秋风卷着的落叶，一周的光阴眨眼便从指缝间溜走。周五的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欢腾着涌出校门，奔向各自为期两天的自由。

　　江似雪收拾书包的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蓝色的长发被一根简单的发绳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

　　“小雪雪！等等我！”林初年像一颗小炮弹似的从后排冲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胳膊，圆圆的脸上满是兴奋，“周末什么安排？要不要一起去新开的那家电玩城？”

　　江似雪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语气平淡：“不了，回家。”

　　“啊——又回家！”林初年夸张地哀嚎一声，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你家是有宝藏吗？每周都回去守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宇宙第一可爱的朋友的！”

　　面对林初年的死缠烂打，江似雪早已习以为常。他背着书包，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林初年就像个人形挂件一样黏在他身侧，喋喋不休。

　　“我说真的，小雪，你得多出来活动活动！不然你这身气质，都快赶上南极冰川了！”
　　“……”
　　“你知道吗？隔壁班那个谁，就是给你递情书那个，昨天还问我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冷……”
　　“你话很多。”江似雪终于忍不住，淡淡打断他。
　　“我这是在关心你脆弱的社交系统！”林初年理直气壮，“而且，我有独家猛料哦！想不想听？”

　　江似雪给了他一个“不想，但你可以闭嘴吗”的眼神。

　　林初年自动屏蔽，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裴舒煜和余北辰那两个家伙，明天下午在六号地球场打篮球！怎么样，一起去看看？”

　　听到那个名字，江似雪的心跳几不可查地漏跳了一拍。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张总是带着灿烂笑容、偶尔又欠揍无比的脸。

　　“不去。”他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去看那个像哈士奇一样精力过剩的家伙打球？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啊？！”林初年不依不饶，“裴舒煜打球超帅的！而且你看你这小身板，多去看看阳光健康的运动，吸收点阳气，免得整天冷飕飕的……”

　　“林初年。”
　　“在！”
　　“你很吵。”
　　“……”

　　一路忍受着林初年的魔音灌耳，直到两人在岔路口分手，江似雪才终于获得了片刻清净。他独自一人坐上回家的公交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双蔚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惚。

　　六号地……打球……

　　回到家，是另一个世界。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冰冷的伪装如同遇暖的春冰，悄然消融。
　　“小雪回来啦！”系着围裙的林雪清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温柔的笑意。
　　“嗯，妈。”江似雪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在学校从未有过的软糯。他弯下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蓝色拖鞋，整齐地放好。

　　江暻听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他，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学习累不累？”
　　“还好。”江似雪走过去，乖巧地坐在江暻听身边，甚至下意识地蹭了蹭，像只终于回到安全港湾的小兽。

　　餐桌上摆着他爱吃的菜，林雪清不停地给他夹菜，念叨着“学校食堂肯定没营养”“又瘦了”。江暻肆虽然话不多，但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他身上。在这里，他这一头天生的蓝发，不再是“怪物”的标志，而是父母眼中“独一无二的宝贝”。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和尖刺，做一个纯粹的被爱着的孩子。

　　晚上，洗完澡，他穿着柔软的睡衣窝在自己房间的懒人沙发里，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林初年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屏幕那头立刻出现林初年放大的一张苦瓜脸：“小雪！没有你的周末我好寂寞啊！”

　　江似雪看着他那副搞怪的样子，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很快又压了下去：“说人话。”

　　“嘿嘿，”林初年瞬间变脸，笑嘻嘻地说，“明天下午，真不去六号地？我请你喝奶茶！就路口那家你最喜欢的春日絮语，他们家的海盐芝士茉莉，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吗？”

　　江似雪沉默着，长而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那个总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裴舒煜，可某种莫名的、微弱的好奇心，却又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心。

　　“不去。”他还是这句话，但语气似乎没有白天那么坚决了。

　　“去嘛去嘛！就当陪我了！我一个人去看多没意思！而且你看，我都舍得用春日絮语来贿赂你了！那家店多贵啊！”林初年开始了他的终极武器——软磨硬泡加撒娇卖萌
　　“你要是不去，我就……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唱挖呀挖呀挖！”

　　江似雪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是拗不过这个活宝了。

　　“……几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下午三点！球场见！不对，先去买奶茶！说好了我请客！”林初年瞬间欢呼，生怕他反悔似的，飞快地说了句“明天见”就挂了电话。

　　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江似雪有些怔忡。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

　　江似雪站在春日絮语奶茶店门口，看着面前长长的队伍，再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林初年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临时被他妈抓去当壮丁跑腿，要晚点到，让他先买着奶茶等。

　　排了将近二十分钟的队，他终于拿到了两杯奶茶。一杯是林初年点名要的招牌杨枝甘露，另一杯，是他给自己点的，温热的海盐芝士茉莉。清新的茉莉茶底，配上浓郁微咸的芝士奶盖，确实是他喜欢的口味。

　　他提着奶茶袋，朝着六号地球场的方向走去。那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越靠近球场，隐约的呐喊声、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就越发清晰。他的心跳，也不自觉地跟着那节奏加快了几分。

　　他低着头，刻意放慢了脚步，甚至想着，要不要就在这附近等林初年，不进去了。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一个充满活力的、熟悉到让他心头一跳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小道前方传来：

　　“北辰！快传球！这边！”

　　江似雪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小道尽头，连接着球场铁丝网围栏的转角处，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猛地冲了出来！

　　那人穿着红色的篮球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古铜色的皮肤上挂满了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运动后极致的专注与蓬勃的生机，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热烈燃烧的火焰。

　　是裴舒煜。

　　他似乎是追着球跑出来的，目光还追随着球场的方向。然而，就在他转回头的一刹那，他的视线，毫无预兆地，撞上了正提着奶茶、怔怔站在梧桐树影下的江似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喧嚣的球场背景音骤然褪去。

　　裴舒煜脸上的急切和专注，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毫不掩饰的惊喜所取代。他那双总是亮得惊人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极大地扬了起来，露出了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

　　“江似雪？”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一种发现了宝藏般的欢欣。

　　江似雪僵在原地，手里温热的奶茶似乎变得有些烫手。他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少年，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那双蔚蓝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身影，以及……自己那一瞬间，无处遁形的慌乱。

　　他来了。
　　而他的手里，正提着两杯看起来……很像是在“应援”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