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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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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远处正专心为昙花修剪花枝的杨戬，唐小山想起了一个月前唐敖的话——
“笑得那样奸诈，谁知道他答应你时心里想的什么……”
奸诈……开玩笑的吧？可是父亲又是一脸的严肃。
在灌江口杨府长了三百年化形成仙的冉儿是怎么说的来着——“显圣真君笑起来若春风化雪”……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所有花仙子俱撇嘴表示不信。
凌霄花藤下石案旁的百花仙子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思索着她所见过的杨戬何时“春风化雪”过——第一次如同追杀案犯一般闯入红颜洞；第二次请她助沉香驱除十万恶鬼；第三次在漫天飞雪里质问她木神的去向；第四次“寻访”父亲到小蓬莱；第五次在东海之上大战妖龙；最后一次……便是在真君神殿“笑得奸诈”了。
冉儿的话……实在是不可靠的很。
“然后会怎样呢？”她当时这样问父亲，冉儿的话虽不可信，但是也未至“奸诈”的程度吧？
唐敖只答：“他每次那样笑，就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你多留心吧。”
是这样么？
其实，杨戬来此的目的，她多半也是能猜到的，无非就是想知道父亲到底是何来头吧？至于种花……
话说回来，司法天神杨戬处理完了大金乌和玄骥的事情后，便到了她这蓬莱岛上照料昙花了，浇水，施肥，修剪，倒是从未怠慢过。
“仙子？”
“啊，真君，抱歉，一时走神了。”
唐小山回过神来，抬头便正看到对面杨戬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扇立在桌旁。杨戬在石案的另一侧坐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在想什么？”
杨戬低头抿茶，面上随意的表情看上去并不会在意唐小山如何回答。
只是司法天神无意间瞄过的眼神让百花仙子没来由的心虚，于是她笑道：“没想到真君侍弄花草倒是很在行。”
杨戬手中一滞，搁下杯子，道：“以前……以前也看人照料花草的，杨戬当时常常在侧，如今倒也……没忘了。”
“三圣母么？”
提及杨婵，杨戬面色较方才柔和了几分，小山偏头待他继续说下去，却没料杨戬随即黯了神色，摇了摇头。
皱眉，不解。
“我父亲。”杨戬转过头去，望向春日里的满园锦绣，似是望穿了几千年的时光。
然而唐小山是看不到的。
即使转世为人，照料花草的习惯也没有变么……
杨戬的回答让她的心虚又加了几分，唐小山有些后悔自己问了那个问题，于是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杨戬，怕是也不会和她讲自己的父亲如何吧……沉默片刻，转而问道：“真君来这里也有几天了，可还习惯？”
杨戬收回目光，不置可否。
“可惜犬王……”小山掩嘴而笑，“可惜他这个时候不能待在这里。”
思及哮天犬无奈离去时委屈的神情，杨戬失笑——哮天犬对海鲜过敏一事虽不好说，但是花粉……
“还好。”杨戬道——只是，无聊了些。
其实照料那一方昙花，又能费的了多少心神，红颜洞外特意为他留出的竹舍，不是让他休养又是做什么？
百花仙子父女又岂会看不出他的意图？
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还有，要麻烦仙子代杨戬向令尊致谢了。”杨戬执扇抱拳。
这副礼尚往来的样子却让百花仙子没来由的恼火。
“真君要致谢，此处至小蓬莱，须臾而已。”起身，又加上一句，“其实，你不用谢的。”
数日之后，杨戬去了小蓬莱。
进了院中，离屋舍虽有一段距离，但他耳力极好，隐隐便听见唐小山的声音问道：“杨戬今年多大？”
嗯？
“嗯？”应声的自然是唐敖，只略惊疑了一下小山这似乎有些突然的问题，便脱口道，“二郎他再过三年，便两千岁了。”
……杨戬本无意偷听，只是听见这话云淡风轻的从唐敖口中说出，不由的脚下一滞——那么久了，他怎会得知自己的生辰？二郎……
“哼！我就知道……”
一阵笑声过后，唐敖道：“小山，你想太多了……再有两年，你也三百岁了，怎么和小孩子一般在意这个？”
