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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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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混蛋,又随便睡在别人床上。
愁生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占据了自己床还得寸进尺展成“大”字的家伙,叹气。
也许在平常自己会去逗逗他,毕竟这家伙的“特殊能力”很有趣——但无论如何,不是今天。
傍晚大家被橘拉去开所谓的“小黑平安归来庆祝会~”,结果一直闹到了这个时间才被放过……这不算什么,本来自己睡得就晚,但糟糕的是最后被橘强灌了酒!虽然只有一杯…但是自己明明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了不能喝含酒精的东西,橘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愁生扶额。
头有点晕,看来被灌的那杯酒度数不低…嗯,应该在45度以上。
「可是…」
愁生瞥了眼赖在自己床上的焰椎真。
再次叹气。
这个家伙…连台灯都没关就睡着了么?
“焰椎真。”
“……”没反应。
“焰椎真?”
“……”仍旧没反应。
“……”愁生沉默。
“……”没反应的还是没反应…
“你给我起来。”
“……”仿佛听到了愁生的话,睡的正香——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焰椎真翻了个身,背对着愁生继续做他的千秋大梦。
背后空出了半张床,摆明是让给愁生的。
“……”愁生额角暴起青筋…
……算了。今天愁生也特别累,没工夫和睡着的家伙磨——更何况,还是只装睡的。
「…那,还是睡沙发吧。」
愁生想了想,又抱着枕头在窗前站了一会,然后帮笨蛋关上台灯转身离开。
“啪嗒——”
几乎在愁生关门的同时,本应睡死在床上的焰椎真猛地睁开眼,盯着那扇把自己和愁生隔为两个空间的门,那看似出神的双目中透着说不出的严肃——
「……出…去了?」
愁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明明身体已经很累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入睡。意识渐渐浑浊,思维反而变得活跃,再加上窗外的雨声,混沌的大脑开始擅自胡思乱想起来。
“唰——”
大雨滂沱冲刷着昏蒙蒙的空气。听着这声音,愁生呆呆的想:也许,没有人知道他从何时开始又会至何时结束。
「没有人么…」
连天白先生也……
「那么那个家伙…」
没缘由的,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笨蛋。愁生无意识地眯起眼,但做这动作并不是因为对此感到奇怪。
也是…戒之手搭档之间的羁绊毕竟不是常人能比的上的。
那应该是多久之前呢……自己和焰椎真成为搭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到头绪。愁生索性跳过这个问题。
「反正是很久之前就对了…」
“沙——沙——”
……这是在暴雨下挣扎着的树木所发出的呻吟…
「这场战斗,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战斗是从何时开始的,愁生的记忆很模糊。一千年是个什么概念,怕也只有天白大人自己清楚。
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家伙喜欢占据自己的床了呢?
「…………」
没有答案。
愁生没有准确的答案。焰椎真霸占自己的床是那么的自然,就仿佛“地球上存在空气”或是某个定理,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戒之手是不可能有伴侣的。
因为他们注定不能与其他人产生关联。
“羁绊”这东西很可怕,一旦产生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一旦断裂就再也连接不上。为了保证戒之手组队的行之有效,最坚固深厚的羁绊必须是搭档之间的“羁绊”,那么自然也就不能再与其他人结交那种强烈到可以成为“伴侣”的关联。
「所以千紫郎才会做出选择——」
与其再也“见不到”,不如一开始就“无关联”,这样,起码在转世之后还能与“那些人”再次相见。至于最重要的,自始自终,只有一个。
这样就已经够了。
几百年的相伴,按理说他们应该早已对自己的搭档了如指掌,但每一世的生活环境总会有些许变化——就像夕月——所以就算是灵魂相同的人还是需要在转生后重新磨合。
再比如自己前世绝对想象不出自己能像现在这样和九十九他们共用浴室……
不,怎么会突然想到这。
愁生苦笑,抬手遮住眼睛。自己的脸在发烫……明明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不过,也正因如此搭档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复杂…例如九十九和十瑚,九十九对十瑚的感情肯定已经超出了弟弟对姐姐的那种“爱”,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微妙,大家都看得出来——呃,如果除去夕月的话…夕月还是在误会十瑚对鲁卡的感情…
……误…会…
或者应该说是直觉?十瑚确实曾喜欢过鲁卡…但也已经是“过去时”了。毕竟鲁卡心里只有夕月。
黑刀的话,还不是很清楚,但能看的出来他其实很依赖千紫郎,就算他们的那个羁绊是建立在仇恨之上,但两人之间的“羁绊”已经超越了从前黑刀和胧是不争的事实,这点从他们不经意间对对方流露出的独占欲就能窥视到一二。哦,虽然黑刀他本人不承认…
想到这里,愁生不禁轻笑出声。
这么说起来,黑刀还真是别扭啊。
「‘别扭’…」
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焰椎真的身影,愁生霎时一僵。
「……呃…」思维断了。其实,与其说是断了,不如说是乱了。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愁生就保持着这种姿势,呆望着天花板出神。
「……是搭档。」
没错,他们是彼此极度信赖的搭档。虽然自己比焰椎真大,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焰椎真的身高超过了自己呢?虽然他的某些地方还像个孩子,但有时闪露出的成熟会让自己惊讶且自叹不如。以前总是哭着跑来找自己,这个习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
那个总是哭的孩子,握紧了双拳苦苦忍耐的孩子,一直一直的想着“要变强”的孩子……
真的很努力了呢。
愁生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应该是从他不再哭之后就开始霸占自己的床了吧?
