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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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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没?夫人怕是要被休了!”
“真的假的?昨日我亲眼瞧见大爷领了个面生的女子进房,大爷出来后,里头就传来夫人的哭声……”一个小丫鬟绘声绘色地说着,仿佛亲眼所见。
“不至于吧?夫人娘家哥哥能答应?”
先前那丫鬟面露得意,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炫耀:“你们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若是从前,大爷自然不敢,可如今——夫人的兄长已经下狱了!”
夏如月恰从廊下经过,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她蹙了蹙眉,只觉这些叽叽喳喳的议论惹人心烦,当下吩咐道:“白芷,芍药,带人把她们拿下。”
不过片刻,那几个嚼舌根的丫鬟便齐刷刷跪在了她面前。
夏如月缓步上前,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声音听不出喜怒:“把你们方才谈论的,再说一遍与我听听。”
丫鬟们被她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身子,大气不敢出。
跪在最后的阿云虽然也怕,但想到大爷近日对自己的宠爱,竟生出几分胆气。她抬起头,朝夏如月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说就说!您一个即将下堂的弃妇,还以为我们能怕您不成?”
夏如月简直要听笑了。她揉了揉眉心,微微抬眼瞥向白芷。后者立刻会意,扬声唤人将阿云拖了出去。
“我可是大爷院里的人!您敢动我?!”阿云挣扎着喊道。
夏如月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阿云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尖声大叫:“贱人!我要杀了你!大爷回来绝不会放过你的!”
见她状若疯魔,夏如月眼中闪过明显的不耐。白芷见状,利落地堵上了阿云的嘴。
两个粗使婆子将她死死按住,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夏如月这才淡漠地开口:“你说我是要下堂的弃妇,我不否认。但你说我没权力处置你——那便大错特错了。尊卑有别,我为主,你为奴。你们的生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我也不重罚,就将你赶出府去罢了。”
其他丫鬟听后,腿都吓软了,磕头如捣蒜,额头上很快见了红。
夏如月看着这些仆役,一脸嫌弃:“还说是大爷房中的人,一个个胆小如鼠。”她眼神示意白芷,后者立刻带人将她们一个个拖了下去。
夏如月却只是漫不经心地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白芷处理完众人,快步走回她身边,低声道:“夫人,我们这般行事,怕是会惹大爷怪罪……”
夏如月这才抬起头,正看见被拖行的阿云投来怨毒而不服的目光。
一个计划骤然浮上心头。
她激动地看向白芷,白芷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扯下阿云口中的布团。
布团才离口,阿云就破口大骂:“夏如月!你个毒妇!怪不得大爷不喜欢你!换作是我,也要休了你!今日你若弄不死我,他日我必叫你不得好死!我可是大爷心尖上的人!”
夏如月听后心中一阵嫌恶,但为了计划,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就凭你,也配让我偿命?李琛宠幸过你,却连个通房的名分都不愿给你,你以为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
阿云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激动道:“还不是因为你!大爷说是你不答应!”
夏如月眼角微扬,讥讽道:“真是个傻子。李琛从未与我提过要纳你为妾。他不过将你当作消遣。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当初进府,本就是李琛的算计。他给了你爹一笔钱,要他把你送进府来。”
阿云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可能……入府前我与大爷并不相识……”
夏如月轻笑:“是啊,不相识。可你这张脸……终究是惹祸上身。你还记得入府前,有一伙歹人闯进你家中的事吧?其实那也是李琛安排的。你娘为护你被一刀捅死,你襁褓中的弟弟被活活摔死……”
阿云听后惊恐地向后退去,声音发颤:“不可能……不可能!李琛没有理由这么做!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夏如月看着她几近疯魔的样子,冷冷开口:“他要你无依无靠,只能依赖他。一个孤女,稍施恩惠就会付出真心,不是吗?”
阿云绝望地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地喃喃:“不会的……阿琛不会这样对我……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夏如月面露不屑:“我一个世家大族的夫人,有必要骗你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奴才?信不信由你。”
说罢,她示意下人将阿云拖下去。望着阿云失魂落魄的背影,夏如月心想:阿云啊阿云,你可要争气,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白芷,”她转身吩咐,“差人去请大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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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月枯坐在椅上,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思绪飘回这几日的风波。
雷声在云层间翻滚,偶尔扯出一道惨白的闪电,将雨幕照得透亮。那一瞬间,能清晰看见雨珠如无数银线自天空垂落,又重重砸进水里,碎成一片细密的涟漪。
大厅中央,一抹绿色的身影呆坐在地,懊恼自己大婚之时竟未看穿李琛人面兽心的本质。
回想当初,李琛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笑自己的狂妄天真。
明明早知道李琛在大婚前就有心上人,却还是应下了他的提亲。看着调查来的尽是称颂他的佳话,便信了他的人品,去赌他那微乎其微的良心。
横竖都是嫁人,嫁给谁都没差,却偏偏选中了一个歪瓜裂枣。
夏如月啊夏如月,这可是你做过最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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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李琛拉着白蕊蕊来见夏如月。
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夏如月的脸沉了下去。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却没料到来得这样快。她的嫁妆还没转移完呢!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她按捺住情绪,柔声问李琛:“李郎,这是什么意思?”