这父女二人，到底在讨论什么……杨戬行了几步到阶前，向屋内朗声道：“杨戬前来拜会，打扰唐先生了。”
屋内片刻的安静，待杨戬随唐敖进到厅中时，已没了唐小山踪影，杨戬不解的扭头去看唐敖，后者忍笑道：“她不敢见真君，”又向后廊方向道，“当初那样大的胆子让真君下界照料花草，现在可算知道心虚了。”
“我何时为那件事心虚了！”屋外的人反驳道。
果然是个什么都瞒不住的……小丫头啊，杨戬心下摇头好笑，却只答道：“无妨，杨戬倒是很喜欢蓬莱一带的景色，倒是要谢谢先生和仙子的苦心了。”
唐敖一怔，摇头轻笑：“什么都瞒不过真君。”
“先生称呼戬的本名即可，不必如此。”
“……杨戬。”
杨戬仍莫名有些失落，刚才明明那样自然的称他作“二郎”……自两千年前那声“二郎”湮没在十日的灼灼烈焰中，便再没人这样唤过他了……
倾力救他，知晓他年岁，对草木生长控制自如，还有之前，雪神的欲言又止……
“先生适才……”杨戬心内闪过无数念头，开口时却只敢问：“先生和木神，是什么关系？”
唐敖心内把雪神骂了数遍，又略微松了一口气——幸亏杨戬问的是木神，不是别的什么人……
思虑之间，便没有答复杨戬的问话。
杨戬随意看向屋内，只几上散落着几串极其古旧的竹简，倒像是二人在查阅什么。
“昆仑山雪神告诉你的？”唐敖几步上前，将竹简收了，随手丢到书架上去，在一侧坐了，向杨戬打个“请”的手势。
“正是。”
“你猜的不错，前世今生而已。”又加上一句，“故人之子，我总不能袖手旁观。”便再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
屋外很是及时的响起了类似花盆碎裂的声音，唐小山低呼一声，下一刻绕过屏风出现在厅中。
“爹爹，我把刚集的那罐花露打了。”百花仙子一脸歉意。
“……”
“无妨，反正集花露这种活计，向来都是你做的。”唐敖摆摆手，对杨戬道，“小女顽劣，这几个月，还要你多担待了。”
于是此刻杨戬对着一团糟的棋盘，郁闷至极。若说棋艺，唐小山倒也不差——自然，和他比是差了些，只偏偏到了终局现了败势之时，极其无赖的将棋子搅乱，更有几颗落到了地上——面上却无丝毫愧疚之色。
“不下了！你欺负人！”
杨戬摇摇头，折扇指向地面，黑白二色棋子便从青草间跳起，纷纷落回了棋盘之上。拈起棋子一颗颗的丢进钵内，杨戬道：“仙子的棋品……不敢恭维。”小山瞪他，杨戬又补充一句，“其实，仙子的棋品，倒也不是最差的。”
杨戬头也不抬，依旧一颗一颗的分拣棋子，想到往日与人下棋，自己若赢了，那人便说自己不知让着她，若输了，她又说自己瞧不起她棋艺故意输，不由的微微皱了眉，一粒白子从他手中飞出，与钵内其他棋子相撞，发出一声脆响，随即淹没在小山的笑声里。
“哦？还有比我更差的么？若遇见，倒是要比一比。”百花仙子掩口而笑，实在看不下去杨戬这不紧不慢的动作，离了座，两手并用把棋枰收拾干净了。拍拍手道：“我走啦，真君自便。”
杨戬这局棋下的实在郁闷，待小山身影消失在天际，才极其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向后面一株巨树，额间银芒闪过，杨戬疑道：“哪吒兄弟？”
哪吒满脸挫败的现了身形，挪着步子坐到杨戬对侧去，手里抓一把棋子再松开手任其落回，才开口道：“二哥，你在这里清闲的很嘛。”
杨戬笑问：“出了何事？”
哪吒急忙摆手：“只是无聊了，想起二哥你在这里，来找你玩。”
杨戬眼中笑意更浓：“真的？那陪二哥下盘棋如何？”
哪吒无奈，却只问：“二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杨戬微微一怔，随即微笑答道：“本就没什么大不了，休养了这么久，早已无事了——你到底何事，这般吞吞吐吐可不似哪吒兄弟所为。”
对面哪吒这才露了笑脸：“那——二哥你陪我去除妖吧？”
“甚好，何处？”这几个月，当真有够无聊……手中折扇亦是微微颤动，止不住的兴奋。
“武陵山。”
“何时妖气如此之盛的？”杨戬望向下方重重妖雾，折扇轻击手掌，皱眉道。
“近几个月的事，不知道那些妖精搞什么鬼。”
“不用除了。”杨戬脱口道，妖族此时又未有什么行动，若真动了他们……摇摇头，早就考虑到改弦更张之际妖族不会安于现状，只未料想竟这样快。
“那……？”
“麻烦兄弟回去遣天兵过来监视此地妖物动向。”想了想，终觉不妥，天上瞬息，凡间万变，于是杨戬道，“罢了，如今草头神在灌江口仍有数百驻扎，兄弟随我走一趟如何？”
去灌江口的路却不甚顺遂，因为……二人遇见了一缕游魂。
“你要去灌江口二郎庙？”哪吒绕着那人魂魄转了一圈，歪头瞅瞅杨戬，眨眨眼，才继续问那游魂道，“那里可远的很——你叫什么名字？”
“席方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