他们都太了解对方。就像自己能一眼看穿他在装睡一样,焰椎真一定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入睡。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
“咔…嗒…”
……果然如此。
尽管小心翼翼,拖鞋在地毯上也是会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这声音虽小,但对于愁生这种不止一次在鬼门关徘徊过的人来说已足够大了。
“愁生…”
“……”听着渐渐接近的脚步声,愁生决定小小的报复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不去理会焰椎真的脚步。
“你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会感冒?还好意思说啊,也不知道是谁占了我的床?
愁生没有说话,他背对着焰椎真小心的保持平稳呼吸。
焰椎真意外的也没有再说话。
“唰——”
雨声重新回到耳中,充斥了两人之间的静谧。这雨声让愁生莫名的焦躁,有些什么正在苏醒。
焰椎真绕到了沙发背面,俯视愁生。
眼前的人睡颜很美,那面孔虽纤细却不失力度。自己并不介意多欣赏一下这副让人赏心悦目的容颜,不过,前提是愁生真的在睡。
焰椎真很清楚,愁生并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看。
感觉到有视线凝在自己脸上,愁生不用睁眼也知道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脸的除了焰椎真那个笨蛋没别人。被人盯着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愁生的小指不安地动动,这点小动作没有被焰椎真看漏。
“愁生,会感冒的。去床上睡吧。”
槽糕……
也许是面对焰椎真时总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又或许是今天真的有点醉了,愁生竟然犯了致命的失误。
为什么这家伙某些时候的直觉会那么敏锐……难道真像橘说的是野生儿的原因?
“喂!起来!什么啊。”
有只手在摇自己的肩。愁生不想再和他耗下去,想抬手制止,却意外发现身体已经不听从大脑的控制。
「……糟糕…」
“起来愁生!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谁在闹脾气?!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小孩子吗!」
本来就不清醒的头脑被晃的阵阵发晕。再不出声自己绝对会被他晃死!愁生忍着反胃的感觉想。看来只好实说。
有些丢人,但总归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以前…」
“别摇了焰椎真。”声音虚弱的连愁生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声音…上一次是多久之前?
“你…喝酒了。”陈述句。
“……”你明明看到了橘在灌我……
“能不能站起来?”焰椎真扶着愁生的腰,用手臂半环住愁生的身体帮他坐起来。感觉到愁生的重量完全压在自己的手臂上,焰椎真加大了扶在他腰上的力度。
“要不我背…”犹豫了两下,焰椎真提议到。谁知刚张口,两道能杀死人的目光就直射过来,焰椎真立刻噤了声。
愁生怎能不知道焰椎真想说什么,但他的自尊不允许这么做。
“你也不能一直躺在这吧!”焰椎真一边吞口水一边寻找着不至于踩到地雷的措辞。
“……”沉默有很多种含义。于是焰椎真很厚脸皮地自动理解为了“默认”。
“!”突然被打横抱起,愁生有点发愣。身体腾空的感觉有些奇怪…他顿了一秒,然后开始挣扎。
“喂,焰椎真。”语气冰冷,让人有种周围空气瞬间凝结的错觉。
“……”焰椎真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愁生一眼,只是沉默地、不容忤逆地抱着愁生快步走向卧室。
就算是自己使出全力,也不一定能甩开那家伙的束缚,何况现在身体根本使不上劲,和他抗议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白费力气。
再说,又不是没被这么抱过。在受伤严重到无法自己移动的那些时候都是被这个笨蛋这样打横抱到浴室的…
想着再继续挣扎下去也没有意义,愁生干脆停止了挣扎,闭上眼找了个舒服位置靠在焰椎真身上。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放弃!总有一天…我要还回来,连本带利!」
焰椎真不可能知道愁生现在心里的小算盘,他的注意力现在全放在手臂上。
这家伙…最近一定又没好好吃饭!掂量着挂在手臂上的这具躯体的重量,焰椎真突然感到怒火上冒。
“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焰椎真没有发觉到,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怒气,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大。
“…嗯?”
愁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笨蛋在气什么?