李琛嘲弄地勾起嘴角:“还看不明白?我要娶她为妻。”
夏如月重复着这句话,装作不懂的样子,用伤心欲绝的语气问:“娶她为妻?那我呢?”话音未落,她先被自己矫揉造作的声音恶心到了。
李琛冷冷道:“你不过是我拿来应付家里的玩意儿。休书和贬妻为妾,选一个吧。”
夏如月直视着李琛的眼睛,心想:没想到他竟无耻到连和离的选择都不给。不过,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
她故作伤心欲绝地怒吼:“你要为了这样一个人休了我?”表面上泪眼婆娑,心里早已将李琛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暗忖:老娘有钱有颜,不缺你这个米虫养。
她面上装作恭顺,硬挤出几滴眼泪,心里却翻着白眼,控诉道:“李琛,三年来我尽心尽力侍奉公婆……”虽然拿萝卜汤充参汤,但差不多吧;“行掌家之权,将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白芷,你真是把好刀;“对你更是无微不至。因为你不喜家中厨子的菜,我亲自为你洗手作羹汤……”半老厨娘手艺高超,哄得公子连连称好。
李琛听了无动于衷:“这不是你自愿做的吗?从未有人要求你如此。”
夏如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试探这人是不是烂到了骨子里。
“你不是说,要爱我一生一世吗?”
李琛嗤笑:“那不过是权宜之计。那时蕊蕊被母亲发现,非要打死她。只有我成亲,才能救蕊蕊。我为了她,才忍着恶心对你许下那些誓言。”
夏如月听见这话,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李琛,另一只手悄悄在衣襟上擦了擦,然后揉揉眼睛——这药水太毒,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抽泣着:“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李琛怒道:“你挡了蕊蕊的路,就必须离开。”
夏如月装作心如死灰的模样:“你要休我,就只因我挡了她的路?李琛,你不得好死!我哥哥绝不会放过你的!”
李琛讥讽道:“正是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才给你留了个妾位。换作别人,早该死了。”
夏如月瘫软在地,心里厌烦透顶,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却不得不按捺住——毕竟坏人就该被慢慢折磨。她需要在地上冷静片刻。
见这一幕,白蕊蕊袅袅上前:“姐姐,我扶您起来。”她凑到夏如月耳边,压低声音:“告诉您个消息,您哥哥已经下狱了。您唯一的靠山没了,不然,您以为琛哥哥会带我来见您吗?”
夏如月心中一震——她碰到我了!我不会被传染傻气吧?不要啊!她嫌恶地甩开白蕊蕊的手,吼道:“这时候就别假惺惺了!”
李琛见白蕊蕊被推得踉跄,急忙上前扶住,对夏如月怒吼:“这次我不计较,下次你若再敢伤蕊蕊,我必杀你!”
说罢,携着白蕊蕊扬长而去。
夏如月冲着李琛的背影喊道:“你们今日加诸我身的屈辱,我定当加倍奉还!就算你跪地求饶,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待他们走远,夏如月高兴地跃起:“白芷,方才这些,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吗?”
白芷恭敬回道:“都听见了。”
夏如月面色一凝:“很好。不过,别让我再听到有人在我面前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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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大爷来了。”
夏如月从回忆中抽离,目光直直射向刚进屋的身影。李琛大摇大摆地在夏如月对面坐下,不耐烦地开口:“找我有何事?快说,我还要去陪蕊蕊。”
夏如月看着李琛,心中嫌恶,但面上不显:“我要和你和离。”
李琛听完,轻啜了口茶:“我没给过你这个选择。”语气陡然凌厉,“只有为妾和被休。”
夏如月气极:“要么和离,让你心爱的蕊蕊风风光光住进来;要么,等我把她变成一具尸体抬进来!”
李琛暴怒而起:“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夏如月却不以为意:“那便要看看,是你先弄死我,还是我先毒死你。”听见这话,李琛气焰顿消——他至今记得夏如月用毒放倒一群人的场景。只得答应夏如月,写下了和离书。
夏如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记得我的嫁妆要一分不少地抬回夏府。”按大余律法,休妻尚允许女方带走嫁妆,何况和离。
李琛听后气急:“真是小家子气!我伯爵府,还会贪图你那点嫁妆?”
夏如月心中冷笑:若不是我看过伯爵府的账本,还真要信了你的鬼话。面上却故作恭敬:“以大爷的人品,自然不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爷莫要怪罪。”
李琛冷哼一声,心中却暗自得意。他原以为夏如月会伤心欲绝,求他不要休妻,没想到她如此淡定,还敢威胁他。但转念想到夏如月的兄长已经下狱,又得意起来:“你既已拿了和离书,便不再是李家人。赶紧走吧,你的嫁妆,我会差人送到夏府。”心中却盘算着:到时候嫁妆在哪儿,可就由不得你了!
夏如月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抬脚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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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夏如月便出了府。并非她的东西不多——事实上可谓琳琅满目——而是早有老嬷嬷守在门外,只待她拿到休书,便按老夫人吩咐将她赶出门。
夏如月懒得废话,直接让芍药将嬷嬷打晕,权当作报复伯爵府的第一步。
“小姐,天机阁传信说,梅姨进京了。”
夏如月有些头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要杀王雄的时候来。告诉影蝶,将梅姨好生安顿,莫要让她出来搅局。”
她回头望了望伯爵府高悬的匾额,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整个伯爵府付出代价。你们,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