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点》Sarevlie

1、Chapter1

　　伦敦坐落在雾中，雾霭让人看不清彼此的心，远处的泰晤士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那般澄清，抬头望向灰色的天空。

　　血腥与蒙昧，守旧与反抗，都在这片土地诞生。

　　辛西娅凭窗而立，正出神地望着窗外，忽然腰间的束腰猛地收紧，迫使她转过身来。

　　艾米丽正用力拉着束带的另一端。

　　“轻点儿，”辛西娅说道，“少收紧几英寸，谁又能看得出来呢？”

　　艾米丽嘴上应着，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那个画画的什么时候来？”

　　艾米丽摇了摇头。

　　辛西娅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却还是蹙起了眉头，表达着她的不满。她站在镜前，打量着身上的蓝色长裙，裙撑将下摆撑得极开，形成宽大的轮廓，层层叠叠的荷叶边更添繁复。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条裙子，衬得她气色不好，她一向更中意绿色。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要见的人，原也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辛西娅缓步走下楼梯，一个柔和的嗓音突然响起：“哦，我亲爱的辛迪宝贝，今天可真漂亮啊。”

　　是她那位继母，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真是难为她了，竟能忍着恶心说出这般甜腻的话来。

　　辛西娅展露笑颜：“谢谢，亲爱的克莱尔姐姐。”

　　在餐桌前落座后，她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对面那位笑容僵硬的美妇人，只是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包，将一小块送入口中，随即放下叉子，向侍立一旁的艾米丽问道：“面包怎么换了？不是我常吃的那种。”

　　克莱尔抢先开口：“是我让换的，怎么了，宝贝？不喜欢吗？”

　　“我怎敢不喜欢呢？您现在可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若是连这点小小的权利都没有，倒显得像我父亲待您不好似的。”

　　“宝贝，我怎么会这么想呢？若是不合口味，明日我就让他们换回来，可好？”

　　“随您的便。”

　　辛西娅耸了耸肩，没用几口便准备离席。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了一句：“你丈夫呢？”

　　克莱尔微微蹙眉：“别这么称呼你父亲。他一早就出门了，我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他连您都没告诉吗？看来他对您也不是特别上心嘛。”

　　“你父亲说下午老师会来，你得认真些。”

　　“认真些，好去讨好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辛西娅想起父亲这个决定，仍觉气愤。她曾与几位友人谈起谁家女儿被安排嫁给有钱的老头，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这不就是卖女儿吗？

　　如今这话，竟应验在自己身上。

　　克莱尔沉默了，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是她与辛西娅相处以来，第一次相对无言。

　　等辛西娅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不过没关系，因为她是故意的。

　　一到家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克莱尔。
　　假惺惺。

　　克莱尔立马小跑过去：“亲爱的，你怎么才回来，老师等了你很久。”

　　辛西娅故作夸张地用手遮住微张的嘴：“啊，我没有带怀表出去，他等了很久了吗？我还感觉没玩够呢。”
　　她慢慢走着，边走还边说：“我想，我们的老师一定非常善良，肯定不会怪我的，你说对吧？”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此时阳光恰好，和早上看到的昏沉景色完全不同，在阳台上洒下点点斑驳。

　　远处的男人正靠在墙上，人很高，似乎比自己要高一个头还不止，手里把玩着一个苹果，苹果的红色与他手的苍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冲击。

　　他身上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晨礼服，甚至还有些破旧，上面还沾着一些洗不掉的颜料，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最后她才看向对方的脸。

　　鼻梁高挺，颧骨高却不突出，唇形很好看，看着很好亲的样子，果然，脸和手一样白。深色头发及肩却没有扎起来，反倒有一种散漫的感觉。

　　对方慢慢抬头。

　　他的瞳孔好像是浅绿色的，还带点棕，深浅不一，但是没有任何情绪，淡淡的。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脑子里蹦出来的词是英俊还是美丽。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类型的，很感兴趣。

　　“对不起啊，老师，让你久等了。”辛西娅尽可能露出得体的笑容，微微鞠躬。

　　可是对方只是微微点头。

　　只是点头吗？她内心的征服欲逐渐燃起。

　　还是克莱尔主动将两人介绍给对方：“辛迪宝贝，这是你以后的老师——兰斯·索恩菲尔德，这位小朋友是辛西娅·霍洛威。”

　　听见小朋友的这个称呼，辛西娅很想反驳，但是今天心情好，所以不打算计较这件事。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兰斯从包里拿出炭笔，辛西娅期待还会有别的东西的出现，但是她错了。

　　“画架和画布我已经放好了，今天先学简单的。”

　　“索恩菲尔德先生，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克莱尔慢慢离开。

　　辛西娅在画布前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炭笔，发现自己的薄纱手套被弄脏了，微微皱眉。

　　“握笔器。”兰斯注意到对方的神情，于是拿出了包里面的握笔器，“你应该提前准备好的。”

　　辛西娅看着握笔器上面的雕花图案，是很古典的样式，有些小众，和兰斯本身的气质很契合，应该是他自己雕的。

　　“谢谢。”

　　“这样握。”

　　兰斯用拇指和食指轻捏握笔器尾端，小指微翘，看着就和辛西娅平时拿茶匙一样。

　　“你现在先简单画一些线条，一遍遍排线，去感受画笔的运动。”

　　“你的小指抵住画纸，你的手掌会摩擦到线条。”

　　这个过程中兰斯只在旁边站着，偶尔说几句话，让辛西娅感觉很无聊，手上的动作也开始慢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兰斯慢慢踱步，站在辛西娅面前，点燃蜡烛，将蜡烛放在一个白色球体的左侧，透过光影他发现对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他的视线慢慢游走，但是并不明显。

　　“看，球体左侧因为蜡烛的照耀所以是亮部，右侧则是灰部，这条线大致将球体分割为两部分，我们叫它明暗交界线。注意明暗交界线厚度，虚实结合。这块是影子的位置，以及从你的角度看，球体有一块较亮的点，是反光。”

　　接着兰斯又更换了蜡烛的位置，绕着球体移动：“感受到了吗？光影的变化。”

　　辛西娅根本没有把这些听进去，但是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光影的变化，在不同位置的光的照耀下，兰斯的脸蛋显得更加精致了，明暗变化，像那些石膏雕塑。

　　“听明白了吗？”兰斯看着对方略显呆滞的眼神，试探性地问道。

　　辛西娅点头。

　　“那么现在你试着画一下这个球体。”

　　辛西娅一下子就愣住了，快速眨了几下眼，不是刚刚还在画线吗？怎么现在就要画这个球了？

　　她拿起笔，凭借自己的感觉开始作画。

　　良久后，她反复比对真正的球和她画的球，慢慢看向兰斯，忐忑开口：“好了。”

　　兰斯看到画的一瞬间，轻笑一声：“挺，别致的，”随后他慢慢来到辛西娅身边，拿起炭笔开始修改，“你这边的阴影处理有点生硬，高光的位置不对，其他的还算可以。”

　　较近的距离使得辛西娅能清楚闻到对方身上的颜料味。

　　“作为初学者画出这样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兰斯拿出怀表，“今天的课就到这结束，有时间你可以再练习一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