混乱的意识渐渐远离仿佛与遥远的那片雨融为了一体。愁生在迷迷糊糊中想这段路怎么这么遥远,遥远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印象里从客厅到卧室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察觉到对方的疑惑,焰椎真挑眉:
“你以为这屋子多大啊?”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对行了吧。
“橘那家伙今天又兴奋过头了?明天一定会被鄙视…”
“……”……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
“夕月也喝了吗?虽然是男孩子,但也还算是未成年吧,今天晚上一定很热闹。”
“……”……又是夕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喂…”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虚弱的声音透露着疲惫,隐隐的让人心疼。
“很累了吧。辛苦了。”又是陈述句…
身体被平稳地放在床上,紧接着温暖的手覆上头发。愁生回头,看见焰椎真在床边坐下,一手撑着头,一手抚摸着他的发,就那么静静的、静静的瞧着他,柔和的表情中透着一股认真。
心脏突然一揪,一股熟悉的感觉就那么自然地流出——熟悉,而又陌生。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坐在自己床边,静静的望着自己。静得甚至让愁生以为他将离开自己,不再需要自己。如果对方不再需要自己,自己绝对会活不下去——无论何时,无论何世,都是如此,一直如此。
那在黑暗中久久地望着自己的金色眸子,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愁生无言地与那双眸子对视,渐渐的出了神,等反应过来时钟表的时针早已跑过分针。
「怎么搞得,竟然看到出神…」
只要焰椎真在身边就会感到安心,只要呆在他身边就不会感到迷惘,这也许是属于戒之手搭档之间所特有的默契,是只有经历过多次的生死与共后才能造就出的默契。
“怎么了?”
愁生摇头。也许自己更喜欢成熟的他,不过他孩子气的那面也同样可爱的不得了。
“你睡醒了?”
“怎么可能!!!还不是你非要睡沙发!!!……那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如果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能向对方撒谎的吗!”焰椎真红着脸挠挠头,“算了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说着,焰椎真抬起放在愁生头发上的手,站起身来。
“你还是呆在这吧,回去又会给他们增加负担。”愁生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开口。
“哪有这种事?!!”焰椎真抓狂。
“那上次把地毯弄的和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的人是…”
“那是意外!是意外啊啊啊!!”
“好,好了我知道了~”愁生转过身,背对着焰椎真偷笑。
“……切…怎么听都像是在应付…”
背后传来焰椎真不满的嘟囔。
夜,好静。
雨在不知不觉时停止,仅遗留下属于月神的寂静。
静得,能听到躺在身旁的人的心跳和呼吸。
“扑通——”
“扑通——”
强有力的心跳。
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愁生无奈的再次翻身,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
酒精使大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虽然很想休息,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怎么办…」
时针已经指过了“2”这个数字,再不睡的话…
挣扎着想起身,好不容易坐在了床边,不料根本使不上力气!
「……啊!」
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却被一双大手拦住。
“……啊…好险…”
“你在干什么啊?!”
“………”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
“你…脸色好差…怎么了?睡不着吗?”
“……老毛病…我真的没事。你怎么还没睡?”
「结果他还是没睡熟吗?又把他吵起来了…」
“你在自责什么?”一把把愁生拖回床上,焰椎真眉毛不悦的皱成一团。
“……?!”愁生本来就重心不稳,又突然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扯,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你的表情在说‘对不起’呢。”焰椎真撑起身子,从上面俯视着愁生。
“……抱歉。”愁生垂下眼。自己是在自责没错,只是没想到他能看出来——不,应该说,是没想到他能在这么暗的地方“看”出来。
屋里没开台灯,只拉了一层薄薄的里窗帘,被雨水洗过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了进来,亮度仅限于面对面的两人刚好看清对方的脸。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从回来后就一直怪怪的。”原本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云,能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担心。
此时要是再说“没什么”,只会增加对方的担心而已…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愁生咬咬牙。
“我…睡不着……”这是实话。
“为什么?”
“不知道…”
“怎么可能!”
“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愁生别过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如果说刚才是在压抑着怒气,那么现在焰椎真是彻底怒了。他伸出手,迫使愁生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快要被那道目光压的喘不过气的愁生下意识抬起手去挡逼向自己的焰椎真,却忘记自己已经没有了推开对方的力气。
「好难受…」被低沉的气氛压的好难受,意识又开始远离。
“为什么要说谎骗我?”焰椎真俯下身,悲伤直望进愁生眼里。
“……不…不要…”感觉到焰椎真气息的逼近,大脑已经彻底混乱的愁生,完全不清楚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嘎?……不…不不不要?不要什么??喂…”愁生没根据的一句话让焰椎真突然呆掉,这一根筋的家伙楞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措地呆看着那个明显已经混乱了的同伴。
「……幸好这家伙…还是个笨蛋…」愁生已经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无奈,不安的与逐渐远离的意识作斗争。
“你…”
“什么?”焰椎真俯下身子把耳朵靠近愁生的嘴。
“你…离我远点!!”挤出所剩不多的理智,愁生拼尽全力一拳打上焰椎真的左肩。
“……嗷!!疼疼疼!!!愁生你干嘛打我!!”
无视身后呲牙咧嘴碎碎念抱怨着的焰椎真,愁生吃力地苦笑:反正…趁他还是个笨蛋的时候多欺负欺负他到也不赖!
「只是…」
愁生闭上眼,无奈地笑。
今晚,注定又会一夜无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