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棠辞》catnap

1、第一章枯井

　　大胤王朝，皇宫深处，冷宫“静心苑”。
　　“快走快走皇上说，谁要是靠近她就砍谁的头”两个宫女小声嘀咕的快步走过，初冬的寒风卷着枯叶，在破败的庭院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月光惨白，透过糊着破纸的窗棂，吝啬地洒在角落一堆干草上。干草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衣衫褴褛，头发枯黄，小脸冻得发青，唯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不像少女，倒像是蕴藏着深潭，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是这冷宫里一个不被记载，不被承认的存在。她的父亲因忌惮那位来自异世，拥有前朝血脉和惊世才华的女子—她的母亲，便将尚在襁褓的她遗弃于此，任其自生自灭。
　　她记忆的起点，是饥饿和寒冷。靠着冷宫里偶尔心善的老宫人陈嬷嬷偷偷接济的残羹剩饭，她才勉强活下来。她知道自己本该叫楚欣，是母亲给她取的名字。关于母亲的一切，都来自于陈嬷嬷带着敬畏与惋惜的讲述。
　　“你娘啊……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懂的比翰林院的老学士还多哩，可惜……”陈嬷嬷总是说到这里便噤声，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
　　楚欣对母亲的印象模糊而温暖，仿佛隔着一层纱，能感受到光，却看不清具体，直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晚，她为了躲避其他宫人的欺凌，藏进了静心苑后院那里，“快找找那个贱婢在哪里”听到这个声音一下没站稳，掉进了后院中那口枯井中，哪怕摔下去特别痛，她也没有吭一声。
　　再醒来时，身下是不可思议的柔软与温暖鼻尖萦绕着一种清新好闻的的香气。她躺在一张铺着素色细棉布单子的床上，房间明亮整洁，墙壁雪白，头顶是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奇异明珠，比她所见过的夜明珠还闪耀着百倍。
　　一个穿着简单却裁剪奇特意衣服的女子守在床边泪眼婆娑的紧紧抱住了她。那女子容颜绝美，气质清雅，眼中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智慧，还有失而复得的狂喜。
　　“欣儿……我的欣儿！”女子的声音颤抖，带着她从未感受过的深切情感—那是楚思，她的母亲。
　　“你是谁”楚欣带着警惕又疑惑的眼光扫视着面前的女人，“阿欣，我是你的妈妈，也是你的母妃。”那个女人哽咽的对她说。通过母亲哽咽的讲述楚欣才明白，那口枯井，是连接两个时空的脆弱缝隙。楚思，这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曾是考古学家兼生物化学博士，意外穿越成为前朝流落民间的公主，因才华被皇帝看中又因背景和能力被深深忌惮。她预感到自身难保，提前做了布置，利用她对能量场的理解，标记了那口因地质和磁场异常而形成的时空节点，她不知这连接何时能生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
　　这一次的时空连接，因楚欣强烈的求生意志与井内某种能量波动而触发，将她带到了母亲在现代的居所。
　　【从此，楚欣的生命轨迹彻底改变。每隔一段时间，她便通过枯井，短暂地穿梭到母亲身边。】
　　在冷宫，她是挣扎求存的弃婴；在现代，她是母亲倾囊相授的学生。楚思深知时间宝贵，不知下一次连接何时会中断，她争分夺秒地将知识灌输给女儿：简体字、算术、物理化学基础、历史脉络、权谋策略、格斗技巧、甚至简易的医疗和火药知识……她要将自己安身立命、复仇雪恨的所有资本，都交给这个在另一个时空受苦的孩子，也想让她在那个时代有立足的资本。
　　楚欣也如饥似渴地学习着。现代的知识像一扇天窗，为她打开了全新的世界。她明白了天空为何是蓝的，明白了杠杆原理，明白了细菌致病，也明白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母亲不仅教她知识，更教她坚韧、独立和尊严，那颗在冷宫中几乎被磨灭的属于“人”的心，在现代文明的滋养和母爱的浸润下，重新跳动，并且变得更加坚韧、强大。
　　“欣儿，记住，你不是罪孽，你是希望。那个世界欠你的，你要亲手拿回来。但要懂得隐藏，在拥有足够力量之前，活下去，是第一要义。”楚思常常这样告诫她。
　　此刻，躺在冷宫的干草堆里，云曦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压缩饼干——这是上次过去时母亲塞给她的。冰冷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她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眼神愈发坚定。冷宫的苦难磨砺了她的意志，现代的知识武装了她的头脑。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她要主动寻找机会，利用这穿梭两个世界的优势，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撕开一道口子。
　　月光移动，缓缓偏移。楚欣计算着时间，下一次可能的连接期快到了。她需要储备一些这个时代的东西，看能否带到那边去研究，或者换取一些有用的物品。母亲常对她说，信息差和资源差，是最大的武器。
　　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宦官尖细的吆喝声。“查宫！闲杂人等回避！”
　　楚欣心中一凛，迅速将压缩饼干藏得更深，蜷缩起身子，将自己完全融入干草堆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一双沉静的眼眸，透过草隙，冷冷地望向窗外。