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东方来》履霜坚冰至

85、第 85 章

　　子夜，血骨墟。

　　风如刀，刮过枯骨平原。残破街巷间，人皮灯笼随风轻晃，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地缝中渗出的血雾泛着幽光，映照出往来身影——黑袍执事、鬼面掮客、颈缠铁链的“活货”，以及那些眼神麻木、却腰悬灵剑的“正道修士”。

　　青岚五人隐于断墙之后，气息全敛。

　　“血婴刃已上拍。”玄曜低语，指尖轻点虚空，一道无形灵识自远方玉简传回，“买家是‘玄音门’外门长老——柳沧溟。”

　　苏晴瞳孔一缩：“玄音门？！他们不是以‘清心涤魂’为宗训吗？”

　　“正因如此，才最危险。”林云冷笑，“幽冥殿专挑道貌岸然者下手。柳沧溟三年前丧子，心神不稳，正是‘记忆篡改符’的最佳宿主。”

　　赵磊按剑：“他在哪？”

　　玄曜指向祭坛后一座石屋：“验货室。血婴刃需以活魂温养三日，方能认主。小铃的魂魄……还在刃中。”

　　“我们必须在魂魄彻底炼化前救她。”晚晚声音发颤，“否则，她将永世为刃中怨灵，不得超生。”

　　云芷素眸光如冰：“行动。林云、赵磊，正面佯攻，引开守卫；玄曜布‘静尘阵’隔绝灵讯；苏晴、晚晚，随我入内——救魂，擒人。”

　　石屋内，烛火幽绿。

　　柳沧溟身着玄音门白袍，却面色青黑，眼窝深陷。他双手捧着血婴刃，口中喃喃诵着《清心咒》，可每念一句，刃中便传出一声孩童呜咽。

　　“乖……别哭……爹爹很快就能复活你了……”他声音温柔，却透着疯狂。

　　刃身微颤，小铃的虚影在血光中浮现，双眼空洞，小手徒劳地抓向虚空。

　　云芷素三人悄然现身。

　　“柳沧溟。”云芷素声音清冷如霜，“你手中之刃，炼的是柳溪村四岁女童小铃之魂。她有自己父母，更非你子。你被幽冥殿骗了。”

　　柳沧溟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胡说！这是吾儿柳鸣！幽冥殿主亲口许诺，以纯净童魂为引，可借血器重塑肉身！”

　　“重塑？”苏晴厉声，“你可知这三日，有多少孩子因你一句‘复活’而被挖心？！”

　　柳沧溟一怔，似有片刻清明，但随即痛苦抱头：“不……你们在扰乱我！这是心魔！是天劫！”

　　他挥刃欲斩，血光暴涨。

　　云芷素袖中红尘万象镜轻震，一道净世莲光如网罩下，血婴刃哀鸣震颤，小铃虚影竟微微转头，望向苏晴。

　　“她认得你。”晚晚急道，“快！用青玉简接引！”

　　苏晴立刻取出玉简，指尖凝出一缕温和灵力，轻唤：“小铃……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小铃虚影眼中泪光闪动，缓缓伸出手。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打斗声——林云、赵磊已与守卫交手，火光冲天。

　　柳沧溟趁机欲逃，却被玄曜布下的“星罗锁灵阵”困住，寸步难行。

　　“你们……毁我复活之机！”他怒吼，周身灵力暴走。

　　云芷素却未出手制敌，只将红尘万象镜对准血婴刃，轻声道：“看清楚，柳沧溟。这不是你儿子，是小铃。她死前，喊的是‘娘’，不是‘爹’。”

　　镜面一闪，柳溪村血祭画面重现——小铃被拖走时，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柳沧溟如遭雷击，浑身颤抖，手中血婴刃“当啷”落地。

　　“我……我做了什么……”他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我竟……成了屠夫？”

　　云芷素缓步上前，拾起血婴刃，指尖轻抚刃身。莲光渗入，小铃虚影渐渐安宁。

　　“魂魄尚未完全炼化，尚可救。”她转向晚晚，“以青玉简为引，莲心为桥，送她入轮回。”

　　晚晚双手结印，玉简浮空，青光如丝，缠绕小铃魂体。孩童虚影回头望了众人一眼，嘴角竟微微扬起，如释重负，随即化作点点光尘，随风而去。

　　屋内，一片寂静。

　　柳沧溟瘫坐于地，喃喃：“我罪该万死……”

　　“死，太便宜你了。”赵磊冷声道。

　　云芷素却摇头：“他还有用。”

　　她望向屋外——莫无尘闻讯赶来，黑袍翻飞，手中天罡剑寒光凛冽。

　　“莫无尘！”林云喝道，“叛宗投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莫无尘冷笑：“青岚小儿，也敢闯我血骨墟？”

　　他剑指一划，数十血链自地底腾空，直取众人咽喉。

　　玄曜袖中星砂飞出，化作光盾挡下攻击，同时低喝：“莫无尘，你可知柳沧溟为何崩溃？”

　　莫无尘一怔。

　　玄曜继续道：“因我们让他看见了真相。而你——你早已知道真相，却选择成为帮凶。”

　　莫无尘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随即狰狞：“弱肉强食，天道如此！凡人如草，何足惜？”

　　“是吗？”云芷素忽然开口，手中红尘万象镜对准莫无尘，“那你可还记得，你妹妹莫清漪？”

　　莫无尘如遭重击，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她？！”

　　“她死于天罡剑阁内斗，被当作‘叛徒’焚尸。”云芷素声音平静，“可你心里清楚，她只是反对剑阁与幽冥殿暗中交易灵矿。你不敢反抗，便亲手将她名字从族谱抹去，假装她从未存在。”

　　莫无尘浑身颤抖，剑尖垂地。

　　“你背叛的不是剑阁，”云芷素步步逼近，“是你妹妹用命守护的道。”

　　莫无尘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我……我本想活下去……可活着……比死了还痛……”

　　云芷素俯身，将一枚青玉简置于他掌心：“现在，你有机会赎罪。”

　　“赎罪？”莫无尘苦笑，“我满手血腥，如何赎？”

　　“成为我们的眼睛。”玄曜道，“幽冥殿即将启动‘归墟祭坛’，你若能混入核心，传回情报，或可阻止更大血祭。”

　　“他们……会识破我。”莫无尘摇头。

　　“不会。”云芷素指尖一点，一缕净世莲意渗入玉简，“此为‘赎罪契’，以你魂魄为引，与青玉简共生。若你背叛，契毁魂灭；若你忠于真相，莲光可护你识海，抵御梦魇蛊侵扰。”

　　她凝视莫无尘双眼：“你妹妹若在天有灵，必不愿你永堕黑暗。今日，是她给你的第二次机会。”

　　莫无尘颤抖着，缓缓握住玉简。简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以罪为烛，照破幽冥。”

　　他闭目良久，终是重重叩首：“我……愿为青岚之眼。”

　　云芷素扶起他：“记住，你不是卧底，是证人。”

　　黎明将至，血骨墟渐隐于雾中。

　　青岚众人悄然撤离，身后，莫无尘重新披上黑袍，面无表情地收拾“战场”，将血婴刃残骸收入匣中——匣底，一枚青玉简静静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